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多鐘,杜樂茵領(lǐng)著簡礎(chǔ)洋開車來到了北市一處僻靜小區(qū)。
“常樂按摩中心”。他看著招牌,不禁一笑!斑@兒倒是挺適合你的!
“嗯?”
“知足常樂,就像你的名字!
杜樂茵哭笑不得。“我那個字是音樂的樂啦……”她說,但心底仍為他這句話溫溫甜甜的。
兩人到柜臺登記,沒一會兒有個老人家走了出來!皢,你終于來把你的小鼻頭給我這老骨頭整治了?”
“師傅……”杜樂茵笑喊,那得佳人青睞的按摩師上了年紀,眼不瞎不盲,一頭灰白的發(fā),臉膚卻晶潤透亮地不見皺紋。
她似與他感情極好,一進門便師傅長、師傅短地喊,語氣甜得讓在場幾位老人家都樂呵呵地眉開眼笑,唯獨簡礎(chǔ)洋在旁有點不是滋味。
這行程完全不在他原先的規(guī)劃里,他怎會跟著來?
按摩中心的布置很寬敞,該有的設(shè)備用色低調(diào),逸散著柔和的原木色澤,教人心潤神沛,偏偏他很浮躁,嗅到杯子里一股養(yǎng)生茶的氣息,厭惡顰眉,老天,他從來不喝那個。
相較于他捧著水杯,故作鎮(zhèn)定的樣子,杜樂茵倒是很入境隨俗地換上一套白色裝扮,同師傅走到簡礎(chǔ)洋面前。
“就是他?”
杜樂茵點頭!班拧!
師傅擰眉,睿眸將坐在那兒的簡礎(chǔ)洋從頭睞到腳。
不是沒遭遇過他人打量,但這種好似把他當成實驗標本的方式實在是……簡礎(chǔ)洋問:“有什么問題嗎?”
老者笑得森然!皢栴}可多了,今天沒空,幫你捏捏腳就好!
簡礎(chǔ)洋莫名其妙,同時一陣頭皮發(fā)麻,打死他都不會承認這是青蛙被蛇給盯上的感覺——他看向杜樂茵,只見她甚是配合地拿了一套居家衣褲出來。敢情這一老一小早就套好了?
杜樂茵小臉上依舊是甜柔的笑!鞍€y師傅技巧很好的喔,只是平日散漫了點,神經(jīng)粗了很多點,記憶力差了一點,偶爾目中無人了一點……”
“你這妮子!”阿銀吹胡子瞪眼,偏拿她沒轍,只得摩拳擦掌幼稚地準備把這股氣撒到素昧平生的簡礎(chǔ)洋身上——哼,誰叫他是她帶來的?“快換吧!你一分鐘幾十萬上下,我一分鐘也是有個好幾萬在那里的……”
“錯了!
“嗄?”
“不是幾十萬,是幾百萬!焙喌A(chǔ)洋一臉正色地回敬這句挖苦,隨后走進更衣間換了衣服。
一時沒話可回的阿銀師傅瞪大了眼。好啊,行,有錢是吧?管你比爾蓋茲還是股神巴菲特,全身一樣“拍了了”,淪落到他手上,絕對“呴伊夕”啦!
這一老一少火花四射,杜樂茵看著莫名“杠”起來的兩人,想笑又不敢笑,直覺接下來的“發(fā)展”……應(yīng)該會很慘烈。
簡礎(chǔ)洋按腳,便只換了褲子。杜樂茵熟門熟路,帶他到泡腳區(qū),那兒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花草精油香氣,他忍不住問道:“你常來?來做什么?”
“按摩啊!倍艠芬鹗,覺得他問了個好傻的問題!澳闳ゲ蛷d,難道不是為了吃飯?”
簡礎(chǔ)洋有些尷尬,低頭注意到她腳趾上的傷好了!斑好,你的腳沒廢!
他記得?杜樂茵心里暖暖的!拔矣X得能穿高跟鞋走路的女人都好厲害,上輩子肯定都是武功高手!
“不用上輩子,這一生就是了。”
杜樂茵呵呵笑!拔乙郧耙簿氝^這門功夫,可惜底子差,硬撐的結(jié)果就是把自己的腳弄壞了,好險遇見阿銀師傅幫我矯正回來。也是因為他,我才明白原來人的身體里有那么多東西值得探解,有時候表面上最不惹人注意的,主宰的卻是我們一整個人生呢!
“看不出來你倒是個思想家。”對他來說,人生重要的無非是能掌握在手里的事物,最好具有實體。他對這話題不感興趣,卻喜歡她說話的聲音,如鳥鳴一般細細脆脆,舒和婉轉(zhuǎn),輕柔地蕩漾!澳切┎皇茏⒁獾臇|西,是什么?”他隨口問。
“?”杜樂茵不大好意思地紅了臉!按鸢负芾瞎@,像是心啊、愛啊……”
愛那個字,她說得小小聲,卻有種綿長情韻,繚繞不去。
簡礎(chǔ)洋一時無法接話。她笑得靦腆,抬眼望他,眼睛底仿佛有光閃爍,繁星點點,誘人摘掇。
她用這樣的方式瞅得他心腔一陣波動,洶涌如潮……他想,世界上絕對沒人能夠抵擋另一個人這般溫切脈脈的注視。
或者說,也沒必要抵抗。
“嘿咻,我準備好了,你們誰先來?”師傅揮舞雙手,蓄勢待發(fā)地走進來。
簡礎(chǔ)洋和杜樂茵對看一眼,氣氛莫名地有些害羞。她指了指簡礎(chǔ)洋!八任倚枰!
“哼,來吧。”老人一抹鼻子,做出李小龍的標準Poss。“啊答——”
“……”
簡礎(chǔ)洋只得站起身來,走往按摩區(qū)。
單人沙發(fā)大半被人坐滿,師傅敲敲打打的聲音傳來,被敲的人多數(shù)一臉平靜,或看電視或翻雜志。簡礎(chǔ)洋放松戒備坐下,把腳伸直,見那阿銀師傅撩起袖子,白凈的手臂雖比尋常人健壯了些,但也沒什么……
“喔——”事實證明,他天真了。
“喲,先生很愛熬夜喔?”阿銀語調(diào)專業(yè),但眸底盡是得逞笑意,他又在另一處捏了一下,痛得他整個人狼狽地蜷縮起來。
“你、你、這里、唔……”
“不愛喝水對吧?水果也很少吃,喝太多酒,肝臟不好,火氣旺盛,喔對,還有這里——”
“!”簡礎(chǔ)洋再顧不得旁人側(cè)目,不計形象地大叫。尤其阿銀一按下去,分明沒怎使力,他卻疼得臉冒冷汗,一陣抽搐,再來竟連慘叫的力氣都沒了。
“嘖嘖嘖,年輕人,憋太多不是好事,偶爾適度發(fā)泄一下有益循環(huán),新鮮的精子才能生出健康的小孩……”
夠了,這都什么跟什么?
簡礎(chǔ)洋整個臉脹紅,他為什么會在這種情況底下任人捏扁,甚至公開地討論他的私密事?
畢竟是商場上打滾過來的,即便他再不滿也很沉著地沒顯露,阿銀見狀挑眉。
“喲,不錯,你小子夠沉穩(wěn),但太壓抑了,遲早會吃到苦頭!
“謝……謝……你……的……忠……告……”他的聲音簡直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了。
杜樂茵在旁拿了紙巾給他拭汗,見他都快進入無我境界,不由勸道:“師傅,小力一點吧……”
“哼,這就舍不得了?”阿銀嘴上哼哼,但力道相較先前輕緩許多。
簡礎(chǔ)洋眉宇放松,平日他在健身房里好歹訓(xùn)練有素,未料今日卻抵不過一個老頭子的……呃,玩笑。
等換到杜樂茵,他原先預(yù)料她會和自己那般痛叫,不料一按下去,像個沒事人,任師傅如何“上下其手”都沒一點夸張表現(xiàn),簡礎(chǔ)洋不可置信。“師傅你沒用力?”
阿銀不屑地哼一聲!澳惝斎思乙鹨鸶阋粯尤矶际菑U的嗎?你啊,外強中干,能壞的都壞了,還沒壞的我看也差不多了——”
“啊!”
杜樂茵適時痛呼,阿銀這才停下吐槽,確認按壓下去的位置!罢咎,血液循環(huán)不好,最近是不是都沒運動?”
“最近……比較忙……”
簡礎(chǔ)洋見她秀眉因疼楚糾結(jié),反倒不忍心了,抬手便環(huán)住她肩膀。
杜樂茵一怔,抬眸望他,兩人四目纏繞,黏膩得教在下方的阿銀師傅受不了。
“夠了啊你們,又不是在生小孩,是打算閃瞎我這鋼金硬化眼索性給人家盲眼按摩去是吧?”
杜樂茵羞窘地笑了,但簡礎(chǔ)洋看起來沒打算收手,她也只好任他去。
事實上,她并不討厭他這些若有似無的曖昧舉措。
她只是想……他們現(xiàn)在這樣,算什么呢?
時間不多了,阿銀沒再絮叨,專心替杜樂茵按摩。直到簡礎(chǔ)洋去換衣服了,阿銀才湊近問她。“這個是你男人?”
杜樂茵一時沉默,搖了搖頭!安皇牵糜训耐隆!
分明僅此而已,她卻感覺自己剛才被攬過的肩膀,正熱烈地發(fā)燙著。
盡避他們之間有陶蜜亞作為交集,又同處一幢大廈工作——對于簡礎(chǔ)洋知曉她的工作地點,杜樂茵并不奇怪,只是沒想到他會再來找她。
畢竟上次由他的態(tài)度看來,她對他應(yīng)當是可有可無,至少這一個月來毫無聯(lián)系,不料今天突如其來出現(xiàn)在她面前,用的還是那般理所當然的態(tài)度,她看起來很鎮(zhèn)靜,骨子里卻緊張得連手都快找不到位置放了,索性以朋友的方式應(yīng)對。
然后……覺得他眉宇間遮擋不住的疲憊很教人心疼,就帶他來了這兒。
杜樂茵漸漸想出了神,阿銀活了這么多年腦子也不是白長的,他嘆了口氣。
“丫頭,趁還沒有什么前離他遠一點,你爺爺我這輩子看過的人多了,他心里沒你,不是愛你的!
“喔。”杜樂茵沒多說什么,只應(yīng)了一聲。
阿銀瞅著她。杜樂茵是個聰明孩子,心如明鏡,清楚通透,有事往往一點就通,只是同時也有倔強的地方。她很少反駁人,總是輕輕用一聲“喔”來帶過,代表她知道、明白……可是另有想法。
杜樂茵不傻,簡礎(chǔ)洋對她的感情有幾分,她大略看得出來,但這不妨礙她欣賞、喜歡,甚至想多親近他的心思,這是她愛的方式及權(quán)利,誰也不能剝奪。
所以阿銀也不多說了,凡事點到為止即可。
“回去了?”簡礎(chǔ)洋換好衣服走出來,見師徒兩人表情嚴肅,不禁一愣。
阿銀態(tài)度明顯不爽,倒是杜樂茵平靜地笑了笑!皼]事!比缓蠼o了阿銀一個謝謝關(guān)懷的眼神。
阿銀揮揮手,隨他們?nèi)チ恕?br />
簡礎(chǔ)洋不明就里,只看了眼跟在他后頭的杜樂茵。相較于陶蜜亞性格上的外放,這女人似乎寧靜得過分,但某些地方又有獨屬于她自己的步調(diào),不輕易受人擺布及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