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十來天,宮云深一直在郡府和軍營之間奔波,水落淺不以為意,反倒和郡守做起了買賣。
“雖說是古物,未及百年,且上面的花紋銘文已磨平,毀損甚重,身價大跌!”她評斷著郡守所謂的“古董”——青銅酒壺。
這酒壺是青陽郡第一代郡守留下,已近百年,一直藏于庫房,前日郡守清理庫房,盤點郡府財物以備戰后重建之用時,才翻出這么一個酒壺,因聽聞水落淺有收藏古董之好,便拿來與之商討。
“可會有人愿意出價收買?”郡守捋著胡子,苦惱道:“現在郡府財政困難,朝廷撥款程序繁慢,眼下難民眾多,戰后需要大筆費用支持重建,但愿這玩意能做點貢獻!
“我出二百兩,你覺得如何?”若被宮云深知道,一定會罵她死性不改、敗家成性。
不過,她出二百兩已屬最高價,看在戰后重建的份上,她不介意少賺點。
“當然好!笨な貪M心歡喜,但不免疑惑地看著她,“你真買得起?”她可是跟著宮云深住在郡府,雖然伙食費他們自付,可怎么看她都像是買不起啊。
“這樣吧,我回臨岈之后,你讓人帶著這酒壺去鳳水閣,到時自會有人付帳!彼錅\不在意的交代,眼睛瞄到大門處走進來的人,忙補充道:“不準讓宮大人知道哦!
見郡守點頭答應,水落淺忙起身迎向宮云深,偷偷朝郡守眨了下眼睛,就跟著他回到他們暫住的院落。
宮云深剛從軍營回來,帶來一些鎮亂的最新訊息。
主力叛軍已經殲滅,但叛軍的頭目卻帶著殘余部下逃匿,目前不知所蹤。
青陽郡已取消戒嚴,朝廷的軍隊定時在城內巡查,希望早日找到藏匿的叛軍首領,以絕后患。
“這么說,青陽郡現在算是太平了?”水落淺眼睛一亮,她已被困在郡府多日,天天數著院中的菊花也數膩了,很想跟著他到外面呼吸一些新鮮的空氣。
“話雖如此,但仍不能掉以輕心!彼c頭,想到進門前看到她和郡守似乎在談論什么,便隨口問道:“這些天,你都和郡守干些什么呢?”
“當免費丫頭整理郡府,之前和他談到戰后重建的事情,郡守很擔心朝廷撥款的問題!彼浅Yt慧地替他倒茶,嘴邊掛著笑,“朝廷之事,我不便插手,你回去倒可以向皇上提提,賑災撥款的速度應該會快點!
“只怕軍餉一事又會重演!睂m云深沉吟。目前已經查到所申請軍餉數目與所發數目不同,這之間的落差已形成私扣之實,只待當初接收軍餉的官員清醒,事情就能明朗,但是,大夫說那名官員能否清醒只能聽天由命,他的心情愈見沉重。
水落淺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臉色,看來他好像查到了什么東西。
“呵呵。”她突然笑開,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的樣子,一定又為軍餉案煩心了吧?放心,你若真想治我爹的罪,不用著急,慢慢收集證據,反正他也不會跑!”有她在,老爹哪敢落跑啊。
宮云深一聽她的話,眉頭皺了起來,她怎可以如此輕率呢?
“這種話,要謹慎點出口才行!彼灰詾槿唬澳阏娌慌履愕恢巫飭?”
她這個女兒真是奇怪,也不知道水丞慶是如何教導的?
“我有什么好怕?我相信我爹是清白的!彼裘夹Φ溃骸八裕椅阈铻樗麚!
“是嗎?”他滿臉懷疑。
水落淺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拉著宮云深的胳膊,“你別煩了,難得叛亂平定,我也好些時日沒出門,我們上街走走吧?”
“不行,外面還是不安全!鄙洗蜗露局瞬⑽凑业剑l知出去又會遇到怎樣的危險?所以宮云深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她一下子垮下臉,低垂著腦袋,無精打采地咳聲嘆氣,“你天天出門不都沒事嗎?卻不肯帶我,我已經快半個月沒有踏出郡府大門了,你不覺得我很可憐嗎?人家本來就不是什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你不覺得你已經把我關得夠久了嗎?宮大人、宮小賊,你行行好嘛?”最后都變成撒嬌了。
不讓她出門,還不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
“我不叫宮小賊。”這個女人,好不容易覺得她改變許多,誰知道喚他“宮小賊”這個毛病還沒徹底根除。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著,眼眸中的光彩,熠熠生輝,腦袋靠向他的肩膀,嘴邊揚起算計的笑容,輕聲道:“那么,云深,可以帶我出去嗎?”
她是第一次這么叫他。
他整個人猛然震住,只覺得耳根子一軟,心飄飄然起來,她的這聲“云深”叫得他心旌搖曳,再見到她期待的眼神,拒絕的話,竟然說不出口了。
。
“云深”果然比“宮小賊”的威力大!
宮云深乖乖地帶著水落淺出門,一路上,她的手一直被他牢牢地抓在手里,這讓她的嘴角一直呈現上揚狀態。
大半月沒出門的水落淺驚訝地看著四周,短短十來天,街道竟然變了個樣,到處毀壞破敗,街頭巷角流竄著無家可歸的人,難民數目劇增。
原來叛軍流竄的后果這么嚴重,難怪他不讓她出門。
“看了這樣的青陽郡,很想念臨岈的繁榮吧?”他轉頭問她。靠近郡府的幾條街最近成了被攻擊的重點,叛軍的茍延殘存,雖是垂死掙扎,帶來的破壞卻不容小覷。
他帶著她往東街走,那邊是商業區,也是青陽郡民和少數民族部落交易比較繁盛的地方,在這場動亂中受到的破壞也較小,目前許多店家已重整旗鼓,開張招攬客人。
“嗯!彼錅\老實地點頭,“難怪郡守那么擔憂重建之事!敝瓣P于收購竹藤家具的事,她已寫信回臨岈,讓專人去交涉,但她也只能幫一部分人,無法幫所有受難的青陽郡百姓。
東街雖店家林立,可惜門可羅雀,秋風卷起落葉,盤旋飛揚,顯得蕭條清冷。
“是啊,青陽郡需要一段時間休養生息才行!睂m云深輕嘆,“你想要逛什么呢?”
她掃視東街一圈,被巷角一家名為“異彩寶樓”的店鋪吸引住,二話不說便拉著宮云深前去。
難得在這么蕭冷的地方碰到這等店鋪,水落淺的心情瞬間高漲亢奮,一進門就被掌柜正要收進匣子里的墨玉簪子勾住了魂魄,雙眼霎時發光,放開了他的手,直奔到掌柜面前大聲疾呼,“這支簪子我要了!”
她已經好久沒有這么爽快的買東西,手癢得不得了。
宮云深眉頭深蹙,嘴角抽搐、青筋抖動。
這個女人,敗家本性一遇珍品就顯露無遺,她也不瞧瞧現在是什么狀況,一見那簪子便得意忘形了。
“姑娘真要?”掌柜喜出望外,樂津津地道:“這墨玉簪子出自畢瑄國第一玉器行天璣閣,雕工精致,你看這簪上鳳凰于飛,栩栩如生。光彩可鑒,乃出于天璣閣當家水清淺之手,僅此一件!
水落淺仔細端看,這雕琢手法的確出自水清淺,稀罕之至,難怪她會對它一見鐘情。
“好,開價吧?”她愛不釋手地將它握在手里,墨玉簪子可以和墨玉墜成雙配對了。
“六百九十八兩!
“這么便宜啊?”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掌柜,她的鳳水閣和天璣閣向來合作密切,天璣閣所出的珍品身價不同一般,成千上萬兩都不足為奇,更別說是他們當家的手藝了。
“這墨玉簪本是九百九十八兩,奈何局勢動亂,生意難做,今天難得有客登門,才以此特價惠賓,希望藉此給‘異彩寶樓’討個好彩頭!闭乒窨闯鏊囊苫,主動解釋。
“云深,我要買這個!”水落淺討好地看向宮云深,因為他現在是金主。
誰知道他一手抽走她手中的玉簪,塞回掌柜手里,臭著臉道:“你現在可沒有敗家的本錢,給我安分點。”
六百九十八兩!
又不是六百九十八文,她卻連眼都不眨一下,反而不可思議其“便宜”。
果然敗家成性!
“向你借不行嗎?”她的視線緊緊地黏在掌柜手中的簪子上,要她放棄她看上的東西,猶如剜肉啊。
“不行!”他拉著她出門,不讓她有機會在這邊揮金如土。
“唉!彼L長地嘆了一口氣,前一刻的飛揚神采瞬間灰飛煙滅,被他拉著走,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看著“異彩寶樓”,心就像被千萬只螞蟻噬咬著,難受至極。
她的墨玉簪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