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燁沒說話,一雙銳利的黑眸就直勾勾地望著她。
在一瞬間,他在她身上見到當(dāng)初白丫頭的身影,重疊在一起讓他辨不出真?zhèn)危λ詾,那個曾經(jīng)與他兩小無猜的小丫頭,如今又回到自己身邊。
背起包袱,白水嫣走過他身側(cè),裴燁一把拉住她,而他甚至也摸不清自己這舉動,實在是來得太過莫名。
白水嫣抬眼,兩眼冷漠,話聲更是冷淡!拔艺f會還,就是會還你。”她雖然不夠勇敢,更沒半點像樣的本事,可也是有自己的性子。
松開手,裴燁沒吭氣,尾隨在她身后,見她步子踩得搖搖晃晃,就算下一刻跌坐在地上,也絕對不令人意外。
江味識相的離戰(zhàn)場遠(yuǎn)遠(yuǎn)的,沒膽子、沒骨氣,外加很沒良心的寧做壁上觀,也一再叮嚀自己三當(dāng)家正氣頭上,沒事千萬別逞強,碰一鼻子的灰。
直到兩人都出了房門,江味才敢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跟上一步,哪知才一眨眼,他的眼珠兒差點沒給凸出來,滾到地面上去。
“白姑娘!你瘋了嗎?”只見白水嫣把手放在砍柴的木臺子上,上頭一把柴刀嵌在臺面,而她就恰恰選中那刀口隨時就會落下的方向,江味見狀,急得大吼。
裴燁瞪大眼,要不是江味反應(yīng)飛快,一把撲到前頭把兩只手擋在柴刀的刀口子上頭,只怕那女人心一橫,就會砍下自己的手腕!
“你是瘋子。 彼釤钌劬]見過這么狠的女人,瞧她那只柔若無骨的乎就按在刀柄上,擺明就是要砍下它。
“白姑娘,有話好好說嘛!別動刀動槍的,咱以前干土匪也是講道理的!
“土匪?”白水嫣擰起秀眉,面無表情的蒼白臉孔,總算多絲尋常人的情緒!拔艺f要還他鈴環(huán)的!
“那也不是這么個還法啊!”見她說得理所當(dāng)然,江味險險嘔出一口血!叭绷藗腕子,你以后怎么活呀?”
“不礙事兒,我還完他東西,從此兩不相欠,倒也是好事一樁!
“白姑娘,咱們坊內(nèi)有很多師傅,總會有人有辦法拿下來的,別開這玩笑,讓江味嚇?biāo)懒。?br />
白水嫣只是看著江味,視線轉(zhuǎn)向裴燁,然而他卻顯得很冷漠,仿佛她的死活與他一概無關(guān)。
是的,除了這只鈴環(huán),而他也只是想要拿回它,否則他的眼光,絕對不會停留在她身上。沒來由的,白水嫣覺得自己真是悲慘。
裴燁瞪著她,下一會兒就走上前去,將她拉到面前來!澳阋詾榭诚乱恢皇,我就會為此愧疚一輩子嗎?”
“你才不會。”白水嫣直視著他,目光絲毫不避諱。
說穿了,他們之間除了鈴環(huán)之外毫無半點維系。有的,也只剩她對于過往還有些記憶,而他卻完全不當(dāng)成一回事。
她的勇氣,讓裴燁有些惱怒,說話也很不留情!澳阏f對了。”
“我只是想把該還你的,都還給你!彼f得很平靜,甚至還帶點冷漠。
“鈴環(huán)我不要了,你走吧!”
白水嫣抽回手,毫不反抗,就這樣背著包袱走出后宅。
看著她的背影,單薄得好似風(fēng)一吹就會全散掉了。裴燁抿著唇,不發(fā)一語。
走沒幾步,白水嫣因為餓了一整個上午,加上身體本就贏弱,沒走幾步就因為步伐不穩(wěn),而跌坐在地。
“白姑娘!”江味見狀,趕忙奔上前去。“你沒事吧?”見她面無血色,比身上的衣衫還要白,令人看了于心不忍。
跌坐在地,白水嫣忙不迭地?fù)u著手,卻忍不住喉間一陣翻騰,惡心連連。
裴燁兩拳握緊,她又在搞什么把戲了?“臭丫頭!你就愛要著人玩是不是?”走上前去,他蹲在她眼前,氣呼呼的。
她的雙眼顯得很黯淡,卻又帶些悲傷的情緒!拔艺嫔,以為你還是從前的燁哥哥!庇心敲炊潭痰钠讨,她努力告訴自己,是自己的貿(mào)然讓他有些下快意,卻沒想過可以讓他厭惡成這樣。
“我沒說過我是從前的裴燁!而你卻老惦記著從前的我。”
“當(dāng)年你離開時,甚至連通知都沒有,大家都說裴家人沒擔(dān)當(dāng),全都給跑了!我不信,哭著和那群欺負(fù)你的孩子們打了一架……可是呢,當(dāng)我事后回頭找你,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那一日,她獨自站在裴府門口號啕大哭了整日,任由父母拖著也不愿走,之后就一病不起,身體也不再如往常的健康。
他走了,而且再也不回來了!白水嫣忘不了那場停止不了的哭叫,仿佛要掏盡渾身的氣力,哭到直到昏倒了、承受不了了,才讓爹爹抱著回家。
一年后,白家人才收到裴燁梢來的信,卻不讓白水嫣知曉,她一直認(rèn)為燁哥哥早就忘了她。直到現(xiàn)在家道中落,父母才要她來投靠人家。
白水嫣也是又怒又羞,可如今面對他的態(tài)度,也是心寒到底。
“你說難過時,會陪著我趕走悲傷,但是那天我哭了好久奸久,卻再也等不到你了……”白水嫣就像是在訴說別人的心情,明明她的心口都快淌出血了,卻表達(dá)不出自己的傷悲。
她的兩眼冷靜得像是一座水池,話聲也冷漠得令人感受不到起伏,可偏偏他就是能夠感受到她的心,正在流淚。
以前的白丫頭會哭會叫、也會笑,而現(xiàn)在的這個白丫頭,不哭不笑、也不鬧。裴燁也知道她不再是從前的那個她了。
“你曉得等不到人的我,有多么灰心喪氣嗎?我哭到街坊鄰居對我指指點點,還是不愿走,我相信你說過的,咱們無論如何也不分開!彼裕(dāng)初他才贈了這只鈴環(huán)給她,讓它當(dāng)作自己分身,只要一見鈴環(huán)就會想起他。
她的字字句句,聽在裴燁的耳里,隱隱起了痛感。或許她說得太過真切卻又平靜,才會讓他又真又痛,并且感到不舍。
他的面無表情,讓白水嫣灰心,她強打起精神站起來,越過他的身側(cè)時,卻被裴燁拉住。
“你要去哪里?”
“去你感到最自在的地方。”
裴燁握緊她的手,冰涼的觸感傳人掌心,甚至讓他有所錯覺,以為這冷是沁入骨子里,所以才讓他感到如此寒冷。
“在你見不到我的所在,才是令你感到最適意的地方。”他的出手挽留,是因為對她的話存有疑慮,所以才這么做。白水嫣不傻,很有自知之明。
裴燁遲疑片刻,才緩緩開口!傲粝聛!
白水嫣平靜得毫無半點情緒,可心中卻緩緩激起一絲漣漪!盀槭裁?”
“直到這鈴環(huán)物歸原主之后,你才離開!迸釤羁粗侵烩彮h(huán),暗自造了個美夢,或許她真是白丫頭也說不定。
這些年來,他早就很想再見那丫頭一面了!沒放開手,他不顧別人的眼光拉著她。
“我不當(dāng)你是白丫頭,我只在乎鈴環(huán)!彼f出違心之論,不想面對自己還渴望見那丫頭一面的想望。
“可我叫白水嫣,你知道嗎?”
“你只是個同名同姓,又恰好擁有相同鈴環(huán)的人罷了!
“天底下的巧合,有這么多嗎?”
“正好讓我遇見,也適巧對象是你,僅僅如此而已!笨粗,他的內(nèi)心某一處,開始動搖了。
在悄然無聲之中,有些還以為不曾出現(xiàn)過的情感,又開始蘇醒了。用一種很緩很慢的速度,逐漸改變中。
而身在局中的人啊,卻渾然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