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太湖?為啥要去太湖?我又不認識他們,我不要去!”
年方七歲的段子讓已被封為太子,打小被一堆太監、嬤嬤、臣子,寵得任性自我,雖不至于是個毫不體恤他人的小霸王,但小小年紀就極有想法與個性。
他才不要去跟一堆不認識的人虛應、打哈哈。
“為啥不要?父皇母妃要去拜訪舊友,你為什么不去?”他的父親──大理王段滄浪,臉色嚴厲地問。
段滄浪知道內侍、臣子們都寵他,所以格外嚴格教導他,只因為他是太子。
他不希望孩子,將來成為一個為所欲為的狂妄君王。
段子讓一向很敬畏父親,尤其當父親板起臉時,他絕不敢當面頂嘴,不過他脾氣倔,仍舊噘起嘴、別開頭,表示心頭的不滿。
見夫婿臉色一變,眼看著就要發火,柳昀兒趕緊上前抱住孩子輕哄:“子讓,你乖。金刀門的門主與夫人,是父皇母妃的好友。我們多年未見,心里非常思念,你就當陪陪父皇母妃,跟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段子讓天生脾氣壞,吃軟不吃硬,父皇威逼未必見效,但母親只要動之以情,他立刻就讓步了。
瞧見母親渴望的眼神,他不忍讓她失望。
“好吧,我就陪你們去。但是你們不可以待太久喔,我們離開大理已經一個多月,我想回去了!庇紊酵嫠倘挥腥ぃ珪r日久了,還是會感到疲乏的。
“嗯,我們答應你,只是敘敘舊,不會久留的!
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段子讓,就跟著父母來到金刀門。
在那兒,他第一次瞧見凌皖兒,她是金刀門門主凌蒙的女兒,年方五歲。
他板起臉,看著站在父母身旁的凌皖兒;她一身粉色的棉襖褲裝,腰間掛著一把木劍,瞧起來有模有樣,但他卻覺得可笑至極。
他不感興趣地別開視線不再瞧她,凌皖兒卻充滿興味地繼續盯著他看,甚至連嘴巴打開了都不自覺──那好奇又驚嘆的眼神,活像在看街上雜耍團里的猴子,教他打從心里不舒服。
“傻子一個!倍巫幼寫崙康剜哉Z。
“嗯?子讓,你說什么?”柳昀兒聽見兒子好像說了什么,卻沒聽清楚,于是慈藹地彎下腰詢問。
“沒事!倍巫幼屃⒖掏χ北臣,繼續聆聽這場對他而言萬分無聊的談話。
稍后,父母和金刀門主夫婦喝茶敘舊去了,沒抓他一起去,他便樂得清閑,來到后花園,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看看書本。
忽然,后頭冒出一道聲音:“他們說你是太子,是真的嗎?”
他回頭一看,像只跟屁蟲般尾隨在他屁股后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凌皖兒。
“你說呢?”他懶得理會對方,掉頭就往前走。
該說是凌皖兒沒見過大世面,還是天生白目好?總之,她瞧不出他很不高興,完全沒被他的臭臉嚇到。
“嗯……我想應該是吧!”她眨巴著圓滾滾的眼睛,贊嘆地打量他的樣貌與一身精致的服飾!澳阋路系凝垼C得好漂亮。我爹說只有天子才能穿龍袍,所以你應該是太子,錯不了的!
笨蛋!這只是繡龍的袍子,不是龍袍!真正的龍袍繡有九龍,金碧輝煌,教人難以逼視,根本不是一般的衣裳可以比擬的。
段子讓哼了聲,掉頭不理她,逕自找了張石椅坐下來,打開隨身攜帶的書冊,翻開便看了起來,彷佛當她不存在似的。
但他不知道她是呆,還是不懂得看人臉色,竟一屁股坐在他旁邊,晃動兩條又短又肥的腿,一個人開始嘀嘀咕咕起來!拔,我叫凌皖兒,你叫什么名字呀?”
段子讓不語
“我爹說你們是從大理國來的,那是個什么樣的地方呀?”
他心想,懶得理你。
“欸!你怎么都不說話?難道你不曉得自己的名字嗎?”
羅嗦,吵死人了!誰會不曉得自己的名字?
“欸欸,你斗過蛐蛐沒有?”凌皖兒的思緒轉得比風還快,突然想到自己腰間竹筒里的蛐蛐,立刻興奮地問。
“……沒有!倍巫幼尩穆曇艉懿磺樵。
事實上,他連蛐蛐都沒瞧過;在宮里,哪有人敢捉蟲子給尊貴的太子玩?
“什么?你沒玩過蛐蛐?”凌皖兒瞪大眼,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瞧著他。“那好可惜,斗蛐蛐很好玩呢!”
“斗蛐蛐……真的好玩嗎?”段子讓被挑起了好奇心。
他畢竟還是個小孩,依然有著孩子愛玩的心性。
“當然好玩!我有只蛐蛐叫小跳,我捉出來給你瞧瞧!闭f完,凌皖兒立刻取下腰間那只爹爹做給她的小竹筒,小心地打開蓋子,抓出黑溜溜、油亮亮的蛐蛐兒,獻寶似的,拿得高高的給段子讓瞧。
“怎么看起來這么惡心?這種蟲子真的好玩嗎?”段子讓很少看見蟲子,直覺不舒服,不免擺出一個作嘔的表情。
“你別看小跳長得不起眼,他很厲害的!”凌皖兒噘起小嘴,很不高興他瞧扁了她的寶貝。
“哪兒厲害了?”段子讓索性把書冊合起,與她斗起嘴來。
“就很厲害嘛!你要不相信,抓只蛐蛐來斗斗,就知道我的小跳多厲害了。”凌皖兒氣不過地嚷嚷。
“好啊,你去抓,我在這兒等你。”段子讓氣定神閑地道,硬是不相信那只又黑又丑的蟲子,有啥厲害的。
“什么我去抓?既然是你的蛐蛐,你得自個兒去抓才行!”這是規矩。
“什么?自己去抓?”段子讓嚇到了,他得用手去抓那又黑又惡心的蟲子嗎?“我才不要!”
“不行啦!要斗蛐蛐,就一定得自己去抓,走,我帶你去抓只又黑又大的。”凌皖兒不由分說,拉著他的手就走。
“我不要去!”段子讓生氣地甩開她的手。誰說他要去抓蛐蛐了?
凌皖兒嗅到一股懼怕的氣息,忽然有點明白他堅持反對的原因了!澳阍摬粫桥买序邪?”
“誰怕那種小蟲子?!”段子讓逞強地怒喊。
“既然不怕,那就去抓呀!
“抓就抓,我才不怕呢!”段子讓發誓,就算光想到要抓那種油黑的怪蟲就頭皮發麻,他也絕對不會承認。
“那我們走吧!后山有很多蛐蛐喔!
“有……很多?”段子讓想開溜了。
段子讓不情愿地被拉到了后山;凌皖兒瞧中一塊不大不小的石塊,就要他先守在一旁,然后冷不防翻開石塊。
頃刻間,好幾只躲在石塊底下的蛐蛐受到驚嚇,同時往不同的方向逃竄。
“。 倍巫幼屒埔娤x子,大叫一聲,猛然往后跳開。
“哎呀!你做什么跑開?你瞧,蛐蛐都跑光了!”凌皖兒第一次看見,連只蛐蛐都抓不到的男生。
“跑光就跑光,反正我也不希罕!”段子讓生氣了,掉頭轉身就走。
誰在乎那些臭蟲子?!
“不行啦!你說要斗蛐蛐,怎么可以說話不算話?”凌皖兒追過去,嘟嘴怪他不守信諾。
“我就說話不算話,那又怎樣?”他是太子,他說了算!
“我瞧你這么瘦弱,連只蛐蛐都抓不到,武功一定很差,這樣好了,我們不斗蛐蛐了,我教你功夫。”凌皖兒又有了新主意。
“不要!”段子讓硬生生地一口回絕。
他不是武功不好,而是根本不懂武功。
大理皇宮高手如云,還有護衛鎮日嚴密保護,哪需要他習武?
“你別害臊,就算你武功差,我也不會笑你的。”凌皖兒自作主張地,認定他是不好意思。
“誰跟你害臊?我是不想練!”
“別推辭了,告訴你,我的功夫是我爹娘和我外公教的,保證厲害!我將來可是要闖蕩江湖、行俠仗義當女俠的!”凌皖兒抽出腰間的木劍,好不神氣地揮舞。
“我跟你說我不想練,你聽不懂嗎?”段子讓生氣地喊。
誰管她要不要當女俠?她要找人練武根本不關他的事,他也沒興趣作陪。
“別這么說嘛!來,我拿劍攻你,你要抵擋喔,知道嗎?”
段子讓已經懶得理她了。
她是聾了,還是理解能力有問題?他說了好幾次不要,難道她聽不懂嗎?
“當心,我要攻了!呀──”話一說完,凌皖兒立刻高舉木劍朝他沖去。
“喝”地大喊一聲,她用力將木劍揮下。
原以為段子讓會快速躲開,就像常陪她練武的師兄弟們一樣,沒想到他躲也不躲,還筆直站著不動;等凌皖兒發現不對勁時,早已來不及收回攻勢了。
叩!清脆響亮的一聲敲擊,她的木劍扎扎實實地落在他的頭上。
凌皖兒嚇白了小臉,她料想不到他竟然連躲都不躲,傻愣愣地站著任她打。
“你──”段子讓瞪大眼,惡狠狠地看著她;可才說了一個字,便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倒下。
他被她給敲昏了!
這件事,十三年來,段子讓從沒有一天忘記過;雖然后來她為了賠罪,把自己心愛的木劍送給他,但仍消弭不了他的屈辱與怨恨。
所以,他設了個計把她騙來,打算讓她也嘗嘗丟盡面子、受盡屈辱的滋味。
而今,機會已經來了,就等待著她步入陷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