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夜,月還是一樣圓。
祁憐站在窗邊,仰望天上的明月,碩大的月亮中輝映著些許紅光,看起來奇特又美麗,帶著些許詭譎的氣息。
不像洞穴中用法術刻意變出來的月亮永遠那么光亮,真實世界里的月亮經常是充滿變化的,有時會被烏云籠罩,有時偶爾云朵飄過,無論如何,就是不會靜止不動,毫無變化。
她嘆口氣,離開窗邊。雖然真實世界充滿了變化,唯一不變的卻是她依然被結界困著。
不對,到了最后邪云已經把結界解除,所以她才能一聽見父親喚她,便馬上沖出洞口。
有一瞬間,她怨恨邪神為什么要信任自己,為什么不像當初一樣防著她,她就無法輕易沖出洞口,也不會被她父親強行帶回來……
突然間從腳下竄出來的小老鼠打斷她的思緒,她原本想尖叫,但小老鼠叫得比她還快,而且還跟她點點頭,好像叫她跟著它走。
祁憐不確定這是不是她自己的錯覺,但是她總覺得這只老鼠是要為她帶路,于是跟著它走。
她猜想這應該是邪神派來的分身或什么的,很有可能他已經找到突破結界的方法,所以才派這只小老鼠來為她引路。
她推開門跟著小老鼠走,一路專心深怕跟丟,跟著跟著竟然跟到大街來。
這里是?
祁憐壓根兒不知道她是怎么離開祁府的,莫非是邪云利用法術為她穿墻開路,否則她怎么能夠這么快就到了外面?
然而小老鼠驚人的速度,讓祁憐沒有心思多想,急忙撩起裙擺踩著小碎步跟上。她一路都專注于跟上小老鼠的腳步,根本無暇理會自個兒被帶到什么地方。
小老鼠帶著她進入一棟平房后隨即消失不見,而這棟平房只有一間廂房,祁憐知道邪神就在里面。
她推開廂房的門,里頭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奇怪,這是怎么回事?
就在祁憐疑惑的時候,一雙大手突然間由后方抱住她,不由分說地親起她的玉頸來。
祁憐沒有驚慌,未曾害怕,因為她知道身后的男人是誰,她認得他的味道。
“邪云!”她激動地呼喚他的名字,但他甚至不給她感動的時間,兩手扣住她的手臂用力將她轉過身,低頭用吻封住她的雙唇,祁憐的聲音瞬間沒去。
他們的唇舌激烈交纏,吸取彼此唇腔內的芳香,以為如此就能天長地久。
四周黑壓壓一片,什么都看不見,但邪神卻很習慣這樣的黑暗,三百年來,他一直與黑暗為伍,直到她出現帶給他一絲光明。
你還是死心吧,憐兒已經不愛你了。
耳邊響起祁老爺殘忍的話語,邪神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他的光明會來得如此短暫。
他加重力道懲罰性的吻祁憐,將她芳唇吸吮得又紅又腫,惹來她嬌聲抗議。
“是你嗎,邪云?”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他為什么不點燈?
“當然是我,你連我的吻都搞不清楚嗎?”他不滿的低吟,感覺得出他的情緒很壞。
“我知道是你,但是你為什么生氣?”確定吻她的人確實是邪神,祁憐松一口氣。
她的疑問還沒有得到答案,雙唇便又被他掠去,成為情欲下的俘虜。
他對她的不滿都發泄在這一波接一波的熱吻攻勢里,祁憐雖然不知道讓他不悅的理由,卻忍不住響應他的索吻,并且變得和他一樣貪婪,他們才不過幾天的時間沒有碰觸彼此,卻已經像永恒那么久……
等兩個人都沉寂下來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后的事。
祁憐蜷曲在他的懷里,不停地喘息,心中凈是疑問。
“你是怎么了,為什么這么生氣?”黑暗中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她可以感覺到他強烈的怒氣。
邪神考慮著要不要說實話,不說對不起自己,因為他確實很生氣。說了又怕會破壞他們父女間的感情,因此有些進退兩難。
“邪云!备擅从植徽f話,害她好急。
“你爹說你不愛我了,是這個樣子嗎?”他最終還是說出事實,他需要從她的嘴里得知她內心的答案。
“你見過我爹了?”祁憐聞言倒抽一口氣,無法相信他們竟然見過面。
“昨兒個晚上碰過頭!彼幱舻拇鸬。“他要我別再去煩你,還說你已經不再愛我了,要我滾得越遠越好。”
“我沒有說過這些話!甭犚娝赣H竟然為了逼邪神遠離自己而扯謊,祁憐又生氣又難過。生氣的是他老人家竟然說謊,難過的是自己讓他老人家這么操心。
“我知道!彼裏崃业姆磻呀浉嬖V他。
“對不起!彼f!拔掖嫖业蚰愕狼,你別怪我爹,他只是太擔心我罷了!
邪神當然知道她爹的想法,但是他也一樣不會放棄,他不可能因為她爹反對就放棄她。
“我已經厭倦了這種日子,我要帶你遠走高飛。”他已經攻破易真布下的結界,帶她走不成問題,只要她點頭,他們馬上說走就走。
“你要帶著我一起私奔?”祁憐十分驚訝。
“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彼肓撕芫!拔ㄓ羞h離此地,我們才能在一起生活。”
“可是我記得你曾說過,你無法離開洞穴太久!彼恢纻中的緣由,但他確實一直被洞穴束縛住,無法到太遠的地方。
“如果我變成人,就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仔細想想,這不失為一個良好的解決之道,不是變成神就是變成人,他只有這兩種選擇。
“你真的能夠變成人嗎?”意愿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就怕沒有那么容易辦到。
“我已經找到方法。”他點頭。“只要我順利變成人,就可以擺脫那個洞穴,和你一起攜手直到白頭!
他找到的方法說穿了其實很簡單,他既藉由和人們交換條件取得人們的靈魂,當然也可以透過交換方式變成人。只要她到他的洞口許下愿望,用她今生全部的愛做為交換,他一旦點頭,契約就算成立,他也能因此變成人。
他將他想到的方法告訴祁憐,惹得她激動落淚。
“邪云!”她緊緊抱住他哭泣,好感激他愿意為她放棄成神的機會。
“只是失去法力以后恐怕無法像現在這么方便,你要有心理準備。”現在的他什么都辦得到,變成凡人以后,他只能做到凡人能做的事,她可能會很辛苦。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只要他們能夠相知相守一輩子,那就夠了。
“祁憐。”他吻她的額頭,內心和她一樣激動。
“我們等一下就走。”先回到洞穴變成人,然后馬上離開這個城鎮,到別的地方過日子。
“這么趕?”她愣住。
“難道你不希望快點遠離眼前這些紛紛擾擾?”他不懂她的想法。
“我當然希望!彼彩軌蛄俗璧K!暗巧弦换匚覠o故失蹤就已經讓我爹急白了頭,如果這次我再不告而別,爹老人家一定會很傷心,我不能這么不孝!
“你的意思是,跟我分開也無所謂了?”他聞言語調更顯陰郁,祁憐急忙澄清。
“我沒這么說!”莫要誤會!拔抑皇怯X得,最起碼我應該陪爹最后一夜,也該留封信,跟他老人家道別……”
“我知道了。”雖不悅,他也只能同意!凹热荒氵@么決定,我也不能多說什么,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與你爹相處,明兒個晚上我會去接你!
“謝謝你,邪云!”她高興地親吻他的下巴,他真是越來越有人情味兒。
“就會撒嬌!彼麩o奈地笑了笑,這場賭局,他全盤皆輸,不僅拿不到她的靈魂,連自己的心也失落,是最可恥的賭徒。
“我好愛你,邪云!
但是有她這句話就夠了。
有她在他身邊,就能支撐他再繼續走下去,面對全新的人生和不同的挑戰。
“讓我知道你有多愛我。”他支起她的下巴強烈要求,兩人于是又陷入永無止盡的欲海,跟黑暗一起沉淪,直到世界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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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祁憐把握所有機會跟祁老爺相處,甚至主動要求與他對弈,種種反常的舉動,引起祁老爺對她的關注。
“你怎么了,憐兒,怎么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模樣非常奇怪。
“沒事!逼顟z勉強微笑!芭畠褐皇怯X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有好好陪您,覺得很對不起爹!
“乖女兒,只要你能陪在爹的身邊,爹已經心滿意足!逼罾蠣斉呐钠顟z的手,祁憐哽咽說不出話,她是何等不孝,爹的愿望是如此渺小,她卻無法滿足爹的愿望。
“爹!”她投入祁老爺的懷抱,在心中默默懇求父親原諒自己,今晚她就要和邪神遠走高飛,這可能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對他撒嬌,祁憐格外珍惜這個機會。
“憐兒,你怎么哭了?”祁老爺溫柔為女兒拭淚。
“爹,我——”有一瞬間,祁憐想說出一切,求爹成全她和邪神,但她一想起邪神的話,立刻又忍住。
我跟你爹提過變成人的事,但他斬釘截鐵的告訴我,就算是我變成人,他也不會承認我,所以你還是放棄這個念頭吧!
原來邪云不是沒嘗試跟她父親談,但她父親一心把他當成怪物,根本不可能成全他。
也對,她父親就是這么一個擇善固執的人,想改變他的觀念,沒這么簡單。
祁憐搖搖頭,抬頭對祁老爺笑了笑,打消吐實的念頭。
“唉,憐兒!逼罾蠣斨浪惺虏m著他,但她幾乎就和他同樣固執,只要她不肯說,誰也套不出話,看來他得想別的辦法。
晌午,他隨即找來易真大師到東院的偏房密會,告訴易真大師祁憐今兒個的反常表現,并請教大師的看法。
“依老衲的觀察,那妖孽今天晚上就會來帶走祁姑娘,不得不防!币渍媛犃似罾蠣數脑捯院蟠鸬馈
“此話怎講?”祁老爺聞言大驚。
“老衲方才在貴府四周看了一下,發現結界已經防不了那妖孽,他隨時都會來帶走祁姑娘。”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那妖孽真的有這么厲害?”連大師布下的結界都拿他沒轍。
“恐怕是!币渍娲髱燑c頭!澳壳半m然尚不知他的原形為何,不過依他的法力來看,他恐怕是那種短時間就能將力量補回來的妖孽,跟一般要靠幾百年的修行才能修得一些法力的妖怪不同!
“居然還有這種東西!”祁老爺氣憤罵道。
“天地萬物本來就變幻莫測,除非知道他的原形,否則很難將他消除!币渍娲髱焽@道。
“老夫前年購得此面揚州鏡,不曉得對大師制伏這妖孽有沒有幫助?”祁老爺拿起桌子上用綢布包著的鏡子,打開綢布現出里頭的圓形銅鏡,將銅鏡拿起來交給易真大師。
易真大師接過銅鏡,仔細看了看,而后用佩服的口吻說道。
“這是水心鏡,相傳是唐太宗命人于五月初五午時,在揚子江的江心所鑄的鏡子,是一面辟邪寶鏡,祁老爺竟然能夠將此鏡買到手,老衲萬分佩服。”
“不敢。”祁老爺客氣回道!袄戏虍敵踬徣脒@面鏡子時,也沒有想到竟然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只是聽人說能夠避邪,一時好奇心起便買了下來。”
“如今證明祁老爺當初的決定是對的,有了這面鏡子,想制伏那妖孽就容易多了!钡扔诙嗔艘豁椑鳌
“這么一來,就能消滅那妖孽。”祁老爺只要一想起邪神的話,忍不住又怒火中燒。那怪物居然敢指著他的鼻子,嘲笑他也有陰險邪惡的一面,教他如何吞得下這一口氣。
“這面鏡子確實大有用處!币渍娲髱煹馈!暗绻B強,光靠鏡子是消滅不了他的,最好能夠知道他的名字!
“為何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這和除妖有何關系?
“祁老爺有所不知,舉凡精怪,名字都對他們有一定的意義,他們只要一旦被知道真名,法力就會大減,這個時候再用水心鏡照他,逼迫他現出原形,接下來想收妖就會容易多了!币渍娲髱熃忉。
“原來如此!北M是學問。
“倘若祁老爺能設法從祁姑娘口中套出那妖孽的名字,對于制伏那妖孽會有很大的幫助。”
“可是憐兒未必知道那妖孽的名字。”說不定也是編個亂七八糟的假名騙她。
“也有可能!笔裁词露加锌赡馨l生。“但是祁姑娘既然跟他生活了一段這么長的時間,不太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币渍娲髱熗普摗
“老夫明白了,老夫會盡量打聽那妖孽的本名。”祁老爺雖然不愿承認自己的女兒已經被來路不明的妖孽玷污,但易真大師的話也有道理,他得想辦法套出那妖孽的名字。
“那么,老衲就先回寺做準備,請祁老爺務必趁著今晚月亮出來之前,打聽到那妖孽的名字!
“老夫自當盡力!逼罾蠣敾氐馈!罢埓髱熉。”
送走易真大師之后,祁老爺隨即陷入沉思,思索著怎么從祁憐的口中打聽到邪神的名字。
他走到祁憐的廂房,祁憐正在小憩,此刻不宜打擾。
祁老爺原本打算晚一點兒再來探問,未料在轉身的時候,聽見房中傳來清楚的夢囈聲。
“邪云!
想來這就是那妖孽的本名,這么一來,除妖就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