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原本高傲有如公雞的姿態像是被澆了盆冷水,四方翟囂張的氣焰滅了一大半。
咬牙切齒看著姍然而去的背影,他暗暗發誓,等他見著了賭仙,非得也一并讓這目中無人的丫頭嘗嘗得罪他的苦頭不可!
不過,他怎么覺得這個背影好像有幾分眼熟,好似曾在哪里見過似的──四方翟暗自嘀咕著,若有所思的盯著消失在人潮中的纖細背影。
心不在焉的一轉身,腳下立刻踢著了個東西,一低頭,只見一個竹擔被他給踢翻了,擔子里的竹編火爐滾了一地都是。
“公子爺,您怎么把我的東西全撞翻啦?!”老人家慌張跳起身,滿地撿著四處亂滾的竹編火爐,嘴里還不住倉皇嚷嚷。
這老家伙走路不長眼,他都還沒找他算帳,他反倒還怪起他來。氣 滿肚子氣悶的四方翟,可找到機會好好發作一番。
“老家伙,你出門難道沒帶眼睛?自個兒撞上人還敢怪我?”四方翟不客氣的怒罵!耙盐易矀,你就算拿老命來抵都不夠賠!”
“公子爺,分明是您先撞上我──”
“老家伙,你敢情是活膩了?竟也敢跟本公子頂嘴?”驕矜的貴氣、囂張的氣焰,可把樸實的老漢給嚇壞了。
不識京城四貴公子之一的四方翟,自然是他倒楣,不知道要離這個眾人皆避之唯恐不及的惡人遠一些。
“徐老爹,你就少說兩句吧,這人你惹不起的,就當自個兒倒楣吧!”一旁賣包子的小哥趕緊上前來低聲提醒。
“這──”老漢看看一地的壞竹簍,又看看眼前盛氣凌人的俊美男子,最后還是低了頭。
“公子爺,老漢沒那個意思,您息怒,是我自個兒不小心,跟您沒干系!”老漢卑微的又是磕頭又是認錯,就怕惹禍上身。
“哼,你這老家伙倒還算識相!”倨傲冷哼一聲,四方翟留下一堆爛攤子,頭也不回的扭頭準備離去。
“公子爺,小心您的腳步啊,那爐是最后一個啦──”
身后,驀然傳來緊張的高喊。
停下腳步,四方翟冷睨著腳下那只竹編的火爐,一抹惡毒的笑飄上嘴角,繡著金絲的鞋毫不留情的用力從暖爐上踩下去。
登時,竹編的火爐成了一只扁爛得不成樣的廢物,倨傲的身影頭也不回的逕自離去,留下后頭目瞪口呆的苦主。
“火爐全壞啦,我這些賣誰去。俊
后頭的苦主許是醒神了,突然爆出悲切的哭喊。
火爐?
四方翟正要離去的腳步霍然止住,這兩個字像是突然撞通了某條阻塞的思緒。
他想到了!
冬天暖呼呼,夏天卻涼颼颼,指的不就是火爐嗎?!
四方翟欣喜地轉身往回走,來到抱著幾個殘破火爐哭天搶地的老漢面前,自懷里掏出一錠白銀。
“老人家,真是對不住,剛剛莽撞撞翻了你的火爐,這些算是給您的賠禮。”
一反方才兇惡的臉孔,四方翟臉上掛起溫和親切的笑容,儼然像是造橋鋪路的大善人。
一見著眼前那錠白晃晃的銀子,老漢笑了,眼淚也忘了流,趕緊伸手接下來湊到嘴邊狠咬一口。
“唉呀,這是真的銀子哪,謝公子爺、謝公子爺,您真是個大好人,老天爺會保佑您榮華富貴、長命百歲!”老漢又是磕頭又是道謝,完全忘了剛剛才氣呼呼的詛咒他生兒子沒屁眼。
“甭謝了,我才要謝你呢!”
神清氣爽的起身,無視于老漢一臉迷惘神情,四方翟腳步輕快的跨開大步,轉往另一頭而去。
一干隨從見了,連忙止住腳步趕緊跟上主子突然轉向的腳步。
“公子,咱們不是要上醉仙樓嗎?”順子小心翼翼的問。
“不去了!”四方翟笑容滿面的宣布。
“不──不去了?”這下一伙走狗又愣住了,眾人面面相覷但任誰也不敢問出口,主子又是哪根筋不對了。
“那我們要去哪?”眾奴才有志一同的問。
“去云家賭坊。”
“公子又要去賭?”一干奴才誰也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不,去踢館!”
張揚的笑容里,不可一世的高傲氣息再度重現。
***
“這怎么可能?”
云家賭坊,原本還端坐在廳里的仙仙聽到盈盈帶來的消息,錯愕得幾乎整個人摔下椅子。
勉強穩住情緒,仙仙心煩意亂的來回踱起步子,邊咬著指甲沉吟。
看那人的來頭跟狂妄的氣勢,想必是個終日只知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怎么可能在短短一日之內解開她出的題?
那天在街上遇著了他,她還夸下海口,若他能通過測試就要把頭剁下來給他當椅子坐──
心里發毛的摸摸脖子,她不敢想像,把腦袋剁下來,讓那混蛋坐在她頭上會是什么滋味?!
看來,她確實太輕敵了,想憑一道題就讓他知難而退的如意算盤,著實打得太早了!
“你確定他真的解了題?”仙仙不信的又問了一次。
“我確定!庇∧X袋點得又快又用力,活像她才是門外俊美出色的四方翟的丫鬟。
“可惡!”才不過一天功夫竟然就解出了她的謎底,看來,這家伙絕不是省油的燈,她得好好應付才行!
“再出題給他!”仙仙沉不住氣的高喊道。
至今還沒有人能解開這第二道題,上一道題是四方翟運氣好讓他誤打誤撞想了出來,但這道題沒有一點腦筋,是絕不可能想出來的。
“第二道題嗎?”盈盈小心覷著她。
“對,第二道題!本o握雙拳,仙仙堅定點頭。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回覆四方公子!
一心沉浸在如何打退來敵的仙仙,沒有注意到在盈盈臉上有抹不尋常的嬌羞神情。
隔了一日,一早還在睡夢當中的仙仙,就被腳步輕盈得像只小鳥似的盈盈給嚇醒。
“他把謎底給解開了?這怎么可能?”
不過把她嚇醒的自然不是盈盈的腳步聲,而是她帶來讓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千真萬確!”盈盈喜孜孜的說!澳闱疲
恍惚接過盈盈遞來的錦盒掀開一看,仙仙嚇得從床榻上摔了下來,一只銅錢般大的長腳蜘蛛也跟著從錦盒里摔了出來。
“快把這東西拿走!”倉皇跳起來,仙仙驚怕的喊著。
在一旁傻笑的盈盈趕緊把蜘蛛趕進錦盒里,沒察覺仙仙陰郁的臉色,還高興的自顧自的說。“我一看四方公子就知道他是個聰明人,這些小小的測試怎么可能難得倒他──”
“你那兩只吃云家米、喝云家水養大的胳膊,到底是朝哪里彎?”仙仙冷冷地打斷興高采烈的盈盈。
“我──”當然是向瀟灑倜儻的四方公子那兒彎哪!
紅著小臉蛋兒,盈盈羞答答的想著,但她天真歸天真,可沒傻得自討罵挨。
“那今天可還要出第三道題給四方公子?”斂起嬌羞神色,盈盈換了副小心翼翼的語氣問,就怕又踩著了貓尾巴。
“不用了,今兒個先讓他回去吧,叫他兩天后再來!”仙仙心煩的揮揮手!斑@人不是簡單人物,我得重新想個試題!
“?重擬試題?那──那四方公子怎么解得出來?”一急,盈盈脫口而出。
“我就是要他解不出來──”話聲頓時戛然而止,仙仙若有所思的盯著盈盈。“怎么我覺得你這話聽起來怪怪的?”
“哪──哪有?”盈盈嘴硬的否認。
“最好是沒有!毕上摄皇栈啬抗猓熥怎馄鸩阶觼。“盈盈,你覺得為什么那個四方翟會解得出答案?”眉頭扭得比麻花還緊的人兒若有所思的問。
那個只知吃喝玩樂的浪蕩子怎么可能一一解開她的測題?一次或許可以解釋為運氣,但這一次又是靠著什么?
“四方公子看來就不是泛泛之輩,能解得出來也是意料中的事!庇荒樕裢。
“你這么想?”若有所思的目光朝她掃來。
“是──是。 庇行┬奶摰囊崎_視線,不敢跟仙仙對上。
“吃里扒外!”仙仙生氣的罵了一句,不客氣的揮手趕人。“還不快去準備午膳,小心等會兒賭客餓了把你煮來抵數!
“好啦,我這就去!”吐吐舌頭,盈盈便趕緊捧著蜘蛛閃人。
房內少了聒噪不休的聲音,總算讓仙仙耳根子清靜多了,她擰著眉在房內來回踱起步子陷入沉思。
小小諸葛亮,獨坐軍中帳,擺成八卦陣,專捉飛來將。
昨天才出了這道題,要他找來這東西,誰知那個狂妄高傲,下巴仰得足以吊五斤豬肉的男人,竟能在短短一夜之間解出了題?
“仙仙──仙仙!”
正心煩著,門外又傳來她娘的聲音,一進門不管三七二十一,劈頭就是一陣嘰哩呱啦。
“我聽盈盈說了,這回來挑戰的是四方家的公子?”
“那又怎么樣?”一提起那個狂妄的男人,仙仙就有滿肚子氣。
“我說女兒啊,娘知道你有骨氣、有原則,但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杰,現下時局亂,咱們日子也不好過,你可千萬別得罪了咱們賭坊的財神爺啊!”
“什么財神爺?”仙仙狐疑看著她娘。
“就上回來咱們賭坊連撒了好幾天銀兩的財神爺啊,他就是四方家的公子!”
剎時,仙仙愣住了。
前幾日來到賭坊的那個財神爺,竟就是來挑戰的四方翟?!
難怪她無論怎么看都覺得他面熟,仙仙總算明白這人不但狂妄,城府還很深。
“原來如此!”仙仙咬牙擠出一句。
“聽說四方家財大勢大,咱們吃的、喝的、身上穿的都是他們所經營的,這種大人物咱們得好好巴結,別端著你那套臭規矩,明兒個娘就派人送帖子去請四方公子到咱們家來吃頓飯,趁著這頓飯,你好好跟四方公子攀好交情,哄得他開開心心的,以后咱們有的是吃香喝辣、享用不盡──”
“娘,您說夠了沒?”仙仙冷冷看著她娘。
“差──差不多了。”被女兒這冷眼一瞪,云大娘其余什么乘龍快婿、飛上枝頭變鳳凰之類的話全吞回了肚子里。
“那就別來吵我,我現在心煩得很!
“好、好,那我不吵你了,你繼續心煩喔──”云大娘堆著討好的笑,乖乖轉身走人。
正背過身去的仙仙聞言,瞪大眼回頭望,但她那無厘頭的娘早走得老遠了。
讀過幾本圣賢書,腦袋瓜里還記得書上教的倫理孝道,仙仙這才忍住沒有追出去罵人。
在屋子里兜了幾圈,頭都兜暈了還兜不出個頭緒來,一轉身,就見窗外一個毛茸茸的東西鬼鬼祟祟的溜過去。
阿福?
突然間,一個念頭從她腦袋瓜里一閃而過,她迫不及待的立刻扯開嗓門喊了起來。
“盈盈──盈盈!”
不一會兒,盈盈氣喘吁吁的跑來。
“仙仙,瞧你叫得這么急,發生了什么事?”
“我要你現在去一趟四方府!毕上蓲熘,一派從容的說道。
“好啊、好啊──去四方府做什么?”盈盈興奮的表情隨即被疑惑取代。
“把第三道題給送去!鼻宄捍笱坶W爍著奇異光芒。
“第三道題?”盈盈愣愣問道。
“對,一個真正會教那家伙頭疼的難題!”
望著門外,仙仙嘴邊浮現一抹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