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原青果然全身酸痛,像被人踩過一樣。不過她并沒有太注意,一顆心都懸在今晚最后的特訓上。
下課后,她還沒和芯容走出校門,就被一個她絕對沒料到的人截住!跋虬卣Z?”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他是在她家門口出現她還不會這么驚訝,但這里是聯大啊。
他在擁擠的校園里造成不小的視覺轟動,身上的皮衣在夕陽下閃著紅光,頰邊有些胡渣,顯得格外狂狷,手上拎著一個黑紅相間的專業安全帽,像是個飆車族突然出現在學生族群中,眾人不自覺地慢下腳步。她想轉身就跑,但那樣可能造成更多話題,只好抿著嘴移開目光。
“如果不想被人八卦,就乖乖跟我來!
天!他的牛皮已經升級到鴨霸了嗎?
“我覺得八卦可能好一點!彼彩遣豢此。
“喂,姓向的,憑什么小青要跟你走?”芯容雙手插在腰間。
向柏語對原青做了什么她是不知道,但她知道絕對和那天原青冒雨出去又濕淋淋回來有關。她記得當時原青雙眼失神,臉色蒼白,她卻怎么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放人睡覺。
這個帳她記下了,姓向的卻還有臉出現,出口還這么張狂。“向柏語?”
原青轉身,看到于奇晏和徐汀緣走過來,于奇晏的口氣非常驚訝。
“你怎么會來這里?”徐汀緣的口吻很不客氣,“羅大派你來的嗎?”
向柏語嘴角一斜,“羅大好像還派不到我,要派也是我派他們才對。”
“你還是沒變,”徐汀緣諷刺地說:“請問來敝校有何貴干?”
“和貴社沒有關系,”向柏語滿不在乎地撇清關系,眼睛鎖定原青。原青有種做噩夢醒不來的感覺。
為什么向柏語不閃遠一點,還她清靜?
“你們認識?”于奇晏蹙起向來溫和的眉。
“他是我哥的朋友!痹嘟┯驳卣f。如果向柏語敢亂說話,她絕不會饒他。
“很好的朋友。”向柏語突然展開電力十足的笑容,對其他三人聳肩,“小青她哥有事找她,但沒法過來,我自告奮勇來接她的!
原青半個字也不信,但這是化解眼前僵局的好辦法,她在心里罵向柏語老賊,但也無可奈何。
“我去就是了!
“你確定?”徐汀緣問,“他是羅大的老板之一。”她不確定原青聽不聽得懂,但不提不行。
原青懂得不能再懂了,但不愿多作解釋,“沒關系!
“我們是來給你們明天要用的東西,還有一份講義!毙焱【壈褍纱Y料分別遞給原青和芯容。
“謝謝。”原青說。
“那我們走了!毕虬卣Z嘴角又是一勾,示意原青走在前面。
原青和三人道別,轉身大步就走,向柏語長腿輕松地跟著。
“原來你真的要去比賽。”一出眾人的聽力范圍,向柏語立刻說。
“我是食藝社的,我們全社都得去!痹嘤舶畎畹卣f。
“啊,沒錯,卓因瀲一回來就搞的新規矩!毕虬卣Z說得嘲諷。
“不行吧?他們那幾雙眼睛還死盯著我們呢!彼てさ卣f。
她氣結,加快腳步,簡直是半跑地出校門。
“我的機車在那里!毕虬卣Z偏偏頭。
原青站定腳步,“我不會跟你上車的。有話就趕快說!
他俯視著她,“卓因瀲特別挑出你,你有沒有受寵若驚?”
“沒有。”
“你明天比賽,覺得自己會贏嗎?”
她抿嘴拒答。
“卓因瀲把你推得這么高,你不怕摔得粉身碎骨?”
“你說這些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不希望你被卓因瀲給玩弄!
“玩弄?”
“你明明就是個廚房菜鳥,他為什么要下這么多工夫?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他的話并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原青覺得大大被侮辱了,“你的意思就是我根本不會做菜?那他是看上我什么?難道是看上我的人不成?”
她說得極其諷刺,他卻全無笑意,“我是看上你的人,他為什么不可以?”
血液沖上她的臉,然后又刷地流失,“我聽夠了你的胡說八道,請你不要再管我的事行不行?!”
“門都沒有!彼ダ氖郑泵﹂W開。她絕對、絕對不能忍受再被他碰到。
“小青——”
“向柏語,”她昂起頭來看他,深吸一口氣,才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從那天晚上之后,我已經不想再交你這個朋友。如果你還知道怎么尊重人的話,請你尊重我的決定。以后,麻煩你還我清靜,我會很感激的!
她轉身便走,深怕他會追來,但他終于識相地放棄了。
這一次,她希望是最后一次。
都是向柏語。她在卓因瀲家門前駐足了好久,卻遲遲沒有敲門。
昨天她問卓因瀲是否真期待她會得名次,他很干脆地否認了。
向柏語說卓因瀲是別有目的,還說……還說……
想到這個臉就發熱,熟悉的本能反感沒涌上,倒是有種恐慌的感覺。卓因瀲真的對她特別嗎?說是對她做的菜另眼相看已經很難令人相信了,要說是對她的人有興趣就更離譜了。
她深知自己身上帶著濃烈的排斥感,當初向柏語接近她,她后來負氣地想一定是他把她視為某種變態的挑戰,要把他遇過唯一不匍匐在他帥哥腳下的女生給征服。
但要說卓因瀲也是這樣的人,會有這樣無聊的心思,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那到底什么才是可能的?她心亂如麻,手舉到門鈴前又停住。
門忽然被拉開,“你要在這里站到什么時候?”
她退了一步,完全沒有心理準備,“我——”
“本來沒遲到,現在也變遲到了!彼谅曊f。
“對不起。”她本能地道歉,腦中還是空白一片。
“進來吧!彼碎_一步,然后關上門。
她臉上的熱氣散不去。他為什么知道她一直站在門前?難道他早就等在門后?
進了他的廚房兼大廳,發現他已經把食材準備好了,要切的、要腌的、要先燙過的,五花八門整齊地排在料理臺上。
這就是她今天的課吧?她努力想看出他要她做什么菜,但有魚有肉、有蔬菜水果,可能性太多,她一時猜不出。
她把刀袋放在廚臺上要打開,他搖頭,“今天你不用動手。”
她的目光立即落在自己包住的手指,“沒關系,我戴手套就可以了,剛才在家做也沒問題——”
“不是因為你的手。你今天用看的。”
她愕然,今天……她完全不必動手嗎?他要全程示范?“那……我去拿一下筆記本!
“不必,你用心看就行,坐下!
她依言坐在高腳凳上,他不再說話,開始動手做菜。
那天在田師傅的廚房里,卓因瀲緊挨在她身邊,她聽命緊盯著田師傅,雖然被卓因瀲分去不少心思,實在沒辦法多注意他的動作,光是要趕上田師傅的速度,已經讓她上氣不接下氣。
但現在她專注在他身上,立刻有被某種強大磁場吸入的感覺,完全無法移開視線,連眨眼都忘了。
他的動作雖然快,卻給人不疾不徐的感覺,因為他從不浪費一個動作。他切菜精準,每一刀都是他要的確切長寬,不必再回頭去重切調味的順序和分量熟練而篤定,寧可加少而不加多,從不再去補食料來彌補過多的調味。
不同的肉他的切法也不同,牛肉逆切,豬肉斜切,雞肉順切,魚肉下切,肥肉加水切。
利刀又加力,應該是非常尖銳的動作,但在他手下不知怎的竟顯得輕柔、溫婉,有如在雕琢一顆精細非凡的寶石,絕不能失了準頭,更不能用力過度。
最讓她意外的卻是他不時抬頭看她,本以為他會埋頭苦干,但他的人眼常檢視她,好像在看她是否專心。
不知怎的,她覺得他一向銳利的眼光在做菜時卻顯得溫暖;他們被令人垂涎的香味和熱氣環繞,明殼的燈光與爐上的火焰相映,一切都是那么……讓人著迷。
他從來沒有那么敞開過自己,她仿佛可以見到他如何在腦中估量菜色,感覺到他品嘗時對調味的滿意程度,她恍惚見到了他俊美臉上有一種平靜而溫柔的神色,而她曾天天看到這樣的神色,在媽忙東忙西做飯的時候。
她自己做菜時有這樣的神色嗎?她做菜時究竟帶著什么樣的心情、顯露出什么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