金德在厲王府住下好幾日了,受到滕譽盛情招待,吃的用的無一不精致,天天有悅耳動聽的絲竹樂曲可聽,還有戲班子可看,享受至極。
不過,金德可沒有心情享受,成天待在滕譽的地盤上,他可是如坐針氈,也怕耽誤楚王的囑咐。
他把商漣衣叫過來,催促的道:“漣衣,義父看的出來,厲王確實很迷戀你,才會對我這丈人那么好,你趕緊想個辦法把厲王迷暈,取出那個金盒子的鑰匙,把玉璽偷出來吧!
商漣衣垂下眸,淡淡的道:“漣衣也想,但王爺防心很重,又喜怒無常,不是那么好下手!
金德老是聽她這么回答,也沒有耐心了,“這不是理由,你和滕譽每天同床共枕,豈會沒有下手的機會!你辦事真的太慢了,再這樣成不了事,要我如何向楚王交代?”
商漣衣看到義父對她這么發火,那眼底的憤怒焦躁一覽無遺,一副對她太失望的樣子,讓她感到既受傷又難過,她一想到義父從頭到尾都在欺騙她,利用她,對她刻意隱瞞楚王要奪大位的事,更是火上心頭,忍不住道:“義父這是在責罵我嗎?你可有想過我的難處,我冒險偷玉璽,被發現可能連命都沒了,我的命對義父來說,難道就不重要了嗎?”
商漣衣對金德向來恭恭敬敬,溫溫和和的,這還是第一次對他頂嘴,因此金德相當震愕,心想他大概是對她太兇了,讓她承受不住壓力,便緩和臉色安撫她道:“漣衣,是義父太急了,但絕對沒有不顧你的性命,義父當然擔心你的安危……”
商漣衣其實是想當面質問他,為何要跟著楚王狼狽為奸做這種謀反可怕的事,但她知道,說出來義父也不會回頭的,義父和楚王相識好幾年了,對楚王是忠心耿耿,而且義父對她有天大的恩情在,她不想和義父撕破臉,于是她強忍下來,恢復了一貫溫婉的笑容。
“不,是漣衣不對,漣衣不該這么大聲對義父說話的,漣衣只是想到義父你人在惠州,漣衣要是失了手,難保厲王不會找上你,所以漣衣想謹慎點,做的更沒有紕漏,義父請放心,漣衣一定會想辦法偷到玉璽的!
金德看她又恢復平常的樣子,放心下來,扯起老臉一笑,“好,義父知道,要謹慎點。漣衣,等偷出玉璽,義父不會棄你不顧的,到時我們一塊離開惠州,諒厲王本事再大也追不到。”
在金德走后,商漣衣斂住了笑,她發現自己已心存疙瘩,無法再對義父毫無保留的付出了,對義父說的話也只是敷衍他的。
她衡量過了,要從滕譽身上偷出那個金盒子的鑰匙并不困難,近來她和滕譽同床共枕,她大有機會能從他脫下的袍子里拿到鑰匙,但她并不會如義父的愿背叛滕譽偷出玉璽。
她又想和滕譽廝守,那樣的渴切來得好深好深……她,只剩一個選擇了。
商漣衣決定對滕譽開誠布公,坦誠她就是楚王派來的細作,她是為偷玉璽才嫁給他的,坦誠她愛他的心情,她希望他放棄奪位的野心,將玉璽交還給皇上,唯有如此,他們才有未來,沒有這個他和楚王爭奪的玉璽,百姓們也才能安居樂業。
她樂觀的想,她認識的滕譽并不是個惡人,他對皇位或許沒那么野心勃勃,她告訴著自己她會說服他的,不試試看怎么知道成不成,只要他愿意放棄野心,他們就有機會廝守在一起。
商漣衣心里抱持這個期盼,并且相信著滕譽,那份信任遠比她對義父的還要深,她相信滕譽不會真的想拿玉璽造反,縱使真有野心,他最后也會為她放棄的。
商漣衣下定決心后,等不及到晚上就寢時再對他說,午后她抱著小貂來到書房,這個時候滕譽正在和義父下棋,她剛好能在內室的床榻上睡個午覺,等他下完棋回到書房,她便能馬上告訴他……
或許是心里有了決定,商漣衣很快便沉沉入睡,當她醒來時,小貂已不在身邊,她心想小貂調皮,大概是溜出去玩了。
那現在……幾時了?
正當商漣衣想下榻時,她聽到了開門聲,有人進來了,那是滕譽沉穩的腳步聲。
跟著馬上又有第二人走進來的聲音,她猜是李凡,他大概是來跟滕譽談公事的,她這時突然走出去可有多尷尬,等人離開她再出去好了。
“王爺,您吩咐要找個專做糕點的廚子,已經找到了,做的糕點人人都夸贊好吃。”
“很好,先讓他試做一些糕點給王妃吃,王妃近來食欲不振,就只有甜食比較吃的下,得讓她多吃一點東西才行。”
“是。”
“然后再看看有沒有女人家喜歡的東西,胭脂水粉和珠寶就不必了,她不喜歡那些東西,弄些……特別的玩意!
“是……”
在內室里,商漣衣聽見了外頭滕譽和李凡的對話,她心里很是甜蜜,不知道滕譽對她那么用心,在義父來惠州后她壓力倍增,吃不太下,他居然為她請了糕點廚子,還想弄來特別的玩意討她歡心。
“王爺對王妃的事真關心!
“當然了,她是本王的王妃,本王當然要事事將她擺第一!彪u理所當然道,他看出商漣衣食欲不好,肯定是受到金德的壓力,讓他有些心疼。
李凡看著滕譽這么說,露出一副了然的深笑。
滕譽瞇起眼,“你在笑什么?”一副奸笑的樣子。
被逮到了,李凡眼光閃爍著,不知該不該說,“這……”
“有話就直說。”滕譽命令道。
李凡遲疑的清了清喉嚨,“小的只是覺得,王爺說這番話時,真是深情款款,像極了沉溺愛河的男人,小的看的出來,王爺深愛著王妃。”
滕譽渾身一震,這小子在說什么?他深情款款,他沉溺愛河?他深愛著他的王妃?愛?
這一連串陌生的字眼教滕譽措手不及,他從來沒有愛上哪個女人,他也不知道他愛不愛商漣衣,他只是很想留住她,永遠的把她留在身邊,他也要得到她的全心全意,她心里只能有他,這股對她陌生的情潮和強烈的獨占欲,就如同浪潮般卷了萬丈高,幾乎快淹沒了他,讓他不禁想,這就是愛嗎?
他無法確定,但光是這個愛字,聽起來就很肉麻,他一點都不想被冠上深情款款、沉溺愛河等字眼,他總覺得身為一個男人被這么說太失了面子,尤其是在下屬面前,他必須保有威嚴。
于是他冷瞪著他道:“你在胡說什么,什么愛不愛的,本王不是早對你說過了,本王只是要征服她!
李凡錯愕愣住,“可是,王爺你明明對王妃……”他可都將王爺和王妃的相處看在眼里,王爺怎么珍愛王妃的他都看得清清楚楚,連瞎子都看的出來他對王妃的情意。
滕譽不讓他再將那些肉麻兮兮的話說出來,他可不希望這家伙一天到晚用那種他沉溺愛河的眼光看他,“你真的傻了,王妃是楚王派來的美人,本王怎么可能會被她迷住,是本王使出美男計將她迷得團團轉,想讓她背叛楚王,投入本王的懷抱才對。
“李凡,你等著看吧,本王已經讓她知道玉璽的藏匿處了,若是她的心向著本王,打消偷玉璽的念頭,那么就是本王贏了,本王征服了她。”
聽見王爺口中說出的話,李凡總覺得他在說著違心之言,但也不敢再多說了,就怕會被王爺的眼光殺死。
滕譽說了那么多,看到李凡終于閉上嘴,感到很滿意。
就在這時,他聽到內室里傳來了細微的聲音,是他聽錯了嗎?
他霍然感到不安,心想里面是不是有人在,他跨出步伐要往內室方向走。
“王爺,你等的人已經到了……”
突然間有侍衛進來書房稟報,轉移了滕譽的心思,接著他便轉往門外走去。
當門一關,書房里陷入一片靜謐死寂。
內室里,商漣衣坐在榻上,她得用力忍耐著,才能不使眼淚掉下來,但最后還是掉下淚了,無聲的淚珠一顆又一顆的掉著。
前一刻,她的心是如此甜蜜,聽著滕譽擔心她食欲不振,為她請了廚子做糕點,又要李總管找些女人家喜歡的東西送她,那一刻,她有多么欣喜若狂,一顆心都快浸出糖了,豈知下一刻……她被他無情的話語全盤擊倒!
她是這么愛他,為了和他永遠廝守,她決定向他坦誠她的細作身分,想要努力說服他放棄奪皇位的野心,然而他對她居然只是……征服!
原來他早就知道她是楚王派來的細作,知道她嫁給他的目的,故意對她大使美男計的引誘她愛上他,就只是為了讓她背叛楚王投誠于他,他對她沒有愛,只有征服的快感!
那么,他對她的好,對她的百般寵溺和溫柔,都是演出來的嗎?
他那讓她憐憫心疼的身世,都是他編的嗎?
連他送小貂給她,奮不顧身跳下河救她……也是想讓她愛上他的計策嗎?
現在回想起來,恐怕連他當初喝下摻有勾魂丹的酒都是演的吧,他可惡的騙她玉璽就藏在錢庫里,害她費了那么多時間去找,還有,當時他突然來錢庫就是為了逮住她這個小偷,還是她機智才躲過一劫。
這次,他帶她到密室里,故意讓她知道他把玉璽藏在那個金盒子,居然是想測試她會不會背叛他偷玉璽,想藉此得知他有沒有成功征服她,他簡直是把她的真心當成一場賭局在賭,他虛情假意的讓她痛心!
商漣衣真的太痛心了,她睜著雙眼淚流滿面,這發現讓她身心俱疲,只能掉著眼淚,連哀號都叫不出聲,她忽然不知道可以相信什么了,不管是義父還是他,她都怨恨入骨,無法相信。
接下來,她該何去何從?
商漣衣想著她的命運,一直都是被操控著,義父騙了她,那個男人也騙她,她被他們騙得團團轉,她就只能像棋子般被玩弄嗎?
不!
當商漣衣踏出書房后,臉上已恢復沉靜,小貂玩回來了,在對著她撒嬌,她淺淺微笑,彎身抱起他,神情若有所思。
杏兒從另一端走來,看到商漣衣午睡醒了,興高采烈道:“小姐你知道嗎?王爺聘了專做糕點的廚子,聽說那個廚子做的糕點好吃極了,等糕點一蒸好,奴婢馬上端來給你吃……”說到一半,她納悶的湊近臉,“小姐,你的眼睛怎么紅紅的?”
“只是風沙吹到眼睛罷了!鄙虧i衣敷衍的笑說,接著問道:“梅麗呢?”
杏兒噘著嘴埋怨道:“梅麗好像又去金爺那里了,總覺得她一直在向金爺說小姐的小話,一副小姐沒有好好辦事,真是討厭哪……”
商漣衣在這時看了看四周,發現沒人,便拉起杏兒進了一間放雜物的房間里,用力握住她的肩道:“杏兒,我需要你幫我辦妥一件事!
“什么事?奴婢一定照做!”杏兒看小姐帶著她躲起來,還那么慎重,必定是很重要的事,有種臨危受命的使命感。
“小聲點!鄙虧i衣看了看房門,壓低嗓音道:“我要你做的這件事,你必須很小心謹慎,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到,包括梅麗,義父還有……王爺。”她忽略心里的痛楚,對著杏兒又道:“杏兒,我只剩下你了,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信誰,這件事只有你可以幫我,我會好好向你說明這件事的。”
杏兒自小服侍商漣衣,自然也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看出那通紅的雙眸里帶著哀傷,不像是被風沙吹到眼睛,她陡地打起精神,慎重點頭承諾,“奴婢也只有小姐可以依靠了,無論小姐要奴婢做什么,奴婢一定會做好!
“好的,你聽我說……”商漣衣附耳說道,眸底流露精光。
她,將要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