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旭婕神情有些恍惚地在街上漫步著。
今天早上她從自己的訂婚宴上逃走,扔下了毫無心理準備的親戚,她穿著禮服就從會場跑出來。但是她沒有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那抹她深刻思念,每每讓她夜里濕了枕頭的身影。
本以為沒希望了,本以為此生難再見了。本以為自己堅持他不可能真的死了的想法,是一種不肯接受現實所產生的直覺,最后她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堅持。但是不管是任性還是逃避,是信心還是執念,她終究無法接受他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而今他終于出現了。即使只是輕輕一瞥,她都激動得想要嚎啕大哭。
他沒有死。
她多么想跪下來謝天謝地,無論是什么讓他活著回來,她都想謝謝祂。她終于可以從那絕望的思念中掙脫,她終于可以再見到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可是無論她在飯店附近找了多久,他就是消失了。后來因為記者追了出來,穿著一身禮服的她實在太顯眼了,她只好先回家換掉禮服。
然后她就開始到處找他。
他們以前常去的地方,她一一都去找過了,但只是徒然勾起許多回憶,至于他的人根本沒找到。
天色暗了,她坐在公園旁的椅子上休息,走了一整天,腿都快要癱了。掏出皮包里的手機,她愣愣地盯著那組她遲遲不肯刪去的號碼,她忍不住又按下撥出鍵……
已經一年了,他的死訊傳來已經一年了。她撥這個號碼,也數不清是第幾次了。每一次得到的訊息都是:“這個號碼暫停使用!
即使只是系統制式化的聲音,她都忍不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撥再撥,好像就算他死了,也會跟她通上電話一樣。
但是這次電話卻通了。
“通了?”
裘旭婕的心像是被捶了一下,他……真的沒死……
可惜喜悅維持不了多久,隨著電話響了又響,那頭還是沒人接。她沮喪地想,或許號碼只是被別人申請走而已,就算接起來,也是別人……
一陣酸酸楚楚的味道在胸口滿溢、漫開,她忍下鼻頭的酸意,眨了眨眼,拒絕再哭了。對,他沒死,她該高興才對,不要再哭了!
此時,她忽然想到,他的朋友她認識的不多,只有他那兩個死黨,她見過幾次面。據她所知,他們都會在固定的Pub聚會,那個Pub叫什么來著?
努力地回想之下,她終于記起了那家店,迫不及待地起身,她伸手攔了計程車,直接往那家店去。
如果他真的回來了,應該會跟朋友聯絡吧?就算去了沒找到他,起碼也可以找到他朋友,看看他們有沒有他的消息。
因為印象有點模糊,她在東區的巷子找了一段時間,才找到那家店。走進店里時,時間已經是八點多了。這時段對pub來說,還不到人聲鼎沸的尖峰時間。
“小姐,一個人嗎?要不要坐吧臺?”一個送酒的服務生好心地詢問著。
裘旭婕搖了搖頭!拔艺胰!
她的目光在店里繞了一圈,其實很快她就知道她要找的人不在。畢竟現在店里只有三、四個客人,人并不多。
失望之情爬上她的臉,連服務生都忍不住同情她。
“這時間客人都還沒來,你要不要晚一點再來,還是坐下喝杯飲料?”服務生問。
她微微晃了下身子,這才想到自己一整天都沒吃東西!拔摇睃c再來好了,謝謝!
她打算先去吃點東西再過來,一轉身,差點撞上了一堵人墻。
“抱歉。”她低聲致歉,一抬頭就發現眼前的兩個高大男子很面熟,她驚訝地一把抓住對方!澳恪銈兪歉]先生跟傅先生?”
竇至中跟傅梓耀對看一眼,然后竇至中聳了聳肩,沒給她好臉色看,就逕自走向老位子坐下。傅梓耀倒是沒有敵意,依然優雅地站著,朝她略點了下頭。
“找我們有事?”傅梓耀的聲音不高也不低,倒是秉持他一貫的冷淡。
“我是裘旭婕,不曉得你們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跟費毅擎來過這邊!笨吹綄Ψ讲淮笊埔獾幕貞,裘旭婕有點尷尬!拔摇蚁雴枂柲銈儯袥]有毅擎的消息?”
“他不是死了嗎?”像刺一般的聲音插進來,正是已經坐下抽煙的竇至中,他那雙虎眼直瞪著她瞧,好像當她是仇人一樣。
他的話刺了她一下。
“我……我今天看到他了。我知道他沒死,他如果回來,一定會跟你們聯絡的!濒眯矜荚拘睦锏南M诳吹剿麄兊姆磻獣r,開始變冷。他們若不是不知道費毅擎的下落,就是根本不想告訴她。這唯一的線索要是斷了,她要上哪兒找他?
“他死了!备佃饕镜剿媲,斬釘截鐵地拋下這三個字。
裘旭婕望著他堅定的眼神,唇瓣開始顫抖了起來!拔也幌嘈牛撬氵@樣說的嗎?他要你告訴我他死了嗎?他寧愿讓我以為他死了,也不愿見我一面嗎?”
從傅梓耀的態度她就知道,他們是不會把費毅擎的下落告訴她的。而她跟這兩位先生無怨無仇,他們又有何道理要這樣做?唯一的原因,想也知道,是因為費毅擎的關系。
他居然忍心這樣對她……
強烈的心痛扭曲了她的臉,她往后退了兩步,靠在墻邊費力地呼吸著。
傅梓耀眼底有了幾分同情,正想開口說什么時,竇至中打斷了他。
“你不是要嫁給別人了?費毅擎是生是死,與你何干?”竇至中語氣中有著憤怒,原來他是替好友打抱不平來著。
頓時間裘旭婕已經不介意他的態度惡劣了!盁o論是我欠他,還是他欠我,這都是我跟他的事情。無論是愛我還是恨我,那也得費毅擎自己跟我說。請你們轉告他一句,我需要見他一面!
“媽的,就跟你說人死了,轉告個屁!”竇至中暴躁地回她。
傅梓耀按壓住旁邊那顆跳豆,朝她點了點頭!拔覀兊玫降挠嵪⒕褪沁@樣,沒有其它的了!
見他仍是堅持費毅擎已死的說法,裘旭婕眼底累積的淚水終于還是滾落了。她明明說過不哭了,他沒死,她不該再哭了,可是為什么此時的她感覺到的悲哀是那么巨大,巨大到她簡直無力承受?
“我……”她的聲音哽咽,在看到竇至中嫌惡的眼神時,她趕緊抹了抹臉!拔抑懒耍x謝!彼f完就捂住臉,朝店外奔了出去。
瞬間空氣一陣沉悶。
“媽的,哭什么哭明明就是她對不起費毅擎。”竇至中喃喃念了兩句,知道自己險些就心軟了。
傅梓耀橫了他一眼。“不管怎樣,她好像真的愛他!
“愛個屁啦!如果我的小茜敢在我死后不到一年就嫁給別人,我肯定……肯定……”竇至中想撂狠話,但話到嘴邊,就是怎樣都詛咒不出來。唉,他的親愛老婆才不會這樣,他也舍不得說狠話。
傅梓耀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抽出煙來點上,神情有點凝重。
沒有多久,另外一個高大的身影在他們倆中間落座,那陰郁的神情像是朵萬年不散的烏云,直接籠罩上每個人。
傅梓耀看了他一眼,遞出一根煙給費毅擎!澳愦_定真的要這樣做?不管怎樣,也該聽聽她的說法吧?我看得出來,她還是很愛你。”
“愛”費毅擎接過煙點燃,深吸了一口,然后狠狠地吐了出來。
“毅擎,這種女人你就忘了吧!”竇至中把自己的酒推給他。
“忘了?”費毅擎充滿陰霾的眼瞇了起來!澳鞘遣豢赡艿摹H粑乙碌鬲z,那么她也得跟我一起去才行。”說完他的唇浮起一抹殘忍的笑。
傅梓耀的眉頭鎖緊,極為擔心自己的好友,還有剛離開的那個女人。這兩個人真不知道會怎么糾葛,看來不可能輕易地就這樣結束的。
費毅擎舉起酒杯,任灼熱的酒燒焚著他的食道;秀遍g,他看到了那張心心念念的漂亮臉龐,當她笑起來時那種眾花都為之失色的燦爛。在他面臨死亡的當頭,多么希望再見到她的笑臉一次,等待了一年,他終于見到了,但是卻是在她的訂婚宴上。
她背叛了他。
握住酒杯的手捏緊,他仰頭喝干了第二杯酒。無論酒精怎樣燒灼他,那種痛都比不上他心中傷口的灼痛。
身旁的朋友看出他的痛苦,僅能不斷地給他倒酒,讓他換得暫時的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