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趙子林堅持,是以顏彩云居住在南院,除了她帶來的貼身丫頭,趙子林遣了許多丫頭去服侍她,趙大爺亦另外派了幾名丫頭讓顏彩云使喚。
即便如此,顏彩云心中仍若有所失。趙子昂雖與她相見,也答應(yīng)相助顏家,可態(tài)度始終冷淡客氣,宛如陌生人。
趙府的一景一物,對她而言,仍是那般熟悉。不知覺中已近北院,觸景傷情,丫頭小蕓勸她寬心,正欲轉(zhuǎn)身離開,不意趙子昂正待跨步出院,乍然相遇,不由一呆,良久不能言語。
「子昂……」溫婉的臉容顯得憂傷。
趙子昂張張嘴,又閉上。而后道:「彩云!
「我……」柔目晶瑩,閃著淚光,終而輕喟一聲,勉強笑道:「我閑而無事,在府中閑逛,沒想如此湊巧,竟遇上了你!
趙子昂并未回話。顏彩云心中黯然,勉強又笑道:
「府里一景一物皆無太大政變,仍是那么怡人!刮锸侨朔,強顏歡笑背后眸底更現(xiàn)哀傷。
「進院看看吧!冠w子昂終于開口。
顏彩云驚喜抬頭,不敢相信似!缚梢詥幔俊孤曇粑⑽l(fā)顫。
「請進來吧!
院中一草一木,仍如舊日,陪伴的人兒,依是舊人。顏彩云心中無限感傷,深深悔恨,當(dāng)年當(dāng)日,她為何不多堅持一些,而屈從于父命。如今,還能夠挽回嗎?
怕是不能了吧。
走至昔日經(jīng)常逗留的樓軒,見軒名「去云」,心中不禁一酸,怔怔道:「去云……原也該如此。」強作歡笑,道:「這些年你過得……可好?」
「還行!冠w子昂簡短回答。
顏彩云喃喃低語道:「小樓依舊,人可如昔?閣上停云,西邊映彩,歡夢能再期?」轉(zhuǎn)向趙子昂。「我……能讓我進閣中看看嗎?」
趙子昂遲疑一下,終是點頭。
進入閣中,斯情斯景,無一不帶回昔時。取出本書冊,書頁中翩然飄下一張紙箋。薄箋上可見題著:停云閣上倚西窗,夕陽盡處彩云歸。
趙子昂臉色略為一變,撇開臉裝作末見。
「子……」顏彩云禁不住!改憧蛇記得,當(dāng)時你總坐在這書閣讀書,而我倚在這窗旁……」幽幽一嘆!改阈睦镆欢ê茉刮野桑俊
趙子昂輕握拳。道:「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不必再提!
再見到彩云,他心中自非并無動搖,昔日的怨與恨與痛楚一涌而出。他對她,還是有情,并非已經(jīng)完全割舍吧?盡管如此,物是人非,縱然她依是那個顏彩云,可他仍是原來那個趙子昂嗎?
「你怨我是應(yīng)該的!诡伈试朴挠牡溃骸甘俏覍δ悴蛔 绻菚r我能再堅持一點,如果——」
「別再說了!」
「你不愛聽,是嗎?」神態(tài)那么幽怨,語調(diào)那么哀傷!肝业潏D權(quán)勢,硬是拆散我們,我在王府郁郁不樂,終是與之仳離。為此,我爹他還發(fā)了脾氣。而今,眼看趙府富貴騰達,卻轉(zhuǎn)而求之于你,甚至不惜送他的女兒上門,望你念在舊情上而相助。我……我覺得很是慚愧……」
「別說了!彩云,別再說了!」
「我知道你怨我,不想見我,可我還是聽我爹的話來了趙府。你可知為什么?我只求能再見你一面……」
「別再說了!」趙子昂大叫一聲。
顏彩云美眸含淚,泫然欲泣、楚楚可憐地望著他。趙子昂握握拳,強忍著。道:
「趙顏原是世交,顏家有困難,趙府出手相助,原是在情在理,妳不必覺得過意不去!
「那么我呢?你肯原諒我嗎?」
趙子昂表情動一下。緩緩道:「過去之事既已過去,不必再提。子林仍視妳如長姊,趙府亦歡迎妳,妳不必想太多!
「那么,你呢?」
趙子昂一怔。不巧后頭傳出憲搴聲響,他臉色一沉,大聲喝道:「是誰?」
不消片刻,一個人影從書冊后頭爬出來。
「妳——」猛不防一愣,竟是應(yīng)如意。「妳偷偷摸摸地躲在這里做什么?」
應(yīng)如意爬起來,雙眼賊溜溜地望望顏彩云,又望向趙子昂,無辜道:「我不是有意的,二爺。我……呃,對了,我正在打掃書閣,哪知二爺突然進閣,一時回避不及,情急之下才躲起來的!
她打算留書,可總不能寫個大白話,文言又不通,結(jié)果忙了半天,寫不出所以為。又哪曉得趙子昂竟忽然上閣來,還帶了嬌客,她一下子跑不及,只好躲起來。
「打掃書閣?哼!妳何時變得那么勤勞了?」趙子昂陰陽怪氣哼一聲。
「冤枉啊,二爺。我一向勤勞干活,是你不察罷了。」應(yīng)如意喊冤。
「妳就只會用張嘴說,別以為我什么都不曉得。妳自己說,今日到現(xiàn)在妳都做了什么?」
雖然沉著臉,口氣又兇嚴,可跟一個下人如此一來一往,令顏彩云大為驚詫。她不禁望望應(yīng)如意,打量著她,心中暗付,疑惑不已。
「我……呃……那個……」應(yīng)如意歪頭想想,說不出所以然。
「說不出來是吧?」
「好嘛好嘛,」不甘不愿!附裨缥沂峭祽辛诵,可我真的在打掃書閣!
「豈只一些,我看是很多才是吧?」趙子昂臉色仍沉,可眸子顯然溢出采,多有表情。
顏彩云默默不語,時而望應(yīng)如意一眼,又望著趙子昂,不覺咬住唇。
「好嘛!好嘛!」應(yīng)如意略嘟嘴,一副「認栽了」的模樣。
「還不快滾出去!還是,妳要我再將妳關(guān)在書閣里?」
「是是,小的這就滾出去!挂贿吂飞,一副市井地痞無賴流氣相。雙手雙腳竟還同時擺動,且如螃蟹橫走。
「妳這家伙!」趙子昂好氣又好笑,一時沒能忍住,抬起腿在她臀上踢了一腳。
心中兀自暗驚,臉上表情不動,極力維持冷靜神態(tài)。顏彩云面容微扭,不覺用了勁更咬住唇,滲出點血絲。
應(yīng)如意不防被踢了一腳,蹌踉一下,險些跌倒。她橫了趙子昂一眼,吃點虧算了,揉揉屁股,走出去。
可惡的趙子昂,她原先還過意不去,打算留書告之,這會打消主意了,管他山高水長,大爺她拍拍屁股,自一走了之。
千山獨行呀,不必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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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賊一樣,探頭張望一下,確定那些婆子丫頭跟家丁都不在左右,應(yīng)如意放心地直起身,若無其事往后門走去。
其實,大大方方出府去便是,看門的若問,問什么答什么便沒事,偏生偷偷摸摸像賊似,誰見誰懷疑。沒法子,她忍不住心虛,火候不夠。
「如意姑娘!股砗蟛环烙腥顺雎暯凶∷。應(yīng)如意頭皮一緊,當(dāng)場僵住。
她拍拍臉皮,活絡(luò)一下僵直的表情,才轉(zhuǎn)身過去,滿臉笑道:「三夫人。好巧,竟遇到三夫人。」
「是巧!剐宪饺叵葡蒲燮ぃ抗饴湓趹(yīng)如意手上的包袱!溉缫夤媚镆夏膬?」難得帶著丫頭在府園中逛逛,竟遇上應(yīng)如意。
「呃,二爺吩咐我出府辦點事。」
「帶著包袱?」
「呃,藕生托我順道帶點東西……」破綻百出,全是漏洞。邢芙蓉亦不追問,只道:
「如意姑娘,我之前所提之事,仍希望妳能考慮。二爺雖暫且留妳在北院,可如果妳有意到三爺院里來,相信三爺亦不會反對!
「多謝三夫人的厚愛,如意還是待在二爺這里,省得又惹事!惯@三夫人還不死心,想來還是為了那樁事。便道:「三夫人,如果妳不嫌棄,我將告訴奶奶的方子跟妳說可好?」
邢芙蓉大喜!府(dāng)然不會!骨既f想爭奪應(yīng)如意,原就為這樁事。
應(yīng)如意便將告訴梅小蘋的「反安全期算法」與「飲食生子法」告訴邢芙蓉,特別強調(diào)道:
「就這般。不過,三夫人,我不保證一定有效,妳盡可試試,可別抱太大希望。」
邢芙蓉點頭。「我明白?v使仙丹妙藥,也不盡然一定靈驗。不管如何,謝謝妳,如意姑娘!
「夫人請不必客氣!惯@樣就「大功告成」了吧?這位三夫人不會再要她進西院了吧?
「這個……妳收下吧!谷蛉税蜗骂^上金釵,遞給應(yīng)如意。
應(yīng)如意連忙搖手道:「不,這我不能收!
「這算是我一點謝意,妳收下吧。這釵子約莫值幾十兩,妳且收著,倘若需要用著銀錢,可將它變賣了!
敢情她看穿她打算離開趙府,一走了之。既然如此,應(yīng)如意不再客氣,收下金釵。
「謝謝夫人!辜热唤o她金釵,就表示不會泄露她偷溜之事吧。
邢芙蓉卻說道:「妳在二爺院中也待了段時候,對二爺心生慕情,亦不難理解?缮矸謶沂,也是沒奈何的事。而今二爺舊情所哀的顏府小姐又到了府里,我能明白妳的心情……」低聲一嘆:「可又有誰能明白我的感受、心情……」
啊……應(yīng)如意愕愣住。邢芙蓉竟以為她——她張口欲言,卻不知怎生解釋,啞了半天,邢芙蓉早帶著丫頭走開。
也罷,將錯就錯,反正于事無礙——
可她突地一頓。呃……她當(dāng)真不覺吃味?尤其趙子昂當(dāng)著柔婉可人的顏彩云面前踢她一腳?
原本她是覺得沒什么,可經(jīng)邢芙蓉如此一誤解,她突然懷疑,她真是不在意嗎?
哎哎,種種魔音攪得她頭疼。她甩甩頭,夾緊包袱,又跟作賊一樣,偷偷摸摸走向后門。
等到趙子昂發(fā)現(xiàn)不對,已幾近半夜。他回房沒見著應(yīng)如意,書閣里亦不見她蹤跡,心頭頓時狂跳,一陣狂亂。
「應(yīng)如意!」他大叫。
他派人到各院搜尋,幾乎將趙府上下整個掀翻過來,趙大爺、三爺、四爺半夜被吵醒,弄清了怎么回事,相互望一眼,亦不多言。
「府里上下這么多人,居然沒人瞧見、知曉她去了哪里!」趙子昂怒極,大為光火,用力朝桌上一拍,桌幾一震,上頭的茶杯給震掉到地上跌躥。
趙總管低著頭,愁眉苦臉。
「二爺,」一名婆子怯怯開口!附駜簜下午,我瞧見如……如意姑娘拎著個包袱,打后門而去……」
「她去哪兒了?」趙子昂追問。
婆子囁嚅著!高@……這我……我就不……不知道了……」
「二爺,」趙總管垂著八字眉,苦臉道:「如意那丫頭是旻婆帶來的,我看不如找旻婆來問問。說不準(zhǔn)她偷跑回去,可問問旻婆是在何地!拐鏁荒撬姥绢^害慘,嫌她惹的禍不夠,現(xiàn)在居然還敢偷跑,惹得二爺大動肝火,結(jié)果倒楣挨罵的還是他這個總管。
「快去找旻婆過來!」趙子昂又大叫。
趙子揚打個呵欠,自言自語似道:「呵,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呢!
沒人敢出聲。趙子昂狠狠瞪了趙子揚一眼,趙子揚毫不在意,又打個呵欠,說道:「還以為是什么要緊的事,大半夜搞得府里上下雞犬不寧,結(jié)果不過是為了一個丫頭不見了。你自己弄丟了人,自己去找回來,我要去睡了,恕我不奉陪!
「你——」存心惹趙子昂發(fā)怒。
「奉勸你,二爺,倘若那丫頭真是那么重要,就好好把人看好,別等人不見了,才焦急發(fā)怒亂找人出氣,大半夜不讓人睡覺!
「你給我住口!」
「住口就住口?煽丛谛值芤粓龇萆,我說二爺,你可要好好想清楚才是最重要的,別猶豫不定、迷惑不清,等失去了才又悔恨不已!拐f完,又打個呵欠,自顧去了。
眾人屏息,仍沒人敢出聲。趙子昂臉色鐵青,重重朝桌子又是一拍,大聲咆哮:「還不快去將旻婆找來!」
不管深更、不管半夜,片刻都等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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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羅爾每次從古埃及回到現(xiàn)代,都得掉進尼羅河中一下才回得去;揚舞回去現(xiàn)代,也得有個湖什么的?蓱(yīng)如意看看左右,別說河,就連條小小溝也見不著。
豆仔說,他們發(fā)現(xiàn)她時,她就躺在這野地上……她躺下來,頭朝東,腳朝西。她還特地換回了她的襯衫、牛仔褲,算是跟她的文明世紀(jì)的連系吧。她閉上眼,心中不斷念著,漢堡、炸雞、薯條、可樂、巧克力、冰淇淋……
「妳在做什么?」頭頂上驀然響起一聲陰沉的斥喝,仿佛低吼的雷鳴,轟轟地猛嚇了她一跳。
她跳起來,好似老鼠見到貓,張著嘴,指指自己又指指鬼魅似出現(xiàn)在眼前的人。結(jié)結(jié)巴巴道:
「二爺……您……那個……怎么會知道……呃,來這兒……」簡直不敢相信。
「哼!」趙子昂重重哼一聲。見到她那剎那,一顆懸吊的心總算安放下來!笂吘退闵咸煜潞,我也能夠?qū)呁诔鰜,看妳還跑到哪里去!
「冤枉啊,二爺。我哪敢跑了,我不過是暫時……呃,暫時出府一下!沟兔即寡,嘴呼冤枉,一副好無辜。
「誰允許妳出府了?」冷眸一瞪,應(yīng)如意縮縮腦袋,忙不迭道:
「是是,小的知錯了!
哪回不是說她知錯,哪回不又再犯?趙子昂又哼一聲,突而注意到她奇怪的裝束,蹙眉道:
「妳怎么穿得怪模怪樣?」
這一提,提醒應(yīng)如意自己此時一身不合時宜的裝束。
「嗯,這個……」一時編不出借口,語塞住。半晌才道:「這是許久前有外地人路過留下,我發(fā)現(xiàn)了,請小紅借我穿著玩玩!
窮鄉(xiāng)僻壤哪來的外地人會路過?趙子昂倒不追究,心里只疑問她可真打南海異地而來。一會說什么從外地來投親,一會又說什么尋親不遇,他仔細問過了,那叫小紅的村姑倒也老實,問什么也不敢多加隱瞞,應(yīng)如意這家伙根本不是這家的什么遠親或遠房親戚朋友,而不知是什么原因,昏倒出現(xiàn)于此。
「妳馬上跟我回去!购,她真以為瞞得了他。
「馬上?可是……」遲疑著?杀悔w子昂兇狠一個瞪眼,立刻縮縮腦袋,沒出息道:「是是。可我總得收拾收拾,至少換下這身裝束吧!
「動作快點,少拖拖拉拉!
「是是!闺m說趙子昂不再像之前那般,老給一張冷臉,可應(yīng)如意覺得,趙大二爺越來越像個「爺們」,而且脾氣相當(dāng)差的那種。
茅屋外,從云面無表情仿似尊門神。果然,少不了他。見她一身奇裝異服,連眼都不眨一下。
「如意姑娘,為了找妳,二爺這兩日都沒合眼。二爺他一問知妳的下落,立刻就趕來,沒有片刻休息!咕尤粠c責(zé)備。
又是她的錯嘍?連從云都在怪她。她狠狠瞪從云一眼,從云依然一臉無表情。
她將三夫人給的金釵交給小紅,說道:「這是趙府三夫人給我的,不拿白不拿。妳收著,以備不時之需。」
「不成,我不能拿。」小紅連忙搖手。
應(yīng)如意硬塞進她手里!甘障掳。吃穿用度都要錢,這釵子好歹值個幾十兩,夠過一陣子。而且,此后我說不定還需要妳幫忙。」
小紅還待說什么,趙子昂在外頭頻頻催促,兩人只得匆匆出去。小紅將應(yīng)如意換下的衣服收在包袱里遞給她,應(yīng)如意瞥瞥趙子昂,畫蛇添足說道:
「謝謝妳,小紅,將這衣服給我!
豆仔瞪大眼插嘴道:「妳在說什么。咳缫饨。那本來就是妳的,不是嗎?」
啊啊,這豆仔偏偏在這時候多嘴!
趙子昂沉聲道:「將東西交給我!
「可是……」應(yīng)如意不禁一愣。他要她的衣服做什么?
「我說的話妳沒聽到嗎?還不快將東西交給我。」
只得不甘不愿將包袱交出去。心里不無幾分不快,眸中溢些不滿。趙子昂視若無睹,將東西丟給從云,伸手一攬,將應(yīng)如意帶上馬車。
一路趕著,沒有片刻稍停,當(dāng)日晚間便趕回趙府。應(yīng)如意一路顛得七葷八素、頭昏眼花,加上渾身又熱又躁,但覺似條腌得出味的咸魚。
「二爺,我能否梳洗一下?」不禁伸出手臂聞了聞。「哎哎,我覺得像條腌漬的咸魚!
趙子昂嘴角一提,強板住臉,揮手沒好氣道:「去吧!少在這兒礙眼!
府里爺們聽說二爺回府了,早已聚在廳上。待趙子昂步入廳中,趙子揚懶懶道:「找到人了是吧?這下總算天下太平了!
趙子昂眼色一沉,倒沒出聲。趙大爺趕緊道:「人既然回來了,那就沒事了。子昂也奔波了一日,還是早點休息吧!
「你們也回院休息吧!
「這還用說!冠w子揚一馬當(dāng)先離開。
趙大爺跟著出去。趙子昂轉(zhuǎn)身欲出,趙子林叫住他。「二哥——」欲言又止,斟酌著怎么開口。
「什么事?」
「二哥,」趙子林遲疑一下,抬起頭直視兄長,道:「彩云姐她這兩日悶悶不樂,茶飯不思,消瘦了許多。你可否去探望彩云姐,勸勸她!
趙子昂沉默不語,片刻才道:「好吧,我去便是。你先回院吧,我等會再過去!
「二哥,」轉(zhuǎn)身欲走,趙子林又叫住他。這回趙子林說得相當(dāng)急,甚至有些激動!改敲腥缫獾难绢^對二哥真的那么重要嗎?她脫逃出府,你心神全亂,不惜放下所有事情,親自尋她回府。那么。彩云姐怎么辦?你打算怎么做?」
「這與你無關(guān),你少管閑事!冠w子昂冷冷丟下話,頭也不回走出去。
臨近北院,他略一遲疑,腳下一踅,轉(zhuǎn)往「玉池」而去,心里想著她見到他那驚詫的模樣,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二爺!股砗笥腥顺雎暯凶∷。
他回身過去。見是邢芙蓉,略感意外!笗r候不早了,妳怎么會在這里?」
「聽說彩云小姐身體不適,我正想去探望,沒想會湊巧遇見二爺。」
「是嗎?」趙子昂略略頷首。
「聽說二爺將如意姑娘帶回府了,她可好?」邢芙蓉道:「沒想到二爺竟會親自去找回如意姑娘。二爺還當(dāng)真有有心。倘若如意姑娘早知二爺?shù)男囊,也不必傷心失意地離開,累得二爺好尋!
「妳說什么?」趙子昂猛然抬頭,且驚且訝。
「二爺不知嗎?」邢芙蓉略感意外!溉缫夤媚镫x開府前,芙蓉湊巧撞見,如意姑娘親口對芙蓉承認對二爺?shù)囊环乃,可因為二爺與彩云小姐互相有意,她自知身分低微,不敢多加妄想。沒想到二爺如此有心——」語氣忽然一頓,神情頓時落寞起來,心神飄飛,喃喃低語著:「倘若那人也如二爺如此有心,不知該有多好……」
趙子昂渾身卻是一震,心頭驀地發(fā)熱起來。原來她……她對他竟是如此心思……
不覺涌起她身影。她的嬌、她的笑、她的佯裝恭順、她的如市井痞子的無賴流氣相……
什么時候,他心頭已被她如此侵襲而不提防?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沒有她,夜里他總睡不安穩(wěn),有她在身邊,讓他覺得心神安定——
啊……不防又猛震一下。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如此缺她不可,再不可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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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聲唧唧,滿園花海怒放鮮麗。園中亭子里,顏彩云倚著欄干,蛾眉不展,滿園花簇望而不見,掩不住臉上一縷哀愁憂傷。
「二爺回府了是吧?」聽說那名叫如意的丫頭脫逃出府,趙子昂幾乎將整個趙府掀翻,更親自出府找人,將那丫頭帶回趙府。他沒告訴她一聲便出府去,現(xiàn)在人回府了,亦未過來探望她,告訴她一聲。想及此,顏彩云便悶悶不樂,食不知味。
「嗯!诡伈试频馁N身丫頭小云道:「小姐,妳放寬心,二爺很快就會過來看妳的!
「會嗎?他還記得我嗎?」
「當(dāng)然。妳快別胡思亂想了,小姐!
「我哪是胡思亂想。子昂他現(xiàn)在一腔心思都在那位如意姑娘身上,他心里是不會想到我的了。那日妳也見著了,不是嗎?小云。他對我多么生分……」
「不會的,小姐。那位如意姑娘畢竟只是個丫頭,身分低下,跟小姐根本無法相提并論,二爺怎可能看上她!
「可他待她哪似對個丫頭……」
「二爺對下人寬厚,小姐別多心了!
「我哪是多心。我……」顏彩云臉色一黯,喃喃搖頭。「我好后悔,小云。我不該……千不該、萬不該,當(dāng)時我不該聽從我爹的話,辜負了子昂。他心里一定還在怨我,不肯原諒我……」
「倘若二爺心里仍怨小姐,那就表示他心里還有小姐!
「可是……妳想,還能夠挽回嗎?小云。這些年我一直不快樂,心里始終忘不了他——啊,小云,我該怎辦?」無助又可憐!肝也荒苁プ影!不能沒有他!我該如何是好?」
「小姐,」小云安慰道:「二爺心里一定還有妳的,他只是一時無從,如此而已。二爺會明白小姐的心意的,小姐妳別擔(dān)心太多,弄壞了身子!
「可是……」
「園子風(fēng)大,我們回四爺院里去吧。」
「妳先回去吧,我想再待一會!
「小姐——」小云勸說不過,只得說道:「那我去取件披風(fēng)過來,省得吹了風(fēng),那就不好了!
顏彩云撅佩地答一聲,仍斜靠著欄干。滿園花簇嬌人,她卻獨自一人憔悴。正傷著心,竟是湊巧,卻見應(yīng)如意從園子一頭走來。
「如意姑娘!顾白∷。
本來應(yīng)如意沒事不會經(jīng)過這園子。打從她像老鼠一般被趙子昂抓回趙府,那些婆子對她的態(tài)度突然變得奇怪,也不再像之前不時差她做雜事了,她樂得偷懶,四處閑逛。不巧撞上趙總管。趙總管大概是惟一態(tài)度還正常的,瞧她太閑,看不過,抓她干苦力,讓她搬了一堆柴薪,又差她送新燈罩到各院。
「彩云小姐。」沒想到碰見顏彩云。只有一面之緣,一點都不熟,心里直納悶她叫住她做什么。「趙總管吩咐我送新燈罩到各院哪!蛊婀志共灰婎伈试频馁N身丫頭。
「趙總管怎么差遣妳做這種事?」顏彩云不解,略感意外。見應(yīng)如意仍是一身丫環(huán)打扮,心頭忽振了一振。
是的了,她身分低微,根本無法與趙子昂匹配。趙子昂盡管對她有意,亦不能不考慮許多。
「這是我份內(nèi)的事。」應(yīng)如意笑道。
顏彩云凝目打量她片刻。應(yīng)如意眉粗、眼大、嘴闊——趙子昂究竟看中她哪點?
「聽說如意姑娘日前出府了?」連談吐舉止,都遠差她萬分。
「啊?是呀!共幻靼最伈试茷楹翁峒按耸拢瑧(yīng)如意含糊應(yīng)一聲。提了提燈罩,道:「彩云小姐,我還得去送燈罩,倘若沒事的話,恕我失陪了!
顏彩云聽若未聞,盯著她,不無幾分幽怨!讣热蝗チ,妳為什么還要回來?」倘若沒有她……沒有她就好……
「?」應(yīng)如意一愣。
「妳喜歡二爺,對吧?如意姑娘!
「。俊褂忠汇。趙子昂冷冰的面孔不防竄入腦里。應(yīng)如意心頭不防小小一驚,悸動一下。
「果然沒錯!诡伈试颇橗嫲盗艘话怠j幵普谌,又快速飄移而去!笂吢犝f過我跟二爺?shù)氖掳桑俊?br />
「欸,知道一些。」
「那妳就應(yīng)當(dāng)明白二爺對我、我對二爺——」柔弱的身子微微顫抖,顫聲懇求。「我求求妳,如意姑娘,將二爺還給我!」
「彩云小姐……」如此突然,教應(yīng)如意錯愕詫訝。怎么會……
「求求妳,如意姑娘。妳如此堅毅開朗,縱使沒有二爺,也可以過得十分快活,可我……我不行……沒有二爺?shù)脑,我便活不下去了——」驀然抓住?yīng)如意的手,帶淚哀求!盖笄髪!如意姑娘。請妳成全我!我不能沒有二爺,求求妳……」
怎么這種哭訴、此等哀求,如此相似熟悉?老要求別人放棄,成全自己,那么楚楚可憐、哀哀相逼——古今盡同!
應(yīng)如意不覺幾分反感。世上哪會誰沒有誰便活不下去?倘若如此,這些年,顏彩云又是如何活下去?當(dāng)真活不下去,當(dāng)初為何不堅持、不盡全力爭求?
「彩云小姐,」她不夠善良,對楚楚可憐、哀泣相求的顏彩云并不同情。「并非我不想成全,可沒了二爺,我也活不下去呀!」輕輕掙開手。
「妳——」顏彩云愕然抬頭,滿臉淚痕,脂粉脫殘一臉!笂叀馆p輕抖顫,掩面轉(zhuǎn)身跑開。
「唉!」應(yīng)如意重重吁口氣,垂首在原處站了半天,才又嘆口氣抬起頭來——
「二——」眼前站著的人讓她大為一驚,張口結(jié)舌,半天無法言語。
「沒了我,妳真的活不下去是嗎?嗯?如意……」趙子昂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那里,讓人如此不提防。他臉上冷肅的表情融化了,冷眸盈暖,炯炯有神,充滿光采。
「我——我——」
「我明白,我都聽見了。」他一步步貼近,直至她跟前。親耳聽到她那么說,他突然再控制不住,心中激蕩不已,再難以自持。
「我……」突然的輕聲柔語教應(yīng)如意不習(xí)慣,臊紅臉,更笨拙難言。想及他的瞪眼、他的冷臉、他的誘人結(jié)實的體魄……哎哎,她是怎么了?一顆心噗噗跳,竟陣陣慌。
「妳放心!顾p臂一伸,攬住她腰,順勢一帶,將她帶入懷中!覆恍钃(dān)心身分一事,亦不需擔(dān)心彩云的事。這件事,我會向彩云說明白。妳盡管放心,如意,我趙子昂決定的事,沒人敢反對,我不會再讓任何人破壞我的幸福!
怎么突然……應(yīng)如意無法不心驚。她——呃,她是不討厭趙子昂啦,甚至小小被他迷惑,貪看他誘人的體魄。但這不免太突然了!趙子昂竟對她……對她……
她抬起頭,一臉臊紅。眸中流光溢彩,笑意盎然,春意四生的這名男子,教她瞧得一呆。這哪是那個一臉冷肅陰沉、眸泛寒光的趙子昂……
「嗯,二……二……二爺……」吞吞吐吐,結(jié)結(jié)巴巴,心跳得太急。如此含情脈脈,心防潰了堤。
如果,她原對他有那么一點意,這一點又多了一點,密密麻麻,這一刻塞滿她胸臆。
柔情如此難敵。
「我不會放了妳。妳不在,我無法睡安穩(wěn),說什么我都不能讓妳離開,也不會讓妳離開!」習(xí)慣她在他身邊,夜半魘醒時,聽著她平穩(wěn)的呼息聲,安定那紊亂的心神。
可應(yīng)如意哪知那么多。她紅臉望著趙子昂,帶一點怔,心中不知是憂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