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冬,不求達(dá)通,能臥且臥,平心樂活!崩先溯p撫雪白的胡子,喃喃對眼前扎著小發(fā)辮的娃兒念道:“冬兒,聽清楚了嗎?把這幾句話記熟,多寫幾次!
小娃兒抬起被寒風(fēng)凍得有點(diǎn)發(fā)紅的臉,搖搖頭,“不懂,師父,能臥且臥,那臥冬要去睡覺了,不要寫字。”
老人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這娃兒的懶惰是他教的嗎?“冬兒,師父不能養(yǎng)你一輩子,你總得學(xué)些東西謀生!至少字得寫好!”
“那師父再說一次‘臥冬’意思,我再寫!毙⊥迌禾鸺t撲撲的臉,眼中充滿了期待。
最喜歡聽師父講解“臥冬”的意思了,這是師父給他的字,師父說這不是名,他是孤兒,名字是父母給的,師父不能給他,只能給他一個字,這個字有著師父對他的祝福,所以他最喜歡聽師父解釋“臥冬”的意思。
老人無可奈何的抱起小娃兒,思緒回到數(shù)年前的某個冬天……
那天是放榜的日子,下著大雪的午后,他失魂落魄的走在官道上,任由大雪無情的打在他身上。
這是第幾次了?應(yīng)該是第幾十次了吧!孔子到了他這年紀(jì)已經(jīng)知天命,那他呢?進(jìn)出考場數(shù)十載,他私塾的學(xué)生都已是朝廷命官,他卻……
他都七十了,是該知天命了!他沒有當(dāng)官的命,沒有,一點(diǎn)都沒有。
從二十歲拜別老家,至今已過了五十個年頭,他沒有一絲顏面回鄉(xiāng);一別五十年,老母含淚辭世,老妻音訊渺茫,他還有什么顏面回鄉(xiāng)?不如就在京城落魄潦倒,度過殘生。
正當(dāng)老人眼眶濡濕之際,模糊的淚眼看到雪地上的一團(tuán)肉球。
這是什么?
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
只見被包裹在薄薄布巾中的小小身軀不停地打顫。
老人連忙將小孩抱起來?吹骄谷挥袐牒⒈粊G在雪地里,他不由得一陣揪心!
當(dāng)真是人生如冬啊!
瞧這雪下得多么無情,老天爺讓他落榜五十載,也讓這娃兒被丟在雪地上!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讓老人頓時老淚縱橫,人生如冬,嚴(yán)酷寒冬。
老人的懷抱溫暖了娃兒,娃兒蜷起小小的軀體,安心的睡去。
那天,老人帶走了孩子,布巾里沒有任何可以證明孩子身分的東西,只看到包覆得有些凌亂的布巾一角還沾著血漬,看來或許不是單純的棄嬰。
事后,老人每日到官道徘徊,卻始終沒看到有人在找孩子,他索性專心扶養(yǎng)這個嬰兒,為他悲慘的人生增添一絲暖意。
。
那個嬰兒,就是現(xiàn)在坐在他懷里的娃兒。
老人嘆了一口氣,“你聽好了,人生如冬,是因?yàn)閹煾笓斓侥愕哪翘,天空正下著雪,而你在下雪天被丟在路上,可見你命不太好,人生如冬!
小娃兒嘟囔一聲,“可是我被師父撿到了!”
老人不理會他的打岔,“既然命不好,人生又這么嚴(yán)酷,我們就不要奢求太多,好好的過日子就好,不要去求飛黃騰達(dá),就是不求達(dá)通!”
“有好地方留,就往那地方去,能臥且臥,能留且留,不用汲汲營營于身外之物!
“師父,臥不是躺的意思嗎?所以我要多睡啊!”
“不一樣,臥在這里是指留在能夠留的地方,而不是要你睡覺。”
“嗚……太難了,師父,我只想睡覺!贝蛄藗大呵欠。
老人繼續(xù)說道:“如果你能夠像前三句一樣,師父希望你在這不怎么好的環(huán)境下,依舊可以平安快樂的過一輩子,所以說平心樂活!”
“師父對我最好了……”娃兒趴在老人身上睡著了。
老人也不搖醒他,只是有些無力的笑了笑,任憑娃兒趴在自己身上睡覺。他還能照顧娃兒幾年呢?人生如冬!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要怎么在京城里謀生?
看著娃兒天真的睡顏,他還真放不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