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后,同生客棧。
“小姐,已經(jīng)到了。”新來的丫鬟忍不住出聲喚她。都到門口了,怎么不進去?
溫芯芮蹙起眉頭,緩步下了馬車。這個新來的人到底不如繡兒可心,竟然沒禮貌的打斷她的心思。她暗自搖頭,明天讓溫叔再換掉,找個溫順點的。
抬眼看到同生客棧的區(qū)額時,她不自覺的揚起自嘲的笑容。
關(guān)于商會內(nèi)容,溫芯芮仔細揣摩過,覺得這次八成是霍子超想讓霍溫兩家聯(lián)手,只因為隨著近日皇帝打通了各個重要行道,使得許多商人涌向欽州這個未被開發(fā)的商業(yè)重鎮(zhèn),意欲在此地進行商業(yè)往來,擴大自己的勢力范圍。這對欽州的商人是一次挑戰(zhàn),而霍溫兩家聯(lián)手無疑讓欽州本上商人在這場競爭中占有優(yōu)勢地位。
和霍家聯(lián)手,對現(xiàn)在的溫家來說,是一件有利無弊的事,所以為了溫家,她必須來參加商會。
溫芯芮暗暗給自己打氣,在新丫鬟的陪伴下,走進同生客棧。
這家客棧吸引了五湖四海的客人,她一次也沒有進來過,對里面的裝飾布置非常感興趣,明媚的眼睛一直四處張望。
一樓的風(fēng)格略顯粗獷,適合江湖中人把酒言歡。二樓的風(fēng)格顯得雅趣,適合文人墨客飲酒賦詩。三樓一半是客房,一半是相對隱密的雅間,適合身分高貴或是有要事商談的客人。四樓則全部是客房。
在店小二的帶領(lǐng)下,溫芯芮來到五樓。
整個五樓只有一個房間,至少看起來只有一個房間。寬大的房間整齊而又松散的擺著高級桌椅,似乎是霍子超專門為舉辦欽州商會準(zhǔn)備的。
由于之前所有的與會者對此次商會的內(nèi)容大多有耳聞,是以溫芯芮的出現(xiàn)并沒有引來多少關(guān)注。來這里的人都是各個商鋪的管事,如果連自己的好奇心都管不住,他們也就不用在商場混了。
“溫小姐,別來無恙?”芊芊絲綢莊的女老板開口,清亮的嗓音略帶嬌媚。
場內(nèi)只有兩個女人,溫芯芮和她。
別看她身姿妖嬈,行事圓滑,其實年紀比溫芯芮也大不了多少。
溫芯芮對這個欽州有名的女商人向往已久,只是經(jīng)營不同領(lǐng)域,兩人交往不深,是以當(dāng)宋芊芊主動過來打招呼的時候,她立刻含笑回應(yīng),“宋老板,好久不見!
宋芊芊露出燦爛的笑容,“看樣子今年欽州要變天了!边@句話既是指溫霍兩家可以預(yù)見的合作,也是指溫芯芮竟然不顧禮義廉恥在公開場合露面。
往年商會只有豪放爽朗的末芊芊一個女人,她在商場早就練就了厚臉皮,任由那些腦筋死板的夫子人前人后的罵她放浪不堪,搔首弄姿,仍舊出入滿是男人的場合,談?wù)摻z綢進價,桑蠶質(zhì)量,甚至還跟著馬隊跑到北方,只為了擴大絲綢在北方的銷路。
今年溫芯芮這個嬌滴滴的大小姐也出面來“男人的世界”,足夠讓那些被仁義禮教荼毒到腦殘的衛(wèi)道人士吐血三升,感嘆世事無常。
溫芯芮裝作沒聽出她話語中的深意,“天怎么變,宋老板還是欽州第一絲綢商,這可是變不了的。”她態(tài)度謙和,語調(diào)真誠,只是抬頭看著宋芊芊時,眼中流露出促狹的笑意。
宋芊芊大笑,不指望自己剛剛的話能讓溫芯芮做多大的改變,只是這丫頭比她預(yù)想的聰明許多,表面上說著客套的話,私下卻直爽的向她表示了解自己的意思。
好可心的人兒!她瞇起眼睛,已經(jīng)能理解霍家公子為什么總是在背后有意無意的幫襯著溫家了。
這時,五樓安靜了下來。
溫芯芮順著眾人的目光看過去,果然見到霍子超步履優(yōu)雅的走了過來。
他的長發(fā)懶散的甩在身后,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著,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有在看到溫芯芮之際,眼眸閃閃發(fā)亮。
因為還對于跟他同處一室感到局促不安,所以溫芯芮沒有注意到他眼神的變化。
精明如宋芊芊,自然不會放過這點細節(jié),輕聲的說:“溫小姐,霍家公子可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呢!”手掌欽州大半的財產(chǎn)不說,還身兼皇職,加上出眾的相貌和謫仙一般的氣質(zhì),這樣的人無論到哪里,都不會被忽略。
溫芯芮淡然一笑,“自然,霍公子才華出眾,欽州能有今天,多虧了他,還有宋老板這樣的人物呢!”這話說得極為恭維,然而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卻讓人覺得情真意切,沒有半點矯揉造作。
宋芊芊抿著唇,但笑不語。
霍子超示意眾人坐下后,在溫芯芮的身邊坐下。
因為這次商會的主旨并非如以前一樣只是單純的交際,而是為了商討今后欽州商界的大事,是以每個與會者都擺出嚴肅的表情,乃至于整個會場顯得十分壓抑。
溫芯芮不喜歡這樣的環(huán)境,她這還是第一次參加商會,多少感覺有些局促。
剛剛霍子超坐下后,讓他的侍從宣布了商會開始,接著正式公布欽州要迎來大量商人的消息,然而令她有些放松又失望的是,他不再說話,任由那些老頭大聲討論。
宋芊芊沒有參與,轉(zhuǎn)頭,頗有興味的看著溫芯芮,“溫小姐,對于這次商人齊聚欽州城,你有什么看法?”
溫芯芮思索一下,展顏笑道:“不失為一件好事!睂τ谏倘藖碚f,擴大經(jīng)營才是發(fā)展之道,固守成規(guī)只會自尋死路,倒不如趁著這次機會尋找更大的商機,一躍進入更上層的領(lǐng)域。
宋芊芊微怔,稍微收斂調(diào)笑的神色,若有所思的低垂著頭,好一會兒才又抬起頭,“欽州有溫小姐這般妙人,真是一大幸事!
溫芯芮已將注意力轉(zhuǎn)向別處,聽到她說話,馬上看向她,卻不明了她的意思,只得禮貌性的回以一笑。
霍子超徐徐張開邪魅的眼睛,目光一掃,狀似無意的在溫芯芮的臉上頓了頓,懶洋洋的開口,“各位。”
會場里的人立刻閉上嘴,一片靜默。
“皇上有意將處在邊境的欽州做為兩國交易的商業(yè)中心,這對于我們是個難得的機遇!
一個長須老者緩步上前,“霍大人,老朽可不覺得這是什么機遇。各地商人齊聚欽州,肯定是要爭奪貨源和客源,這對我們來說,百害而無一利!”
當(dāng)下,附和聲此起彼落。
溫芯芮心里發(fā)緊,抬頭看著霍子超的神色,深怕他著了惱。
然而霍子超絲毫不惱,甚至嘴角還略微揚起,“李掌柜可知,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外地商旅自然會造成客源和貨源的緊縮,但是這也會刺激我們往更好的方面發(fā)展,如果在自己家還立不住腳的話,我們要如何將生意發(fā)展到九州各地?”
溫芯芮皺起眉頭,敏感的發(fā)現(xiàn)商會的人并不是完全信服霍子超,當(dāng)他說完這番話后,她看到不只一個人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斑有……”霍子超剛要說些什么,驀地停下,皺起眉頭,看向樓梯處。店小二不知道在說什么,聲音越來越大,似乎與什么人爭吵了起來!安缓靡馑,稍等片刻!被糇映涞某,走過去看個究竟。所有的人都看向樓梯處,那里赫然站著溫家二夫人。
溫芯芮的臉色驟然蒼白,想不出為什么會在這里見到二娘,發(fā)現(xiàn)大家的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她赧然一笑,也跟了過去。
“溫芯芮,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一個人跑來參加商會!你眼里還有我的存在嗎?”溫二夫人的嗓音尖利,幾乎刺破每個人的耳膜,這嗓子曾經(jīng)是她謀生的依靠。
霍子超皺起眉頭,正要制止她,卻聽到身后的溫芯芮說話了。
“二娘,你的身子剛好,不宜如此動怒。”她還是一貫的溫潤作風(fēng),說話不慍不火,甚至眸子都沒有上抬。
“不動火氣,就讓你這個小浪蹄子把溫府都敗了。”也許是氣到了極致,溫二夫人干瘦的身子輕微的顫抖著,“你可知道現(xiàn)在有多少人盯著我溫府的財產(chǎn)?你居然把家里的老管事都辭退了,現(xiàn)在又跑到外面來招惹,真想把溫府的基業(yè)毀于一旦嗎?參加商會?哼,我看你是想將溫府全部給了什么人,我還不知道你?”
溫芯芮輕嘆一口氣,“二娘,你言重了,我并沒有要賣掉什么,只是如今府上的情況,能得到各位商家的協(xié)助……”她有意將話留一半,只因為深知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了解一些溫府的內(nèi)幕,而她身為現(xiàn)在溫府事實上的當(dāng)家人,自然不會暴露自己的短處,“卻是最好不過了!
“聽你胡扯!你還不是要把我家賣了,去討好這小子!”
溫芯芮連頭都懶得抬,二娘今天不知受何人挑撥,竟然做出這種事,在眾多外人的面前暴露家丑,即便爹再不理正事,回到府里,也不會對二娘有什么好臉色的。
“二娘,還請你顧著你的身子,有什么事,回去再說,可好?”
“好,好你個騷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