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時分,被隆重打扮一番的段茉兒隨李玄臻進宮了。
第一次踏進宮門,心底自然緊張無比,幸好在出門之前,李玄臻惡補了她許多宮廷禮儀,仔細教她覲見皇帝時的禮節以及該守的規矩。
舉辦皇宴的地方是圣賢大殿,當段茉兒隨他來到這里的時候,文武百官已經入席得差不多了。
她原本就年輕貌美,被隆重打扮一番后,更是勝過在場的所有女眷。
今日來參加壽宴的家眷,一般都是大臣的正妻或是嫡出女兒,大家都知道當今的四王爺、五王爺不但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最重要的,就是這兩位王爺都尚未娶妻。
在朝為官的人也曉得,洪陽帝膝下最有出息的兩位皇子就是四王李玄臻和五王李玄逸了,因此自家女兒不管嫁給其中哪一位,將來都有可能成為一朝國母。
所以趁著皇帝大壽之際,臣子們當然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帶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兒進宮,就是想借此機會看能否被這兩位王爺選中,從此成為皇親國戚。
但他們萬萬沒想到的是,俊美無雙的四王爺身邊,居然帶了一位貌似天仙的年輕姑娘。
雖然大臣們不知這姑娘究竟出自誰家,但僅憑她那精雕玉琢的長相,就把在場所有女眷都給比下去了。
此時皇帝被妃子攙扶著走出來,文武百官立刻跪倒叩首拜見。
洪陽帝揮手叫眾臣平身,段茉兒起身的時候,偷偷抬眼看了不遠處那身穿龍袍的男子一眼。
今天是洪陽帝六十五歲生辰,可僅僅是一眼,她便發覺這皇帝竟十分的蒼老,滿面病容,眼底還殘留著幾分疲憊的倦意,模樣早已超出六十五歲。
不久之前她測算天機,那紫微星的顏色十分黯淡,如今看來,皇上大限已到,恐怕不會活過三個月。
可皇上有七位皇子,卻沒有一人被立為太子,他究竟在想什么?還是他其實另有打算?
段茉兒心底納悶,卻絲毫不敢表現在臉上。
皇家盛宴肅穆莊嚴,但過程倒是十分簡單,由文武大臣紛紛送禮,幾位皇子當然也不例外。
輪到李玄臻時,他將從盛陽帶回來的那塊羊脂白玉親手奉上,讓段茉兒意外的是,那羊脂白玉被打磨成一塊作工上乘的玉璽,頂端是兩條騰飛的巨龍盤旋纏繞,底端則刻著「洪陽大帝」四個大字。
洪陽帝見狀,心里十分開懷,忙命小太監將禮物呈送上來。
看得出洪陽帝果然愛玉如癡,更對這塊玉璽愛不釋手。
在大銘王朝當官的人都知道,皇上有許多不同玉質做出來的玉璽。
批閱奏摺時的那一塊是無法取代的,其他玉璽則是他平日賞玩的物件,他珍藏了整整一箱子。
見父皇面露笑容,李玄臻十分滿意。
但此時,卻聽見一人冷冷地說:「四皇兄在父皇大壽時,贈送玉璽似乎不太合適吧,莫非四皇兄想借此隱喻你握有大權,要趕父皇下臺?」
這話說得極重,原本熱鬧的場合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洪陽帝聞言,也不由得一楞,原本喜悅的眼底,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霾。
不遠處的段茉兒也是一急,仔細望去,竟覺得那人十分眼熟,再一瞧,心頭一驚。他不就是醉仙居里曾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的俊俏公子嗎?
他為何要針對李玄臻,莫非……
她暗暗掐指一算,臉色頓時大變。原來這人就是紫微星旁另一顆耀眼的帝星,也是她舅舅口中所說,這世上唯一對李玄臻登上皇位有阻礙的絆腳石。
被當眾刁難的李玄臻并未露出驚慌神色,他從容一笑,不疾不徐道:「看來五弟是孤陋寡聞了,羊脂玉素有圣潔之名,本身就高貴非常,世間少有,雖然被雕刻成玉璽,可其意義卻非五弟所想!
他突然轉身朝金鑾寶座上的父皇深施一禮,「兒臣只是想借這塊白玉之勢,祝父皇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也愿我大銘王朝千秋萬代,福澤永世!
原本臉色陰霾的洪陽帝聞言,頓時扯出一笑回應,「皇兒果然有心,朕深感安慰!拐f著,目光睨向他身邊的美人,笑問:「皇兒,這位姑娘是誰家的千金?」
「回父皇,她叫段茉兒,是白太傅的外甥女!
當他將段茉兒的身份公布出來的時候,滿朝文武頓時大驚,眼光也紛紛瞄向站在不遠處的白珞。
段茉兒早就看到舅舅了,只是在這種場合她無法上前請安,如今她被李玄臻以白太傅親外甥女的身份介紹給眾人,擺明的告訴大家,她段茉兒也是有身份、有來頭的。
果不其然,那些原本并沒把她放在眼里的大臣,此時不得不重新評估她的影響力了。
白太傅,也是大銘王朝最讓人望而生畏的白相爺,為人低調寡言,卻能睿智的分析局勢,提出諫言,是皇帝身邊的重要心腹,也是四王爺的啟蒙老師,更是本朝沒人敢輕易得罪的一品大臣。
沒想到這年輕貌美的姑娘居然是白相爺的家眷,憑他和四王爺的關系,這姑娘若將來嫁進四王府,也不是什么讓人意外的事了。
眾人各有心思,卻都聰明的沒有表露出來。
想要借著那塊玉璽狠狠刁難四皇兄的李玄逸見挑撥未成,沒再多說什么,只是別有用意的打量了他身邊的段茉兒一眼,便轉身落坐了。
段茉兒被皇上瞅著問了幾句話,還好入宮前有惡補了些禮儀,因此答得還算有板有眼,口齒清晰,又因為是白珞的晚輩,所以格外受皇帝重視。
待眾人紛紛落坐后,她小聲對李玄臻道:「剛剛那個故意刁難你的人我見過,之前我在醉仙居吃飯,他還幫我付了銀子呢!
「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她聽了,暗地里瞪他一眼,「你說我是雞了?」
李玄臻忍笑,偷偷捏了捏她的手,「本王只是想告訴你,以后離那黃鼠狼遠一點,他不是好人。」
「四王爺該不會吃醋了吧?」段茉兒笑睨著他。
沒想到他卻大方承認,「本王的確吃醋了,誰讓你這么討人喜歡呢。」
她嬌嗔的瞪他一眼,嘴里罵他不正經,心底卻染滿甜蜜。
宴席開始兩人坐在一起邊吃邊聊,段茉兒才知道剛剛那位就是五王李玄逸。
他們一個排行老四,一個排行老五,但實際年紀卻只相差了半個時辰。
當初李玄臻的娘和李玄逸的娘入宮之前原本是一對私交極好的金蘭姐妹,入宮后也先后因為容貌出色而受到洪陽帝寵愛。
兩人都被封為貴妃,地位不相上下,更在承受帝王雨露時,同時懷上龍種。
李玄臻降生的那一天,李玄逸也呱呱落地,只是在大排名上,卻因為晚生半個時辰而屈居老五。
這李玄逸也不知道脾氣像誰,從小就事事喜歡與李玄臻相比,無論是功課還是騎射,無論是吟詩還是打獵。
即使兩人的母妃相繼去世,他們也長大成人,他依舊將超越李玄臻當成目標,樂此不疲。
說起來這李玄逸也的確是個聰明人,學東西很快,一點即通,就連他的幾任太傅也對他的才情贊不絕口。
也正是因為如此,洪陽帝才遲遲沒立皇儲,就是擔心過早選中繼承人,會引起宮廷政變。
兩人正小聲交談著,就聽一道軟糯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今日是皇上大壽,臣女特意為皇上準備了一首曲子,恭賀皇上福壽綿延!
說著,抱著一把古箏緩緩上前,在眾人的注視下,自信優雅的彈奏起來。
段茉兒只覺得那聲音十分耳熟,循聲望去,恍然大悟,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不久之前被她整過一次的林媚珠。
一改往日驕縱的樣子,此時的林媚珠適當表現出大家閨秀該有的模樣。
她也的確是有幾分本事,清淡悅耳的音律悠揚的回蕩在大廳,在場用宴的百官原本還嘰嘰喳喳,后來也都紛紛閉上嘴,靜心欣賞曲子。
一曲完畢,皇上開心得拍了拍手,「珠兒這曲彈得不錯,朕十分喜歡,來人,賞金百兩,珍珠十顆!
林媚珠跪下謝恩,接了賞賜之后,一雙眼直看向段茉兒。
「今日皇上大壽,不知段姑娘準備了什么禮物來祝賀,可否讓眾人也開開眼界呢?」
段茉兒沒想到她會來上這招,一時間怔在當場。
眾臣似乎都在等著她的回應,李玄臻暗暗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緊張,就在他想要代替她回絕對方的時候,卻見她優雅的站起身,從容笑道:「今日是皇上大壽,臣女自然是有東西要獻給皇上的。」
說著,她大大方方從位置上起身,緩步向大殿正中央走去。
洪陽帝見她步履輕盈,姿態從容,并沒有因為被眾人注視而露出膽怯的模樣,他微微一笑,道:「段姑娘準備了什么來給朕?」
「林小姐剛剛一首悠美的琴音令在座各位如臨仙境,這樣的場合之中,自然也該有舞蹈助興,民女不才,便獻丑表演一支舞蹈給陛下欣賞吧!
在眾人的等待中,她緩緩跪下,低頭,四肢趴下,手慢慢放到頭的兩側。
李玄臻不解的皺皺眉,不遠處的白珞則瞇了瞇眼。
端著酒杯輕抿的李玄逸則是一臉興味盎然。
就在眾人困惑不解的時候,趴在地上的段茉兒輕輕動了起來,先是右手慢慢舉起,左手重復著一樣的動作。
那顆通天鈴不知何時被她握在手中,隨著每一個動作的擺動,通天鈴都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身體每動一下,鈴聲便響起一次。
伸展、收手,踏地、旋轉,鈴聲慢慢變得強烈起來。
她的衣擺隨著旋轉的速度漸漸舞動,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