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萸肯定是全世界最倒楣的人了。
這天,她好不容易結束工作,拖著三十六個小時沒睡的疲累身軀,搭乘飛機前往紐約。
原本以為可以在飛機上好好的睡十幾個小時,沒想到竟然有好幾對帶著小孩出游的夫妻,不要說睡覺了,就連片刻的安靜也沒有,她就這么一路忍耐到紐約。
好不容易飛機落了地,出了海關,找到紐約留學的兒時好友——胡惟晴,巴望她會體諒自己舟車勞頓的辛苦,領著她到預定的飯店好好的休息,
沒想到……
“為了歡迎你的到來,我透過關系,費盡千辛萬苦,花下巨資,好不容易才買到世界大賽決賽的門票!”胡惟晴興高采烈的說。
朱萸還來不及反對,胡惟晴已經(jīng)將她押進計程車,直奔洋基球場。
這場球賽打得如何,她不清楚,只知道太陽這么大,座位這么小,身邊又這么吵,她怎么也睡不著。
這時,她超過六十個小時沒睡覺,體力負荷已經(jīng)到了極限。
就在昏昏沉沉之際,突然聽到身邊的人大聲驚叫,然后她的頭頂一陣劇痛,失去了知覺……
不曉得過了多久,也不曉得身邊發(fā)生什么事,迷迷糊糊之際,她只覺得頭好痛,痛得不得了,可是她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張不開。
有許多人圍在她身邊吱吱喳喳的,他們說的是些什么,她也不想去弄明白,只知道好累、好累,好想睡、好想睡。
最后,她真的睡著了。
朱萸不曉得的是,在她‘沉睡’之后,身邊亂成一團,她也被救護車緊急送進醫(yī)院。
原本只是個單純的意外,在球場看球,被全壘打球擊中,卻因為她昏迷不醒,而引來大批媒體的注意。
這天,在病房里,守在朱萸身邊的胡惟晴才又哭過一陣,眼睛腫得比核桃還大,心里亂糟糟的。
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三天了,可是朱萸一點清醒的跡象也沒有,讓她寢食難安,晝夜難眠,正煩惱著要是朱萸再不醒,她要如何向她的家人交代的時候,身后的門突然被打開。
她還來不及反應,一群人涌了進來。
有一、兩個她是認識的,球團的公關,還有他們派來協(xié)助她的人,再仔細一瞧,她的下巴掉了下來,然后尖叫聲瞬間響起。
“艾力·羅德!我的天!你是艾力·羅德!”
胡惟晴又驚又喜,伸手搗住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情景。
大聯(lián)盟最有身價,年薪兩千五百萬美元,被時人雜志選為全球性感男人的榜首的艾力·羅德,居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
艾力對于她的反應,只是淡然一笑,輕聲的說:“我們是不是該把音量放低?”雖然還只是站在門口,沒能見到那個不幸被他的全壘打球擊中的女孩,不過他還是朝病床的方向指了指,“病人在休息!
胡惟晴經(jīng)他這么一點醒,連忙噤聲。
艾力長腿一跨來到床畔,靜靜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朱萸。
看到這個不幸被他擊出的球打中的女孩,他忍不住伸手輕撫她光滑的臉龐,似乎想藉由這個動作給她些許的溫暖。
“她叫什么名字?”他的眼神定在她那不及他巴掌大的小臉上。
“朱萸!焙┣缯f。
“朱萸?”聽起來有些可愛的名字,不知怎地,他想多了解這個女孩,于是又問:“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
“那是一種開在夏天,有著濃烈香味的花朵,在中國的詩里面也有出現(xiàn)。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它的意思就是……”偶像就在面前,胡惟晴忍不住將自己知道的全說出來。
但是艾力的注意力又被昏迷不醒的朱萸吸引過去。
病床上的她是這樣的嬌小,那天那一擊對她的傷害必定非同小可,所以她才會醒不過來。
“醫(yī)生有說些什么嗎?”他忍不住問道。
胡惟晴的眼眶又忍不住紅了。
艾力的心像是被人用力的揪住,緊得差點喘不過氣,連忙問:“怎么了?醫(yī)生到底怎么說?”
胡惟晴拭去眼淚,哽咽的說:“醫(yī)生說……朱萸應該隨時會醒……可是都說了三天,她還是沒醒過來……我好怕萬一……她一直都不醒,那該怎么辦?”
艾力深吸一口氣,平緩情緒后說:“我們要相信醫(yī)生,既然醫(yī)生說她隨時都會蘇醒,那就表示事情沒有你想像的那么嚴重!
偶像親自安慰,效果非凡,胡惟晴立即止住淚水,振作精神的說:“嗯,朱萸應該很快就會醒來,搞不好她等一下就醒過來也說不定。”
正當她還想多說幾句話的時候,病房的門被用力的打開,聲音之大,嚇得她忍不住跳了起來。
轉(zhuǎn)頭望去,一位身段玲瓏、打扮入時、衣著華麗的女子怒氣沖沖的站在門口。
“艾力!”她確認目標后,立即走了進來。“你果然在這里!”
艾力對于她的行徑很是不悅,“妮琪,這里是病房,注意你的言行!”
妮琪對他的話充耳不聞,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扭腰擺臀的走到他身邊,像只無脊椎動物似的貼在他身上。
“人家擔心你嘛!到你家找不到人,問了管家才知道你到這里來了。她嫌惡的看看四周。“瑞奇不是說過了嗎?如果你要來看那個倒楣鬼的話,一定要知會他才行,他好歹也是你的經(jīng)濟人,這些小事交給他去辦就好了……”
胡惟晴聽到妮琪居然用‘倒楣鬼’來形容朱萸,氣憤不過,正打算好好教訓這個無理的女人的時候,艾力早她一步開口。
“妮琪,道歉!
“我為什么要道歉?”妮琪的頭抬得高高的,全然不覺得自己有說錯任何話!耙话闳艘亲屒虼虻,了不起腫個兩、三天,哪有人像她這樣,醫(yī)院—躺就是三天,要不是我親眼看到她躺在床上動也不動,真要以為這女人是耍心機,使伎倆,故意要引你接近她!”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胡惟晴氣憤不已,“你不要以為全世界每個女人都像你一樣,自己跑去倒貼男人!我告訴你,如果這世界真的只有一個女人不認識艾力·羅德,這女人的名字絕對就叫朱萸!”
雖然妮琪的行經(jīng)令人生氣,但是胡惟晴的話卻讓艾力忍俊不禁。
妮琪那涂著大紅口紅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好一會兒說不出話,最后她尖聲的說:“什么叫我倒貼男人?!你曉不曉得多少男人巴望著我看上他們?!”
“是啊,還巴望你從錢包里拿出鈔票丟向他們,或是從地圖上畫幾棟房子給他們。這些事,全寫在報紙上了!
妮琪·唐頓,紐約地產(chǎn)大王的獨生女,個人財產(chǎn)粗估超過十億美元。
妮琪聽了不但不生氣,反倒笑了出來。
“我有這能耐,給男人他們要的東西,你有嗎?”
“她當然沒有啊,就算有,也不可能給,她要男人給她這些東西,可不是自己去倒貼。”一道柔軟的女聲插了進來。
聽到這聲音,眾人回頭,看向聲音來源。
這一瞧,胡惟晴大喜過望,尖叫一聲,沖到病床邊,眼中充滿喜悅的淚水。
“朱萸!你終于醒了!感謝老天,你終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我真的要去跳河了。”
朱萸坐起身,一臉不解,“你沒事干嘛要跳河?”
“你忘了嗎?你被球打到了!
她這么一說,朱萸才覺得頭頂隱隱作痛,伸手摸了一下,果然腫了個包。
“誰打我的?”
胡惟晴的眼神不自覺的飄向艾力。
朱萸順著她的視線,將臉轉(zhuǎn)向艾力!芭,是你啊!”
艾力第一眼見到朱萸的時候,只覺得她是一尊美麗卻脆弱的搪瓷娃娃,可是當她睜開眼睛,用澄澈純凈的大眼看向他時,他突然覺得這世上其他的女人全都失了顏色。
怎么會有女人長得這么美麗?
彎彎的眉毛像是天上的兩道虹橋,深邃的雙眸有如夜晚的星星,閃耀著熠熠光輝……
他的心境,朱萸沒能體會,見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以為是自己的聲音太小,于是加大音量再問了一次,“是你打到我的?”
胡惟晴以為她生氣了,連忙說道:“朱萸,這是意外,完完全全的意外,這可是比被雷擊中的機率還要小的意外。你想想,在世界大賽的決賽中被全壘打球擊中,你可以說是古往今來第一人,這可是震古鑠今的大事!”
朱萸柳眉一抬,“被球打到,還能用到震古鑠今這四個字?”
“呃……我這只是比喻。而且你真的不要生艾力的氣,球打出去之后的飛行方向,絕對、絕對、絕對不是他能控制的!”
“不,我可以控制。”艾力說。
“啊?”胡惟晴訝異的看著他!澳芸刂?”
他點頭。
雖然朱萸頭上那腫包仍然疼痛,但是聽到他這么一說倒也興致勃勃。
若以物理原則來計算,的確能算出球的走向及落點,但是那得知道投手的時速、打擊者揮棒的速度,再精密一點,還得加上風速及方向……
前提是,所有的數(shù)據(jù)都得備齊。
她可不認為他在擊球的剎那,就知道所有的數(shù)據(jù)了,于是忍不住開口,“你說你可以控制,那你的意思是,你故意讓球打中我?”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艾力連忙解釋。
“你說你可以控制啊,那球明明就朝我頭上打來,你過來看!”
艾力走上前。
朱萸撥開頭發(fā),指著那個腫包!斑@就是你打的!”
艾力想要伸手撫摸,卻又想到這動作實在逾矩,連忙收手,真心誠意的說:“對不起!
“說對不起有用嗎?”見到他這模樣,她玩心大起,板起臉說道:“你說你能控制球的方向,那球又打到我了,就表示你是故意的!對于故意的行為,我絕對不能原諒!
“我能控制球的方向,但是我絕對不是故意要擊中你的……”艾力著急不已,想要解釋。
明知道她說的話有很大的問題,他卻無法反駁,急得一頭汗。
一個昂藏英挺的男子被一個小女子用話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場面讓她深覺有趣。
于是,她決定再施加壓力。
“你說你不是故意的,照你那說法,就是有意的了。說吧,我和你有什么宿世冤仇?還是我上輩子欠你錢沒還?所以你明知我坐在哪,還‘有意’的將球往那方向打,是要報仇嗎?”
這會兒,病房里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
“不,你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愿意傷害你!”
“真的嗎?可是你明明就說……”
“那是意外!”他大吼出聲,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失態(tài),于是降低音量,慢慢說道:“我能控制球打出去的方向,但是對于落點還有力道,我無法預測,更不曉得那一擊會讓你昏迷三天。”
看著他愧疚的神色,朱萸有些心虛。
事實上,她早就醒了。
其實在球打中她的時候,她真的暈了過去,但是只有一下下,接下來發(fā)生的事,她雖然迷糊,但也不至于完全不省人事。
只是她超過六十個小時沒睡覺,體力負荷已經(jīng)到了極限,就在她快受不了而昏睡場球的當口,那顆球不偏不倚的砸了下來,給了她一個大睡幾天幾夜的名正言順的理由。
既然他有面對問題的勇氣,和解決問題的誠意,她『大方』的說:“好吧,那是意外,既然是意外,就表示那是不可抗拒的事件,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誰都怪不了,真要怪,就怪淘氣的風吧,偏要把球吹到我頭上!”說完,她開心的笑了。
紅唇輕啟,貝齒微露……艾力不由得看癡了。
他的神情落在妮琪眼里,簡直不是滋味到了極點。
為了接近他,她想盡辦法入住與球隊相同的旅館,明明自己最討厭曬太陽和看棒球,她特地透過關系買了他守備區(qū)域的內(nèi)野球票,甚至打聽到他可能參加的宴會……
結果呢?
他連個好臉色都不給。
而這個坐在病床的女人不過是被他打出去的球擊中,他待她有如嬌貴的玫瑰,怕一捏就碎,只敢輕輕的捧著。
妮琪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呼之欲出的胸脯緊貼著他那練得滿是肌肉的壯實身子。
“艾力,現(xiàn)在她醒了,看起來也沒什么大問題,我們可以走了吧!我記得瑞奇說過,你十一點的時候得出席你代言產(chǎn)品的首賣會,現(xiàn)在都十點半了,再不去的話,會來不及的!
胡惟晴的眼睛亮了起來,“你是指在梅西百貨的香水首賣會?”
艾力有些訝異,“你知道?”
“當然知道啊!要不是朱萸被球打中躺在醫(yī)院里,我還打算拉她去排隊,幫我多買一瓶香水,還可以多送一張海報!焙┣缗d奮的說。
艾力的身高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體魄練得精壯結實,搭上古銅色的肌膚、完美立體的五官,拍起半裸海報,讓女人氣喘心跳,為之瘋狂,海報失竊率之高,令行銷人員啼笑皆非,為了刺激銷量,不惜打出購買香水,加贈限量海報的策略。
“不用這么麻煩,回頭我找人多送幾張給你!卑α⒓凑f道。
“要簽名!”
“沒問題!
妮琪再也受不了了,拉著艾力轉(zhuǎn)身就走。
若不是時間逼近,他真的得走,要不然憑她這點力量是拉不動他的,但是他對坐在病床上的朱萸依然有著不舍與依戀,于是說道:“我等下還會再來!
朱萸看著他,嘴角輕揚,“不用了,我沒事的!
他依舊堅持地說:“我會再來!
她聳聳肩,“好吧。”
待妮琪和艾力都離開后,胡惟晴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
“朱萸,現(xiàn)在頭會不會暈?還是有哪里不舒服?”
“嗯……頭是有點暈沉沉的!
胡惟晴臉色大變,跳了起來,轉(zhuǎn)身就要往外沖。
“你干嘛啊?!”朱萸叫住她。
“撐住,我現(xiàn)在就去叫醫(yī)生過來!
“叫醫(yī)生?”朱萸不解,“你要叫醫(yī)生,按鈴就好,干嘛跑出去?”
胡惟晴連忙又轉(zhuǎn)過身來,準備按鈴叫人。
“不過,你叫醫(yī)生干嘛?”朱萸問。
“你不是說頭暈沉沉的嗎?”
“對!可是那是因為睡太久的關系,我只要站起來走一走就好了。”
“睡太久?”
“你們不是說我昏迷了三天嗎?”
胡惟晴靈光一閃,好像抓住了什么,又不是很確定,於是試探性地問!澳阍摬粫钦f你睡了三天吧?”
朱萸甜甜一笑,“是!”
“你是說,你不是昏迷,而是睡著了?”
“對!難道醫(yī)生沒有檢查出來?”
這時,胡惟晴回想起醫(yī)生對她說過的話。
她應該隨時會醒……
呿!那個蒙古大夫為什么不直接跟她說,這個躺在床上的女人,不是因為被球打中而失去知覺,是被睡神附身,所以睡得像頭死豬一樣動也不動?
知道真相后,她氣得整張臉漲紅。
她在腦袋里將這個好意思坐在床上微笑的女人支解千萬遍后,這幾天累積的擔心與焦急全化成暴吼,一古腦的朝朱萸發(fā)作。
“朱萸,你是豬。∧挠腥艘凰退巳烊共判褋?!”
此時,朱萸緩緩的開口。
“要不是你剛才那聲尖叫,我再睡個一天應該也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