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看見一身白衣的男人從廟旁小舊屋里走出來時,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白衣男子一出舊屋,目光立即膠黏在他身上,他驚得無法思考,第一個念頭是:先走再說!
「若涼,攔住他!箿販厝崛崛绱猴L拂面的雅音。
跟著白衣男子走出舊屋的另一名年輕男子反射地喊了聲「遵命」,幾個起落翻身便在兩人面前站定,徹底阻攔他們的去路,當他完成任務,要向主子邀功時,抬眼對上那沉冷不悅的熟悉面容,乍驚乍喜地嚷叫道:「留留留主,貓、貓兒真來了……不對,四少爺,四少爺平安無事啊……」隨即頭頂被敲了一記!赴ム。窗。蛉说,果然是四少爺……留主,貓兒找到了,您可以睡好覺啦!」
那白衣男子正是白春留,他慢步朝前走去,面上笑容溫潤,不眨不躲的眸光里隱著激動,垂在兩側的手指輕微抖著,像在克制些什么。
「冬蘊,幸好你沒事!
那聲音平靜一如往常,只有徐望未聽出他的語尾也是輕微抖著,他心情一定很激動吧?巴不得立刻撲上去抱住他親愛的小弟,偏偏在人前他得端住身為莊主的架子,雖然她不是很想再見到這個人,但見到他,就等于白冬蘊的身體有人照顧了,這讓她忍不住想笑了。
一定是她爹聽見她的心愿,設法讓這人來接白冬蘊回家的吧。
白冬蘊瞪著自家大哥那過分平靜的笑容,以及那雙藏著澎湃熱情的眼眸,頓覺無比刺目,忍不住撇開眼,沒好氣地回道:「我還能出什么事!
不過是被不入流的江湖混蛋砍了一刀,不過是帶著白春留心愛的女人一塊逃命……思緒一頓,連忙甩開她的手,避嫌似的迅速跳離三大步,支撐的重心忽然改變,令他身形些微不穩,離他極近的若涼反應不慢,及時伸手撐住他。
徐望未莫名其妙被甩開,不受控制地一頭撞上廟墻……前的某具溫熱軀體。
「望未,你還好嗎?」溫暖的柔音近在咫尺。
她站穩腳步,暗自慶幸此時她的眼是全盲的,要是讓她目睹白春留從她家里走出來,肯定會誤以為死人復生,被他活活嚇死了。
「我沒事!顾p聲答著,下意識退開半步,與他保持距離,「倒是四公子為我挨了一刀,傷口很深,到現在都還沒好呢!顾浅牡卣f道。
白冬蘊冷哼一聲,道:「不過是小傷罷了……若涼,你住手!」刷的一聲,他衣服被人撕破了。
「留主,徐姑娘說的是真的,四少爺背后的傷很嚴重!」若涼一手在四少爺的裸背上東摸西揉的,這觸感真不錯:另一手抓著破爛的暗色外衫,驚嚇不已地鬼叫著,隨即感覺到有人用力掐著他的脖子,讓他更用力地叫道:「哇!要死了要死了!留主,四少爺力氣還很大,不礙事。】瓤、咳咳咳咳咳……」
白春留忍著笑,輕斥道:「若涼,徐姑娘在呢,你把冬蘊的衣服撕了,要她一個姑娘家目光放哪兒。」
「沒關系啦,留主,那女人成瞎子了,就算我連四少爺的褲子都脫了,她也是什么都看不見……哎唷!」又被人敲了一下腦袋。
這兩人簡直是存心要害她在黑暗里妄想某個美男子的無邊春色……那人的背,她不但看過,也摸遍了,雖然那時光源不足,看得不很清楚,光是掌心碰觸到的柔滑觸感,就夠讓她回味……不,是尷尬到底了。
「望未,你的眼?」
「是暫時的,過幾天就好了,白莊主千萬別放在心上。」她連忙說道,聽見一旁的白冬蘊又發出輕哼聲。
老是哼哼哼的,該不會是鼻子有毛病吧?她胡亂想著。
「你放心,我已經請了幾位名醫在莊里等著,一定能治好你的。」
「不是幾位名醫,是幾十位,差不多要把客院住滿了那么多人!」
若涼忍不住插嘴。
她傻眼了,原來白春留瘋癲的程度不下于白冬蘊,白莊是一個專出瘋子的地方,一次請來幾十位名醫,就為了治她一人的。窟@也未免太夸張了一一
「沒有那么夸張,若涼,你再亂說話,把望未嚇跑了怎么辦?我可不知道還能上哪去找她啊!
此話一出,白冬蘊立即瞇起眼,問道:「你們怎會找到這種地方來?」
小荒村既偏僻又荒涼,離遠城更是十萬八千里,連他都是幾天前才問出這里的,這家伙怎會比他們還早一步抵達此地?
白春留眉目含笑,道:「你帶著望未一起走,我猜想也許你們會到她家里走一趟,就過來看看,也真巧,還真讓我遇到人了!
「你早就知道徐望未住這里?」
「也不是,我只是來碰碰運氣,沒想到她真的是……」一頓,柔聲道:「是我想的那人的女兒。」
徐望未渾身一抖。
白春留接著又道:「冬蘊,徐姓藥師的女兒,難道沒讓你聯想到什么?」
白冬蘊聞言,猛地一震,用力掙開若涼的攙扶,急奔到徐望未面前,揪住她衣襟,怒聲問道:「你是徐連生的女兒?」
雖然襟口被人抓住,讓她有點喘不過氣,她還是努力面帶微笑,非常冷靜地說道:「只是養女而己,不是親生的。」所以別這么激動,她快被掐死了!
因為怕徐連生遺留下來的東西藏有關于白春留身世的只字片語,搜索她家的任務由白家兩位主子一手包辦,原本自告奮勇要打掃的護衛若涼,被主子們送到外面負責保護她。
雖然這份差事簡單又輕松,但先前跟留主,一塊兒進屋去時,他親眼看見里頭積灰有多深厚,讓白莊兩位金尊玉貴的主子在灰塵屋里找東西,他是既心疼又過意不去啊,偏偏主子的命令他不得不遵從,只能乖乖站在墳墓旁邊,眼巴巴地偷覦著屋里忽隱忽現的人影。
「地上的灰塵都厚到可以種菜了啊,為什么不讓我先打掃過再進去?究竟是什么重要的東西,需要兩位主子一塊兒找?徐姑娘,你心里可有眉目!
他是一個靜不下來的人……在執行守夜任務時除外,既然旁邊坐著一個會說話的人,要他閉嘴空等,實在很難受!
徐望未坐在與若涼相隔兩步遠的另一塊大石頭上,兩手緊抓著她的舊布包,淡應了聲:「我不知道!
這聲音好冷淡啊!若涼不由得轉頭看去,她身上穿著質料普通的暗色衣裙,肩頭披著同樣暗色的厚披肩,淺色長發成一束,襯得那張偏白的臉更顯空靈剔透,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破掉似的,她一雙眼明明是全盲的,卻仍是直盯著小舊屋,要不是他眼睛夠利,一眼看穿她的目光渙散無神,還真會誤以為她是個普通正常的明眼人。
也對,這里畢竟是她家,兩個人男人進到她家里翻翻找找,她卻不能親自監督,會擔心也是必然。
「徐姑娘,雖然我不知道留主和四少爺在找什么,可他們的人品,我若涼能以性命擔保,絕對不會亂碰什么不該拿的東西!咕退闼谶@么破舊的屋子底下埋了一個什么稀世大秘寶,也不用擔心會被他們偷走。
白莊呢,天下第一清廉清白清如水的大莊,絕不會做出任何不可告人之事!
「嗯!顾琅f淡淡應著,理應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東西,又怕真被找出什么有用的東西,這種復雜的心情無法言說,只好繼續忐忑不安地等著。
若涼一臉大受打擊,這是哪兒來的姑娘,多應個幾句話會死嗎?難道是他的相貌不比留主和四少爺俊美,她才會連一句話都懶得施舍給他?
不,算起來她根本沒見過他,不可能因為他的容貌而嫌棄他。
「徐姑娘,呃……初次見面,在下名叫若涼,若是假若的若,涼足涼風陣陣吹的涼,每次留主出門遠行,一定會帶我一塊,負責為他守夜、服侍他生活起居!
會對不曾謀面的人冷淡,八成是因為她怕生,他拿出生平最大的誠意,以自認最溫柔的語氣自我介紹道。
徐望未慢慢把臉轉向聲音來處,輕而有禮地應道:「你好,若涼公子!
他眼睛頓時瞪大,心跳莫名加快,結巴道:「你也好,那個,我只是個下人,姑娘別喊我公子,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我明白了,若涼公子!顾⑿Α
明白了卻不改口……這種前后矛盾的說話方式,跟某個他很熟的人很像啊!
「徐姑娘,你在莊里的時候,我沒和你打過照面,可我曾聽人說過留主很喜歡你,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又來一個想撮合她和白春留的人?她內心哀嘆,輕道:「白莊主是好人!
好人的下一句肯定就是:我配不上他,若涼暗自為留主掬一把同情淚。
「我想也是,你肯讓四少爺從著你走,留主沖上前當你的肉墊,你站穩以后卻是馬上退開……徐姑娘心里頭是偏向四少爺多一點的吧?」
「嗯!箾]看見若涼的臉更垮了。「四公子為我挨了一刀,這份恩情,我總要報答的!顾眢w撐不住需要人扶持,旁邊只有她一人,她又受過他的大恩,理所當然要幫忙的。
兩人靠得那么近,幾乎可以說是抱在一塊兒了,只是為了報恩?垮掉的臉又恢復了些,留主還有希望。
「難道徐姑娘連四少爺也不喜歡嗎?」
「四公子是好人。」她答道,清美的笑容稍微柔和了些。
換句話說,他家最出眾的兩位主子,都沒能讓美姑娘動心!
「那我呢?我也是好人嗎?」他眉眼垂垂,不抱希望隨便問著。
「我今天才第一次見到若涼公子呢!
他的臉徹底垮掉,雖然他和兩位尊貴的主子不能相比,可連一句客套話也舍不得給他,有沒有必要這么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