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再次看著眼前那雙對他毫不掩飾厭惡的明眸,卓奕華感興趣地瞇起狹長的雙眼,細細探究。
這女人很美,就連擺出一副像是看見害蟲般憎惡的神情,還是美得耀眼,讓人很難將注意力自她身上轉移,特別是她對他的排斥及反感,和那些刻意裝出冷漠,事實上卻想吸引他注意的女人不同。
她對他的厭惡并不是造假,而是真的討厭他,這點可以從她那雙美麗明亮的雙眼里看清,擁有這樣純凈眼神的人,眼睛是不會騙人的。
只是他不明白他們有仇嗎?他應該不認識她,甚至是第一次見面,但她那模樣卻像是和他結了三輩子的仇,這前所未有的感覺讓他覺得新鮮,也讓他對她產生了興趣。
揚起有型的濃眉,他用著低沉渾厚的嗓音輕聲說:“夏騰立創立后的幾十年來穩占臺灣商界龍頭的寶座,近年更將事業版圖擴展至國外,成為跨國性集團,一年的營收至少上千億。而身為夏騰立的員工,除了每年公司配股之外,一年還有三次分紅,分別為年中、中秋及年終三次,基本年薪為十八個月,若當年業積有所成長,獎金還會再調整,當然,只會多,不會少!
“至于勞健保部分則是由公司全額給付,每個月還會發配知名百貨禮券一千元至三千元不等,依照員工的表現給予。至于環境嘛……我相信夏騰立并不差,否則這期的商業周刊就不會將夏騰立評比為國內企業的第一名!
頓了頓,他勾起笑,下總結,“像這樣福利好、環境優、薪資豐厚的工作,到底是哪一點讓你看不上眼?”
聽完他一連串的介紹,賀知鏡還沒說話,坐在駕駛座的計程車司機已嘴快的搶著問:“對呀!這位小姐,現在景氣不好,像這種福利好的公司,外頭可是找不到呢!你還在考慮什么?”
面對兩個男人不解的目光,賀知鏡只差沒翻白眼。
廢話!她當然知道夏騰立集團福利優渥,否則她也不會經過重重的考試來這應征,怪只怪她沒打聽清楚,居然會在這遇上她這輩子最不想再看見的人!
瞪了眼一臉真誠的卓奕華,賀知鏡發現她無法反駁他的話,畢竟夏騰立的確是她求職的首選。
最后,她只能深吸一口氣回答,“我對貴公司并沒有任何不滿,你沒說錯,貴公司不論是哪方面,對我而言都是首選,我老實跟你說,我對夏騰立的環境也很滿意,剛才會這么說,只是隨口搪塞何先生。唯一讓我不滿,甚至不肯到這上班的原因只有一個!
“是什么?”兩個男人迫不及待地問著。
賀知鏡甜甜一笑,用最嬌柔、最嫵媚的嗓音對著卓奕華說:“就是看、你、不、順、眼!”
說完,臉上的甜笑瞬間消逝,她一扭身,由另一頭下了車,頭也不回地走開,留下兩個錯愕不已的男人。
“賀小姐,歡迎你加入夏騰立這個大家庭!焙吻搴罋g喜地朝第一天上班的賀知鏡伸出手。
“何經理,既然都是同事,叫我知鏡就可以了,不需要這么生疏!彼Y貌的回握,漾出微笑。
“哈哈,你說的沒錯!焙吻搴劳屏送苹碌难坨R,大笑出聲。
他不知道總裁用了什么方法讓原本說不做的賀知鏡到公司上班,反正人來了就好,對像她這種難得的人才,他當然得多多照顧,甚至不惜紆尊降貴,親自為她辦就職手續,帶她參觀公司內部。
“知鏡,公司的環境大致上就是這樣,如果你還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你未來共事的同事!
領著她來到柜臺,何清豪又說:“這兩位是洪姿君和林曉琪,她們進公司大約有三年的時間,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都可以問她們!
“好的,謝謝你何經理!彼儆卸Y地朝兩名未來的同事點頭致意,臉上的微笑未減。
何清豪轉頭,對洪姿君兩人吩咐,“這位是賀知鏡,你們的新同事,她剛進公司,有什么地方不懂,你們要多照顧她,明白嗎?”
“是!眱扇艘补Ь吹貞。
“那好,人我就交給你們了,記得用心照顧,”他轉頭,臉上嚴肅的表情倏斂,回復成方才那可親的模樣,客氣地對她說:“知鏡,如果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我的分機是214,不用覺得麻煩或不好意思。那么,我先去忙了!
“何經理慢走!
在送走何清豪后,賀知鏡這才得以正視她之后的工作環境。
只是她還沒巡禮完,就見剛剛還對她露出親切笑容的洪、林兩人不約而同地走進總機房,將她一人留在柜臺。
一進機房,洪姿君馬上變臉,問向身旁的林曉琪,“那女的是什么人?這么大牌,還讓何經理親自帶她下樓?你有聽到什么消息嗎?”
林曉琪偷瞥了眼半啟的房門,才低聲說:“沒有,你也知道我們公司從來不給走后門。但是很奇怪,那天你請假,她來應征,何經理對她的態度很明顯的和對其他應征者不同,態度好得不得了,看在別人眼里,還以為何經理才是那個來應征的人呢!之后更精采了,那女的明明應征上了,也說好了要來上班,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變卦,說她不做了,結果你知道后來是誰把她留下的嗎?”
“誰?”
林曉琪一臉八卦,湊近她耳邊,“是總裁。”
“總裁”洪姿君驚叫出聲,隨即感到不對,一臉難以置信,“怎么可能!誰不知道我們總裁對女人沒興趣,怎么會去挽留一個女人?再說她應征的又不是什么高階職位,不過是和我們一樣是個小小的接待,憑什么讓總裁親自留人?”
“就是這樣才奇怪呀!”像是怕她不信,林曉琪緊接著又補充,“是我親眼看見的,我還看見總裁為了留她,沖出去攔下她要搭的程計車,但那女的最后還是走了,我還以為她不會來上班了呢!那今早見她來報到,我也一頭霧水……”
賀知鏡沒有偷聽人談話的習慣,但她耳力極好,加上她們沒將門關上,那些話就這么一字不漏的傳到她耳中。
漂亮的雅眉抽了抽,一提起這事,她就滿肚子火,憤然地找了張沒人坐的椅子坐下,長指不悅的在桌面上敲打著。
她會到夏騰立上班原因無他,因為有個卑鄙的男人對各大企業發了通知信,說她已是夏騰立的員工,請各企業賣他個面子,“幫個小忙”,自動忽略她寄去的履歷……
這是什么意思?威脅她?封殺她?!
開什么玩笑!她賀知鏡這輩子最厭惡的就是受人威脅,特別是被像卓奕華這種無恥又沒水準、卑鄙兼沒品的人威脅。
沒工作就沒工作,就算她耍賴在家里當米蟲也沒人反對,相反的,家里那三個哥哥還會放鞭炮慶祝,但……
她就是不想讓那姓卓的看不起,想起昨天他無恥地在電話里說的話,她滿腹的火氣再次熊熊燃起--
“賀小姐,我是不曉得我哪里得罪過你,但在我記憶之中,我并不認識你……倘若你只因單純看我不順眼而放棄這份工作,那么我只能說,擁有知性美麗外表的你,在心性方面,根本就是個小孩,一個單憑自己喜好、任性妄為的孩子,否則就不會有這么不理性的……”
可惡!他竟敢說她像小孩?!
對!她就是小孩,怎樣?!
她沒等他把話說完,就火大地當場將話筒甩上,回房睡覺!
其實,她完全可以不理會他的挑釁,但一個晚上,那瞧不起人的話語就這么一再在她腦中盤旋,讓她想不理都難。
她知道這是激將法,偏偏,她就吃這一套。
為了不讓卓奕華看不起、為了不讓他覺得他有了不起到讓她放棄這份工作,她決定來上班。
這,就是她回心轉意的原因,為了賭一口氣。
“今天有沒有我的信?”
一回神,賀知鏡就見那被她暗罵了不知幾百遍的無恥男人正站在她眼前,眼中還流轉著讓她極度不爽的得意光芒。
當下,她臉上的表情更臭,正要發作,那原本待在機房內的洪、林兩人卻早一步沖了出來,甜美的喊著,“總裁早安。”
卓奕華朝兩人點頭,黑眸仍鎖著那張臭到不行的俏顏。
十分自動的,洪姿君將早已整理好的一迭信件遞給他,臉上紅暈滿布,“總裁,這是今天的信件!
見到這情形,賀知鏡忍不住偷翻了個白眼。
她真搞不懂眼前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可以讓女人著迷成這樣?
好巧不巧,那記白眼讓卓奕華看個正著。
接過信件,他微揚唇角,略帶戲謔地問:“你眼睛怎么了?不舒服?還是第一天上班不適應?”
干你屁事!
要不是這里還有別人,賀知鏡真想直接回他這四個字。
眨眨黑白分明的雙眼,她勉為其難地擠出一抹笑,“多謝總裁關心,我并沒有不舒服!
“是嗎?”唇邊的笑意更甚,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他才又說:“那就好,我可不希望員工第一天上班就身體不適,而且還是眼睛,要是什么會傳染的眼疾,那可就不好了!
忍耐!賀知鏡你要忍耐!
粉唇的微笑有些僵硬,在深深呼息無數次之后,她才咬著牙說:“總裁多慮了,我的眼睛好得很,”要是一大早沒有看到你會更好!叭绻偛脹]有其他吩咐,我想我也該開始學習我的工作內容!
這么明顯的逐客令,卓奕華怎么可能聽不懂,雖然很想繼續和她逗嘴,但在上班時間的確不合宜。
“嗯,你專心工作!闭f完,他不再停留,筆直走向電梯。
卓奕華一走,賀知鏡僵硬的笑容這才緩下,轉頭,她客氣地問向身旁的兩位同事,“請問我該做些什么?”
直到卓奕華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里,洪姿君和林曉琪這才收回錯愕的目光,臉色變得古怪。
剛剛那個人是她們的總裁嗎?是那個在她們任職三年來從未和她們說超過兩句話的總裁嗎?她們是不是看錯了?
見她們兩人不回話,賀知鏡有禮地又問了一次,“抱歉,請問我的工作內容是什么?哪一位要帶我?”
她的問話總算引起兩人的注意,她們神情怪異地對看一眼。
接著,洪姿君理也不理,就這么直接走回自己的位子上,拿出粉餅補妝。
而林曉琪則是臭著一張臉,對她說:“接待的工作不就是接電話和招待客人,這些事還需要人教嗎?”
說完,她一扭腰,也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低著頭和洪姿君竊竊私語,不再理她。
這情況讓賀知鏡臉上滑過三條黑線。
很好!看樣子她“又”莫名其妙地惹人厭了。
雖說這情形從她高中開始就習以為常,但她一點也不想“重溫舊夢”,可照現在這情況看來,她已經能預料自己在夏騰立的日子,會是什么樣的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