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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夜,月兒已經不再那么圓潤,夜色卻依然美麗。
祁憐整理好了包袱,留下一封文情并茂的長信給她父親,懇求他原諒她的不孝,因為她真的很愛邪云,一定要跟著他走。
愛情悄悄地改變了兩個人,她和邪云都變成了世間男女,卷入剪不斷的愛戀之中。
“祁憐,你準備好了嗎?”邪神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后,此情此景,讓她想起他第一次闖入她香閨的那一天,情況卻已經大大不同。
“準備好了!彼D身投入他的懷里,就如同過去三個月的每一個夜晚,感受他的溫暖。
怦怦!怦怦!
就是這有力的心跳聲迷惑她的心智,悄悄改變她,讓她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奔向他身邊。
“傻瓜,這個時候不可以撒嬌。”話雖如此,他仍像對待稀世珍寶一樣緊緊抱著她,和她一起承接這上天給予他們的宿命。
他們相視一笑,邪神擁緊她的肩,帶她走出房門。
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當他們跨出門坎之時,也是收妖大戲揭幕之時。一道強烈的光芒就這么射進邪神的眼睛,他躲避不及,當場就被這道光線射傷。
“妖孽,還不現出原形!”易真手拿寶鏡對準邪神,口中念著咒語,看來埋伏已久。
水心鏡!
邪神認得那面鏡子,只要是存在于天地間的異類都不會弄錯,那是五月初五午時在揚子江心所鑄的辟邪寶鏡,帶有極強的天地陽氣,對他們這些精怪來說,殺傷力驚人。
可惡的老禿驢,竟然敢拿這玩意兒傷他!
水心鏡對邪神雖然也會造成影響,但影響不大。因為他的生成方式與一般精怪不同,元神不會被吸走,除非對方知道他的真名,否則水心鏡就只是一面令他感到不快的鏡子。
只見邪神氣憤地睜大眼睛,絲毫不畏懼水心鏡的力量,此情此景,教一旁觀戰的祁老爺不由得一陣心慌。
“大師,他竟然不怕水心鏡!逼罾蠣斠姞罴钡。
易真大師同樣大吃一驚,不過很快鎮靜下來詢問邪神。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為何連水心鏡都不怕?”這是易真大師修道以來,第一次遇見如此棘手的狀況,不免納悶。
“我是經由人們的邪氣而成形的,除非你能凈化人們心中的邪念,否則你消滅不了我。”邪神恨恨回道。
原來這就是他何以如此強大的原因,因為人們的邪念源源不絕,一個接著一個,不同人發出不同的邪念,都提供給他茁壯的養分,難怪就連水心鏡都照不出他的原形。
“大師,這該怎么辦才好?”祁老爺見寶鏡無效,相當著急。
“為今之計,只好說出他的名字,削減他的力量!币渍娲髱煹,邪神冷笑。
“沒有人有本事說出我的名字!彼拿种挥衅顟z知道,而他確信她不會背叛他,不可能背叛他。
“……”祁憐緊張地抓住邪神的手臂,咬緊下唇,好怕自己會忍不住喊出他的名字害了邪神,到時候她會后悔萬分。
“爹,我求您放過我們吧!”她哭得肝腸寸斷,不明白爹為什么一定要置邪神于死地,他除了愛她以外沒有做錯過任何事。
“憐兒,至今你還執迷不悟,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逼罾蠣斂此稚系陌ぃ耐吹綗o以復加,她竟然打算拋棄他這個老父,跟那妖孽浪跡天涯。
“對不起,爹,可是我是真的很愛他!彼鐾吧瘢谋砬閮羰遣簧,她為了他背負不孝的罪名,他這輩子都欠她。
“放肆!”祁老爺氣極。“爹絕不容許你跟著這妖孽私奔,說什么也要把他消滅掉,讓你死了這條心!
“不要,爹!”祁憐跑到邪神前面緊緊護住邪神,不讓她爹傷害他。
“讓開,憐兒!逼罾蠣斃渲粡埬樉嫫顟z!敖裉鞜o論如何,爹都要代天行道,消滅這妖孽!
“爹!”
“祁憐,我也請你讓開!彼粫阍谂吮澈螅駛男子漢一樣迎戰。
祁憐搖搖頭,怎么也不肯離開邪神的身前,堅持要當他的盾牌。
“讓開,祁憐!彼潇o說道!澳愕屠虾蜕袀涣宋业模憧梢苑判。”
“可是……”
“臭妖怪,水心鏡奈何不了你,那么這招如何?”祁老爺原本也不想做得這么絕,但這是他逼他的,休怪他無情。
“什么?”邪神防衛地看著祁老爺,不曉得他要使出什么花招。
“大師!”祁老爺要易真大師擺好架式,準備收妖了。
“速在我的面前現出你的原形,邪云!”易真大師一面搖晃手中的水心鏡,口中并且念著古老的咒語,水心鏡頃刻射出刺目的光芒,將每個人的眼睛都照得睜不開。
祁憐無法置信地看著一臉得意的祁老爺,不明白他打哪兒得知邪神的名字,她并沒有告訴他、告訴任何人。
邪神一聽見自己的名字,雙眼陡然睜大,全身的力量被水心鏡吸走,連維持人形都很困難。
“邪云!”她試著抓住他的手臂,但他的身體慢慢消失,她只能抓到空氣。
“我發誓,我沒有出賣你!”她死命搖頭,就怕他誤會她和她爹連手起來陷害他,事實上她什么也沒做。
“祁憐……”他知道她沒有出賣他,他從頭到尾都相信她,他無法相信的是自己竟然這么脆弱,抵擋不住天地間的法則,被迫現出原形。
不要,老天,求求禰不要這么殘忍。他的原形就只是一團黑色的煙霧,那是他最原始的姿態,也是最差愧的姿態……
“妖孽,我看你還能撐到什么時候!”祁老爺看著邪神逐漸消失的身體,心中涌上一股快感,深深相信只要祁憐看見他的原形,一定會唾棄他。
祁憐轉頭面向父親,眼中蓄滿淚。她只是想守護她的愛情,為什么這么困難?
“邪云,你拿走我的靈魂吧!”與其看他被消滅,她情愿自己先死,也不愿他從此消失。
“祁憐,你胡說些什么?”邪神不敢置信地看著祁憐,以為她瘋了。
“在你消失之前,快奪走我的靈魂變成神!”她豁出去了。
“祁姑娘!”
“祁憐,你瘋了不成?”這是殺了他都不能做的事!叭绻夷米吡四愕撵`魂,你會變成一具空殼,身體潰爛而死!
“總比看你消失的好!”她哭喊!拔覑勰,我不要你消失,拜托你拿走我的靈魂成為神,那也是你最初的愿望!
是的,那是他最初的愿望,但比起她來,這已經不重要了。
“憐兒,你在說什么傻話?”祁老爺急得臉色發青。
“我沒有說傻話。”她看著邪神的眼睛,認真說道。“我真的非常愛邪云,不計代價的愛他,就算在你們的眼里,你們認為我傻,我也認了!
天地間最令人動容的感情莫過于此,邪神充分體認到她的愛情,卻不認為自己做得到。
“我寧愿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也不能奪走你的靈魂,祁憐!痹浰悄敲聪氤蔀樯瘢F在只想成為愛她的男人,卻不可得。
“邪云!”她拚命搖頭,不讓他犧牲自己。
“別看我,祁憐,答應我將視線轉往別處,我不想讓你看見我最丑陋的姿態。”在她面前現出原形是他心底最深的恐懼,而今這份恐懼,終于被迫爆發。
“不,我不會答應你!”她哭得肝腸寸斷!盁o論你原來是什么模樣,我都愛你,不會把視線轉往他處!
“求求你,祁憐!”他已經快撐不住了。
“不,我要和你相守到最后一刻!”她無論如何都不愿放開他。
他們兩人之間的愛情是那么令人動容,看了他們的生死相戀以后,如果還堅持要將他們兩人分開,那就是麻木不仁。
祁老爺極想一鼓作氣消滅邪神,但他怕女兒也會跟著邪神而去,只得作罷。
“算了!逼罾蠣斆靼祝俟虉滔氯ビ锌赡軙ヅ畠,于是出聲阻止。
“老衲也是這個意思!背黾胰艘源缺癁閼,況且他們兩人的心意如此堅定,就算阻止他們也沒有用,只會引起悲劇。
易真放下手中的水心鏡,停止念咒語,邪神已經消失的力量慢慢由鏡子中回來,他的身軀也變回原來的樣子。
“邪云!”她奔入他的懷中緊緊抱著他,哭得像個淚人兒。
“祁憐!”他亦緊緊擁著她,原本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機會抱著她,感謝老天再賜給他一次機會。
祁老爺在一旁看著深情相擁的兩人,嘆氣聲中有太多的無奈。
枉費他只生了這么一個獨生女,全城有多少公子哥捧著厚重的聘禮上門求親他都不要,本想精挑細選幫她找一個乘龍快婿,誰曉得命運弄人,她竟愛上了一個妖孽。
“咳咳!”問題是,事情都發生了,他只有想辦法解決,但求不失去這個女兒。
“爹。”祁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靜優雅。
祁老爺和易真大師對看一眼,都被愛情的力量懾服。
“我記得你曾說過,有辦法變成人,這是真的嗎?”祁老爺這句話是對邪神說的,而他一聽就曉得祁老爺的意思。
“是真的,祁老爺!彼麍远ǖ狞c頭,非常了解,他和祁憐能不能有未來就看祁老爺下一個決定。
祁老爺牙一咬,認了。如果單以外貌來論,找遍全城也無法找到一個比他還俊美的男人,他也不算太吃虧,目前也只能這么想了。
“如果你真的能夠變成人,我就同意讓你和憐兒在一起,但條件要入贅!边M一步想,他既沒有家累,也非覬覦祁家的財產才和憐兒糾纏不清,也沒有什么不好。
“爹,您是說真的嗎?”祁憐聽了祁老爺的話以后欣喜萬分,她沒想到爹最后會讓步,還打算成全他們。
“爹什么時候騙過你?”祁老爺對祁憐的質問嗤之以鼻,祁憐和邪神對視而后笑開,不想提醒他,這兩天他剛說過謊而已。
“謝謝您,爹!闭f著說著,祁憐的眼淚又掉下來。
“真的很謝謝您!”她飛奔至祁老爺的懷中,靠在他的胸膛哭泣,他和邪云都擁有堅實溫暖的胸膛,隨時讓她倚靠。
“傻女兒,別忘了你是爹的命根子!彼麑λ膼蹮o庸置疑。
祁憐靠在他的胸膛拚命哭,邪神雖然難免嫉妒,但也明白這個時候不該上前打擾。
“怎么樣,你能答應我的條件嗎?”入贅。
“只要能夠和祁憐在一起,什么條件我都答應!彼届o的回道,以眼神感謝祁老爺成全。
“邪云!”她從祁老爺的懷中又回到邪神身邊,印證了“女大不中留”這句話。
“恭喜祁施主,多了一位賢婿。”易真大師不愧是修佛之人,早就參透了天地的道理。
雖說四大皆空,但世間最難舍棄的,畢竟是愛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