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書容早曉得周姨娘的孩子沒保住,可聽到最后還是惆悵地嘆了口氣。
不管是妻還是妾,最大的依靠便是生下一兒半女,后半輩子便不愁了,何況胎兒都七個月成形了,對周姨娘的打擊不謂不小。
說起來曹家還挺背運的,兩代單傳便算了,男主子連走兩個,留下兩個寡婦,好不容易兒子中了科舉,走上仕途,眼看似乎要興旺起來,誰想娶妻后卻連失三個孩子,最后媳婦還落湖死了。
難怪會有人在背后說三道四,一會兒說屋子煞氣重、風(fēng)水不好,祖先沒積德,一會兒又說曹平羨是孤寡之命,更有人歸論咒術(shù)。
即使大伙兒明面上不講,背地里也是議論紛紛,這也是為何本家那邊態(tài)度曖昧不明之故,照理說曹平羨是官身,他們應(yīng)當熱乎地巴結(jié)才是,可態(tài)度始終不冷不熱,想來他們也擔(dān)心自己被拖下水,壞了運勢。
“還想知道什么?”他停下腳步,盯著一臉深思的妻子。
她搖頭。
他以手背觸碰她的臉,冰冰涼涼的!盎匚莅。”
她頷首,想問他失去孩子難不難過,又覺得實在多余,誰失去骨肉不難過呢?
想起父親失去母親時傷心落淚的模樣,她未加思索地說道:“邢姐姐過世時,你哭了嗎?”
他轉(zhuǎn)頭看著她,面露詫異之色,過了一會兒才道:“為什么問這個?”
“我母親走的時候,父親哭得好傷心!
半晌才聽他回道:“沒有,我沒哭!
經(jīng)過楊柳樹時,垂枝隨風(fēng)拂過她的臉,沙沙的聲響像樂音,她聽見自己問道:“邢姐姐希望你娶邢家女嗎?”
他沒回避她的問題,爽快點頭。
“你為什么不……”
“你不是說過我不好擺弄?”他反問。
說到此事,她終于能一吐當日怨氣!巴德牪皇蔷铀鶠,我對你印象可差了!
他笑出聲,為她拂去柳枝,牽著她往前走。
“那時我就覺得你這人陰險。”她皺皺鼻子。
“我卻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姑娘,就是有點傻氣!
“我哪里傻氣了?”她不服,在人面前她可是溫良恭儉讓,挑不出錯來。
他笑而不答。
“你說啊!彼了幌。
“說不上來!彼竽笏氖,嚴格說起來她不是真傻,但她氣嘟嘟的模樣、孩子氣的行為落在他眼中就是傻氣,好比她不滿時喜歡擰他的手臂,下棋贏了他明明喜上眉梢,卻又裝作不在意,一副老僧人走、心海無波的模樣,令人發(fā)噱。
幾尺外,青桂跟在后頭,表情疑惑不解,先前小姐還氣呼呼的,現(xiàn)在卻與姑爺有說有笑,賴嬤嬤說的果然沒錯,小倆口的事他們自己會解決,難道夫妻還能有隔夜仇?
要是真記了仇,日子還怎么過?少奶奶是個聰明的,她自有分寸,下人就別瞎操心了。
更遠處,樹林內(nèi)一個清瘦的身影望著說說笑笑的兩人,神色恍惚。
以前姑爺與小姐也曾這般說說笑笑,那時感情多好……
為什么后來都變了呢?
“姨娘,起風(fēng)了,咱們回去吧!鄙砼缘难绢^說道。
“嗯。”周姨娘失魂落魄地走著。
另一頭,老太太聽了下人回報,歡喜地露出牙來。“瞧,我說沒事的,兩個人沒吵沒鬧,馬上就和好了!
要是在外頭聽了幾句閑言閑語,就鬧翻天,那還像樣嗎?林又芳不以為然地想道,要她說,齊書容還是少了幾分大氣。
她的表情自然沒逃過林氏的目光,自家妹妹最大的缺點就是氣量小,見不得人好,怎樣都能挑出錯來。
“對了,明兒個是不是顯貴回來的日子?”老太太問道。
林又芳精神都來了!笆前!
一觸及寶貝兒子,林又芳立刻把齊書容拋到一邊去,叨叨念念起天漸漸涼了,不知道有沒有多穿衣物,人是不是瘦了……
回房后,齊書容熟練地給曹平羨換上居家服,曹平羨發(fā)現(xiàn)袖口多了一圈細致的花紋。
“不過是常服,不用大費周章,小心傷了眼睛!彼撘痪洹
“我知道!彼年P(guān)心讓她心中一暖,卻故意道:“拿你的衣服來練手罷了,不是刻意繡的!
他莞爾一笑!澳懽釉絹碓酱,拿我的衣裳練手!
她得意的笑著,給他斟了杯茶!敖裉斐鋈ィI了糕點回來,你也嘗嘗。”
曹平羨垂下眼簾,盯著盤子上的點心,不經(jīng)心地問道:“在哪兒買的?海記?”
“嗯。”除了送禮給羅府外,也讓婆子買了幾盒自家品嘗。
曹平羨等了一會兒,見她自顧地品著糕點,只好開口說道:“改天我再帶你上街品嘗美食!
她雙眼一亮!昂冒!逼穱L美食與否倒不重要,主要是能上街逛逛。
“除了吃東西,可還有想逛的地方,或者有熟識的人在京城,也能順道拜訪。”他不經(jīng)心地問,說來也巧,今天恰好有同僚在街上瞧見妻子與一名男子在海記糕餅前說話,回來后順口與他提了。
其實不是什么大事,同僚不過順口提起,是他自己莫名在意,所以忍不住開口問了。
熟識的人?魏瑩瑩嗎?敬謝不敏。“沒有!
她喝口熱茶,忽然挑起眉頭,怎么突然提起熟識的人?是隨口提的,還是他曉得自己遇見魏瑩瑩跟萬錫銘……
“今天倒是遇上一位熟人。”她閑聊地提起。
他立刻道:“誰?”
“你也認識的。”她眨了下眼。
他認識的?曹平羨皺下眉頭,齊書容應(yīng)該不曉得他認識萬錫銘。
“別賣關(guān)子了!彼罅讼滤氖。
她忽地朝他眨眨眼!拔含摤摗!
他顯然沒料到,表情有些錯愕,齊書容故意嘆氣!耙蚰阒,她對我頗有敵意!
他難得露出尷尬之色,伸手將她拉近!案蚁参?”竟然拿魏瑩瑩來開他玩笑!澳阏媸窃絹碓酱竽懥。”
“我說的是實情!饼R書容理直氣壯地說。
“我與她可沒半分逾禮之處!彼裘肌!澳侨詹贿^是湊巧與她在林子偶遇,難道你真以為我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當然他也不是傻子,魏瑩瑩扭了腳自然是故意的,他不會笨得看不出來。
齊書容當然曉得兩人無私情,否則魏瑩瑩早嚷嚷出來,弄得人盡皆知,只是難得能臊臊他,豈肯輕易放過這機會?
“我怎么曉得是真湊巧還是別有用意?”她揚起下巴。
見她似笑非笑,一臉的捉弄得意,他捏了下她的鼻頭,眼神不自覺流露出幾許寵溺!霸秸f越離譜了,醋壇子都打翻幾壇了!
她朝他皺鼻!澳悴糯蚍讐幽亍!
原本想再逗逗她,聽見這話他忍不住試探道:“今天只見到魏姑娘一個人?”
他的語氣與問話讓她心生警惕。
果然……她瞪他一眼,敢套她的話,想來他是曉得她見到萬錫銘了。
她故意道:“當然不止她一個,還有她母親。”
他挑眉道:“還裝傻!
“是你裝傻!彼氐。
他撓了下她的腰,齊書容笑著扭開身子,嬌嗔道:“做什么,無賴!”
見她笑靨如花,又羞又惱的模樣,令他忍不住親了一下,她忙地推開他!斑鬧,明明知道做什么來套我的話!
“我不問你就不同我說了?”他問。
“不說!
“為什么?”他蹙眉。
“又不是什么大事!彼伤谎。
她的回答讓他露出笑,心頭雯時一軟,忍不住又是一番偷香竊玉,心里想問她是否喜歡過萬錫銘,卻終究沒問出口。
知道了又怎么樣,兩人都成親了,若是她說了他不喜歡的答案,不過徒增困擾,如此一想,便放寬心了。
他拿起糕點,喂了她一口,她紅著臉說自己會吃,他笑著又喂她一口,齊書容原以為他會再追問,沒想他卻戛然而止。
每次以為自己好像多了解他一點,卻又開始感到迷糊,齊書容感嘆道,誰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也不遑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