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用早膳時,得知昨晚失態(tài)的言行,齊硯綬簡直坐立難安,昨晚竟喝得忘形了,還讓曹大人送他回來,實在太丟臉了。
“我去給曹大人賠個禮!饼R硯綬起身道。
“應(yīng)該的!崩钍项h首。
“說不準(zhǔn)人家早走了!饼R書容說道,每次見到曹平羨就渾身不對勁,總令她想起背后說人閑話時被聽見的尷尬,所以還是別碰面的好。
“我剛剛還看到他。”齊瑞成也插上一句,他一早起來,把驛站附近逛了遍,方才回來時還見到曹平羨在與人說話。
“在哪兒?”齊硯綬急了。
“正廳!饼R瑞成立刻道。
齊硯綬轉(zhuǎn)身往外走,李氏叫道:“要不要帶個禮?”
“曹大人趕路呢,還是別耽擱人家!饼R書容說道。
“我去去就回。”齊硯綬加快步伐。
齊書容無奈地嘆氣,算了,反正人家等會兒就走了,她何必如此在意。
待三人都快用完早膳時,齊硯綬滿臉笑意地回來。“曹大人說與我們一塊兒上路。”
“咳……”齊書容讓饅頭給噎了。
“真的?”李氏轉(zhuǎn)向咳個不停的齊書容!霸趺匆耍俊
齊瑞成趕緊給姊姊拍背,齊書容搖手,示意自己沒事,心中卻是更加無奈,這事怎么就沒完沒了?
若說曹平羨是父親的朋友,與他們一道兒上路自然無奇特之處,就是因為彼此如同陌生人,卻突然要結(jié)伴同行,才令她心生疑竇。
她想不出曹平羨為何要跟他們一塊兒上路,難道是他的馬拐了腳,突然跑不快了?還是宿醉未消、身體不適,所以不急著趕路?
“快收拾東西,該走了!饼R硯綬示意娘兒倆快些去準(zhǔn)備!安灰贤侠模,迅速!
齊家上下聽著號令動了起來,齊硯綬則讓人先把馬車給套上,終于打點(diǎn)好一切后,已過了兩刻多鐘,見曹平羨早已等候多時,齊硯綬忙上前賠禮。
齊書容實在不明白曹平羨打什么算盤,昨天才說要趕路,今天又說要跟他們一塊兒上路好有個照應(yīng),照應(yīng)什么?
他若需要人照應(yīng),又怎會單槍匹馬回京,留著家仆與行當(dāng)在后頭慢慢晃悠?
“上車吧。”齊硯綬對妻兒說道。
“我想騎馬!饼R瑞成盯著曹平羨高大健壯的坐騎,他只騎過阿爹的老馬,像老牛拖車,若能騎上威風(fēng)凜凜的大馬,—定很過癮。
“別胡鬧,快上車!饼R硯綬斥責(zé)一聲,轉(zhuǎn)身向曹平羨致歉。
曹平羨卻道:“你可以跟我騎會兒,過一下癮!
“真的?”齊瑞成興奮地叫嚷。
除了齊瑞成一臉欣喜外,眾人皆是一驚,齊書容驚訝地望向曹平羨,完全沒料到他會答應(yīng)。
“我能不能自己騎,我會騎馬……”
“不能,我的馬只聽我的!辈芷搅w打斷齊瑞成的話,俐落上馬!耙灰S你。”
齊瑞成立刻就答應(yīng)了!昂!彼艿今R旁。
齊硯綬目瞪口呆,還來不及阻止,兒子已被拉上馬。
齊書容從起初的訝異,已漸漸轉(zhuǎn)為疑惑,眉頭深鎖。
李氏一雙眼睛骨溜溜地轉(zhuǎn),當(dāng)她捕捉到曹平羨往齊書容望去時,腦袋一震,心有所悟……莫非……不對啊,他們倆根本沒說過什么話,難道齊書容瞞著她……不,不可能,齊書容一向謹(jǐn)守分際,不會與男子私相授受。
其實現(xiàn)今風(fēng)氣不像前朝那般保守,即使曹平羨與齊書容私下有所來往,男未婚女未嫁,也不會有什么閑話傳出,但她就是覺得不可能,齊書容沒有任何異樣,應(yīng)該是曹平羨單方面……
若真是如此,一切就合理了,李氏恨不得將齊硯綬拉到一旁,告訴他自己的想法,可現(xiàn)在不是好時機(jī),得立刻上路了。
她憋著滿腔的話語?坐進(jìn)馬車,眼神不時望向繼女齊書容,一時間還真不知怎么開口。
若是她親生女兒,她早開口問了。
繼室難為就是這種情形,管得緊了,人家給你臉色看,吃力不討好,她對齊書容始終采取不冷不熱、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但衣食用度上絕不虧待,免得落人口實,出嫁前娘親殷切囑咐過她:
“你不是七巧玲瓏之人,可對方卻是個懂事的,只要你謹(jǐn)守本分,人家挑不出錯來,也不會找你麻煩。至于交心什么的就不用了,不是你肚子爬出來的,始終隔層皮,表面上過得去就成,最重要的是吃穿用度上不許掐著,該給多少就給多少!
李氏始終記著母親的話,日常用度從沒苛扣過,兩人基本相安無事,可牙齒都能咬到舌頭,她們兩人怎么可能無風(fēng)也無雨,畢竟一塊兒生活,總有磨擦的時候,要是踩著齊書容的底線,她可不會把她這個繼母看在眼里。
窗外的景色慢慢往后退去,齊書容若有所思地望著外頭曹平羨的背影,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他到底想干么?
難道是父親犯了事?
不可能,如若父親犯事,理當(dāng)不會通過考核,更別說考核官還是曹平羨自己,他不可能自打嘴巴。
“我說……”李氏打破沉默。
齊書容轉(zhuǎn)頭,眼神淡淡地掃過她,李氏忽然覺得沒趣。
平時有兒子跟丈夫在中間插科打諢,兩人還能搭上幾句,少了他們父子,如同斷了兩只腳的桌案,只能頹然傾倒。
更別提她將要說的話可能會惹惱齊書容,還不如裝聾作啞,免得自個兒吃力不討好。
“……是不是該把瑞成叫進(jìn)來了?”李氏臨時換了話題。
“父親會拿主意的!备赣H都沒發(fā)話了,她一個姑娘家總不好說什么。
李氏不過是臨時扯了個話題,因此便順著齊書容的話語說道:“也是!
眾人沿著官道行走,偶爾與商隊錯身而過,齊瑞成興奮地東張西望,起先他還能謹(jǐn)守父親的教誨,安靜無語,但過不久便同快樂的小鳥一樣,吱吱喳喳說個不停。即使學(xué)了再多規(guī)矩,他也不過是個孩子,讓他保持緘默簡直像酷刑。
“你的馬要多少錢?”還未等曹平羨回答,他又轉(zhuǎn)到別的話題!叭绻屗プ诽,能追上嗎?”
“夸父追日嗎?”他問。
“對,你覺得追得上嗎?”
“你說呢?”他反問。
“我還不知道它能跑多快!饼R瑞成回望他!澳茏屗芸禳c(diǎn)嗎?”
他微笑。“不行!
“為什么?”
“你父親會責(zé)罰你。”他提醒他。
齊硯綬在他們身后幾尺,一直想過來他們身邊,可曹平羨的馬不喜歡齊硯綬的老馬,每次齊硯綬的灰馬一靠近,它就往前跑,不然就是噴氣,朝對方嘶鳴,弄得齊硯綬尷尬萬分。
齊瑞成馬上想到一個好辦法!熬驼f是你想讓馬跑一跑……”
“我為什么要幫你說謊?”他打斷他的話,擰下眉頭!斑@么小就扯謊可不好!
齊瑞成不服輸?shù)卣f道:“你們大人還不是愛扯謊!
“你父親常說謊?還是你娘、你姊姊?”他不著痕跡地開始套話。
“父親說我背全了三字經(jīng)就要帶我去馬市,可他每次都失約,是姊姊帶我去的……”他忽地收了口,有些慌張。
“啊,禍從口出。”
曹平羨微笑!拔也粫嬖V別人的!
“真的!彼S即又加上一句。“誰毀諾誰就是小狗!
他莞爾地點(diǎn)頭。
齊瑞成不放心地說:“真的不能說,姊姊會挨罵,我也會被姊姊責(zé)罰的!
“她會打你?”
他搖頭!八龝涛胰ヌ艏S,她說罵我打我又沒好處,讓我挑糞還能讓菜長得好,我還會被取笑是逐臭之夫,她要給我取名叫逐臭公子,以后我就成了齊逐臭,字少香,官拜糞屎大將軍!
曹平羨忍不住大笑出聲。“哈……”
沒想到齊書容還有這樣頑皮淘氣的一面,想到她曾在背后調(diào)侃他應(yīng)該娶個笨姑娘才好拿捏,他又覺得果然是她才會有如此天馬行空、令人哭笑不得的懲罰。
忽然間,對于娶她為妻的想法又堅定了幾分,如此慧黠淘氣的女子,相處起來想必十分有趣。
后頭的齊硯綬讓曹平羨突如其來的大笑聲給嚇了一跳,連他的老馬都驚了,差點(diǎn)沒把他抖下來。
“哎喲……”他死命抓著馬鞍。
馬車?yán)铮钍弦宦曈忠宦曮@嘆:“老爺,小心,喲,這是怎么了?”她朝齊書容看去。
對方擰著眉心,望向窗外正笑得不可遏止的曹平羨,心中滿是糾結(jié)。他們到底在說什么?為什么曹平羨會大笑如斯,在她心中實在很難將眼前大笑的人與當(dāng)日道貌詩然聽壁腳的偽君子聯(lián)想在一起。
她深深認(rèn)定曹平羨這樣的人是絕對有所圖的,問題是他圖他們什么呢?
目光再次落在父親身上,難道是朝廷里有什么弊案,曹大人想借用父親之力,可問題是父親不過一個小小縣丞……
倏地,齊書容靈光一閃,莫非是父親即將上任的地方有弊端?
一切忽然都明朗了,如同陽光照破烏云,齊書容覺得眼前都亮了起來,卻不曉得她的表情在李氏眼中又有了不一樣的解讀。
李氏見她一會兒眉頭深鎖、愁容滿面,一會兒又神采飛揚(yáng)、笑靨如花,心也跟著七上八下,難道她又猜錯了,齊書容其實暗自鐘情于曹平羨,所以心情才會起伏不定,跟著對方忽悲忽喜?
李氏覺得頭疼了起來,動腦一向不是她的長處,更討厭猜來猜去,想問偏又說不出口,憋得她好難受,快內(nèi)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