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郡府外傳來喧嚷聲,人潮洶涌而入。
“老大,衛軍來了!”叛軍中有人大叫。衛軍是這次鎮亂的軍隊。
瞬間,郡府內形勢大變,衛軍將郡府團團包圍,叛軍則是陣腳大亂。
宮云深原本提著的心稍稍放了下來。
但是,叛軍余孽抱著必死的決心,廝殺反而更加激烈,豁出去似的瘋狂揮砍,毫不顧忌已經四面楚歌的衛軍包圍。
宮云深長槍飛舞、目光炯炯,不讓任何人靠近。
叛軍首領雙眼充血赤紅,面目猙獰得令人畏懼,他憤怒地甩出手中的大刀,直直地飛向宮云深。
水落淺直覺刀光閃閃,殺氣直沖而來,她不假思索,反射性地張開手護住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那把刀,刀尖沒入她的背,血噴射而出。
她因為吃痛而揪起了眉頭,手攬著他的腰,臉龐慘白如紙、額上冷汗直冒。
她將頭靠上他的肩膀,輕聲地開口,“云深,你在乎我嗎?”
此時的宮云深正忙著應付負隅頑抗的叛軍,在他們乖乖束手就擒前,他不能分心。
只是,她怎么會在這時候問這種問題呢?而且她還抓著他的腰,讓他的行動非常不便,真是胡鬧。
水落淺的手慢慢垂下,松開了他,整個人搖搖晃晃,背后的鮮血不斷涌出,染紅了她的衣裳。
“其實,能這樣為你而死也不錯!彼裏o力地笑道。
只是好可惜,她還沒有得到他完整的愛,真的不想就這樣倒下,她好不甘心啊。
“砰”地一聲,她倒了下去。
宮云深隱隱約約聽到她所說的話,直覺背脊發冷,才一回頭,就見她面色死白地躺在血泊之中,一把刀插進她的肩胛,霎時,他猶如魂飛魄散,眼前一陣天旋地轉。
“啊——”他放聲嘶喊,手中的長槍猶如判官筆附體,挑開一個個阻攔他接近水落淺的叛軍,將他們判了一個個的死刑,殺開了一條用鮮血鋪成的路,一步步地靠近水落淺。
郡府在剎那間變成了修羅場,嚎聲震天。
“落淺!”宮云深撲倒在她身旁,抱著她撕心裂肺地吼叫著。
明明該是他保護她,為什么她卻變成了他的肉盾?
周圍的刀光劍影、血肉橫飛,宮云深都看不到了,他只知道她滿身鮮血、氣息微弱地躺在他懷里,他的心被撕開了,心神俱裂。
落淺……老天,為什么要這樣對她呢?
。
夢中的水落淺,穿著她一慣張揚的衣裳——紫色長裙隨風飄揚,騎著駿馬恣意奔騰,仿佛世間萬物皆踩在她的腳底。
他在遠處望著她,縱容而無奈地笑著。
突然,馬兒亂啼摔倒,她整個人被拋了出去,沿著草坡一直往懸崖邊滾落……
“落淺!”
他心急如風,快跑如飛,趕在她掉落懸崖前抓住她的衣角。
嘶地一聲,衣角裂開,水落淺頓時直墜而下。
“不!”他大聲疾呼,望向懸崖深處,卻見她已摔得支離破碎、粉身碎骨,血淋淋的模樣嚇得他魂飛魄散,雙眼驚恐地撐大,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想要握住已經化成碎片的她。
“落淺!”他的身體沿著懸崖落下,卻像無底洞一樣,一直在急速下落,卻著不了地,碰不到她。
耳邊傳來“颼颼”的風聲,他只想靠近她,早點把她破碎的身體黏合回原本的樣子。
落淺……
砰地一聲,他的頭撞到了床柱,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睜開惺忪的雙眼,內心苦澀不已,他又作惡夢了。
自從她昏迷之后,他一直在作著同樣的夢,夢到她墜崖了,他卻不能抓住她。
“她為什么還不醒呢?”
宮云深悲傷地嘆氣,看著趴睡在床上、面容蒼白的水落淺,他顫抖著手,重復已做了上千遍的動作,探探她的鼻息,直到確定她還活著,他才深深地吐了口氣。
他一手撫著因惡夢而快速跳動的胸口,一手擦了擦滿臉的冷汗。
只是夢而已,她沒有粉身碎骨,她只是受傷了,她還活著!
這樣的自我安慰,讓他緊繃的神經,慢慢地放松下來。
那天,衛軍收拾完叛軍之后,宮云深失魂落魄地抱著水落淺不放,心如死灰,郡守一直想要掰開他的手,可卻拗不過他的氣力。
最后郡守驚天一吼,“她還沒有死,你放開她,讓軍醫看看!”
他這才猛地驚醒,整個人重新活了過來。
當軍醫抽出她背后的刀時,鮮血噴了宮云深一臉,他的一顆心吊得高高的,生怕她熬不過這一關。
他看著一動也不動的她,握著她冰冷的手,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直到軍醫處理完傷口,才告訴他水落淺的刀傷并未傷到要害,只是因失血過多而導致昏迷不醒,能否清醒度過危險期,要靠她自己的意志力。
她尚未脫險,宮云深連眼睛都不敢閉,一閉上眼就會作惡夢,夢到她血淋淋粉身碎骨的模樣,每次都令他嚇出一身冷汗。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一天,兩天……好幾天過去了,水落淺卻沒有醒過來。
宮云深一直守在她身邊,開始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他怕他的惡夢會成真,他怕她永遠都醒不過來。
“云深,你在乎我嗎?”
水落淺問的話,從他的腦海里蹦了出來。
一向精明的她,這回為什么會那么傻?為什么要替他擋刀呢?
他輕輕地撫著她失血泛白的唇,喃喃自語,“落淺,我不準你為我而死,我不要欠你的情,也不準你把我的心擄走之后,就扔下我不管!
“云深哥哥,我叫水落淺,你也要好好記住我的名字哦!”這是小落淺撲到他身上時說的話。
“這個東西我喜歡,送我!”小土匪很霸道地搶走他的玉墜。
“這個就當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北凰鹊乃錅\,很瀟灑地想拿手鏈報答他。
“我看糊涂的人是你吧?”老愛惹事的水家女兒,竟然想為被父親打的他抱不平。
“那么請問宮人人被我賄賂了嗎?”小奸商很愛挑釁他。
“什么破馬車?”即使是落難的時候,她也能讓他又氣又恨。
“那只好出此下策,用玉抵押!痹诳蜅S盟腻X敗家的水落淺,依然張狂,但事后卻努力討好他。
“我又找到一條賺錢的路!彼麤]有想到她會那么熱心幫助難民。
“反正我沒事,說什么拖累呢!彼卸,卻一點都沒有怪他,她比他想象中還要美好。
“我和你不一樣……”她的遭遇讓他更加憐惜,為她心疼。
回憶一幕幕地在他的腦海里閃過,霸道大膽的水落淺、任性張揚的水落淺、挑釁狂妄的水落淺、可憐兮兮的水落淺、體貼乖巧的水落淺、落寞孤單的水落淺……他的心被占滿了,不知不覺間,水落淺的一切都已經深埋在他的心中。
而眼前,她卻生死未卜。
她怎么會問那樣的問題?
難道他對她的縱容、他的改變,她都沒有看出來嗎?
如果不在乎,他怎么會與她糾纏十多年仍不休不止?
如果不在乎,明明該是討厭的人,為什么他會一直放不下呢?
他在乎她的程度,已經超過他的想象。
“落淺!彼p輕地喚著她的名字,眼中充滿了悲傷和痛苦。
水落淺本是驕傲張狂的,可為什么到了這里,他卻一直看到她的脆弱?
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沒有保護好她。
晶瑩的淚珠從他的眼里涌了出來,順著臉頰滑落,掉在她的唇上,消隱。
他不曾這樣惶恐過,他怕她長眠不醒,他怕沒有機會對她說,他其實很在乎很在乎她。
原來對她的心動不止一點點,他的整顆心已經圍繞在她身上了。
落淺,快點醒過來,讓我告訴你我有多在乎你,在乎得心都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