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靜靜的一清早,解慕真便好整以暇地將畫器給仔仔細細地攤在炎妙槐常用的書案之上。
她是趁他熟睡后溜出來的,依她估計,約莫至遲再過一刻鐘,他就會尋到書房來找人。
這幾日,他似是憂心什么,夜夜都纏抱著她才肯睡。
每每她一有動靜,他那雙幽眸就會睜得比銅鈴還大,害得她幾次想溜都不成。
今兒個,他只怕是真的累壞了,才讓她有機會掙脫,一個人溜到書房里,尋出了當初她想為他招妾時,讓人給他畫的仕女圖。
其實,她知道他在擔心什么。
他怕她為了斂裳和遠仙哥,動了離開的念頭。
對于他的心意,她不是不知曉,她更知道這幾日為了這事,他日里忙得焦頭爛額,夜里也寢不能安。
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如果她沒有因為好友的性命受制于人,她知道她絕對會再次鼓起勇氣,嘗試一回,可偏偏何家母女心思歹毒,好友的性命危在旦夕,她也只有先想法子救回他們再做打算。
如若這事能順利解決,往后……
他與她之間可還有往后?
冷不防地,她的臉上浮現(xiàn)了一抹苦澀的笑容,憶及那日何夫人那誓在必得的嘴臉,她的心便不自覺往下沉去。
如果明里來,炎家自然斗得過何家,可何家這陰險的一招,卻讓他們徒然受制,若不想個法子讓她們松下心防,只怕真要賠上好友的兩條命了。
“別這么笑,我不喜歡。”她的苦笑落入了另一雙深幽的眸中,立時惹來了一番心疼的低斥。
抬眼,望向一如她所猜想般出現(xiàn)炎妙槐,一抹盈盈的笑意,立時拂去了方才那抹感傷太多的笑容。
“你起身了!”
“天這么冷,誰讓你在這時候出門的!彼炖锊粣偟倪赌钪,可雙手卻連忙褪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蓋上了她的肩頭。
“睡不著!毙睦镉洅熘氖莾蓚對她很重要的人,如今他們生死未明,她又怎能安枕甜睡。
“睡不著也得躺著歇息。
“瞧瞧這書,其實里頭的人兒長得真的很不錯!苯饽秸婺嬒窭铮物L月倚亭望梅的豐姿,淡淡的說。
“那又如何,人美心不美!”
炎妙槐不只沒興致看上一眼,語氣更是森冷。
因為他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么,所以傾身便是一記充滿掠奪與懲罰的熱吻,甚至不顧她的皮薄肉嫩,生生地將她的唇給吻腫了。
這是一記警告,要她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
對于他的意圖,她心知肚明,即使明知自己說的話必會引起他的勃然大怒,可……能不說嗎?
“娶她吧!”她還是說了。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掐死你!鄙鷼獾貦M瞪她一眼,已經(jīng)警告她不能說了,沒想到她竟然還是說了。
“我知道!庇浅錆M憤怒的眼光,解慕真頷首點頭,光瞧他那像是著了火的目光,她便知道此時此刻,他的胸臆之中翻騰著的是怎樣的憤怒。
不是不在意,只是不能在意。
“既然知道,那就不要再說了,該做的事兒我會去做,余下的事你別管!
明知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卻仍忍不住告誠,生怕她做了什么讓彼此遺憾的決定。
避開了他帶著警告的眼神,她牙一咬,繼續(xù)說道:“其實風月妹妹著實很美,又出身大家,也算得上是一個很好的妾室人選!
她知道自己的話聽起來言不由衷,可這卻是她唯一的法子。
對她來說,這不過是權宜之計,但對炎妙槐來說只怕不是。
“美則美矣,心如蛇蝎。”
他不悅的冷哼,利眸之中風云已起,狂怒燒去了眼底的柔情。
“你就娶了她吧!”
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卸了何家母女的心防,像她們那樣的人,一旦松了心防,便會露出讓人可以利用的破綻。
手心兒真的很癢,他怒瞪著她白皙纖細的頸項,恨不得能一把拖上去。
這女人像是吃定他舍不得傷害她,不怕死的說個不停。
就算明知她只是想搞好友們求得一線生機,他還是氣怒得牙根發(fā)癢。
“如果我不呢?”
“這幾日,我相信你已傾盡了眾人之力,卻仍找不到他們的下落,我不敢想若是長久下去,斂裳他們可還有活命的機會。”時間不等人呵!
若不快點做些什么,只怕到時就算找到了人,也只是兩具冰冷的尸體了。
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氣,牙根一咬,青蔥兒般的纖手微微地抖著,伸入懷,中拿出一封信。
“這兒有份休書,你簽了它。”有了這紙休書,便能再為好友們多換得幾日的生機。
“你……”炎妙槐簡直氣壞了。
怒氣一揚,他驀地伸手,揮去了桌上那幅仕女圖,連帶將桌上的東西掃落地。
她竟然還準備了休書,是鐵了心要離開他嗎?
“你執(zhí)意要這么做?”
“是!
他怒極,一把搶過了那封休書,在她眼前撕了個粉碎。
“撕了無益,我寫了很多!彼剖窃缌系绞⑴乃麜羞@樣的舉動,于是她又拿出了一張,這回,她親自撕開封口,將里頭的休書攤在他的眼前。
余妻解氏善妒而不事,尊親……
冷眼掃了一句,炎妙槐便伸手扯過那封休書,只是這一回他沒撕,將之攤上了桌,取來還殘存在桌上的毫筆,利落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還摁上了手印。
完成后,他細細地將那封休書折好,遞至她的眼前。
“你要的,我會給你!币晦D(zhuǎn)眼,原本極怒的心緒已然平靜。
波瀾不興的臉色倒教解慕真的心驚了下,卻只能無言地望看著他,顫巍巍地伸手接過。
在握住休書的那一刻,她以為自己該是釋然的,畢竟一切都順著她心中所想,偏偏卻是這般的心痛難耐。
不在乎嗎?
她以為自己能夠很坦然的面對這一切,可是等真的發(fā)生了,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切都是自己騙自己。
“如你所愿!”
微微一揚唇,炎妙槐那張俊逸的臉上布滿了令人望而生畏的冷笑,望著她的眸中再也找不出一絲絲的眷戀與掛念。
不能再多瞧一眼,解慕真急急回身,可卻因為逃離得太過急切,差點見絆了自己。
“不用這般的迫不及待,我已經(jīng)給你休書了,不是嗎?”
他的冷言冷言宛若鬼魅般追了上來,逼得她只能盡快穩(wěn)住身子,匆匆離去。
即使非她所愿,可這回只怕是真?zhèn)藘扇酥g的情分了吧!
這點從他面色陰寒,且毫不猶豫地給了她休書,便可以瞧得出來。
雖然一切都是她起的頭,可是心里的疼啊,就像被萬箭穿刺。
劇疼的心不斷地喧囂著要她回身,再瞧他那俊逸無比的臉龐一眼,可是她不敢,她怕只要再瞧一眼,她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便要動搖。
所以她只能拔足狂奔,任由顆顆珠淚飄散在竄動的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