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叮嚀兒子跟好老太爺,別落單,自己則一大早就去找潘修賢,在他上工前,兩人一番深談。
「你真的決定了?」他的表情很復雜,有擔心,有喜悅,也有不忍。
「我決定了,凌茵茵總是不停的找下人麻煩,動不動就要林嬤嬤左右開弓的賞下人耳光,我不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看到希兒也這么待人!」
他搖頭,「左爺最近真的很忙,才無法勸阻吧?我在酒坊有聽到何昆總管——他現在是酒坊內最大的總管,他說爺在追一筆很大的帳款,一定要追到,所以去了一趟江南。」
去江南追債?原來這就是他口中可以放心去做的要事?她不由得苦笑。
也是,兩人的背景差太多,在她眼中,他已富可敵國,但對他而言,再多的錢都嫌不夠吧……
「其實再想想,凌茵茵說的話也沒錯,或許要用她那樣的心態才能在左府生存下來,而我不適合,希兒更不可以在那樣爭寵或爭權的環境下成長!惯@是她的堅持。
潘修賢看著她眼中的堅定光芒,「好吧,我支持你。」
她放心一笑,「那好,這事越快進行越好,我不知道斯淵什么時候會回來,但至少希望是在你跟希兒已經有了好的開始后才回來。」
「那這樣吧,明天,你把希兒帶來,我會請個假,帶希兒去走走。」
請假?她覺得不妥,但想想這事的進行的確越快越好,不然,甭說老太爺常出去,連她都不想留在左府,但她還不能走,她得跟斯淵說清楚才能離開,不然,就算到天涯海角,她相信他也一定會將他們母子找出來的。
「那就這么決定了!
這一晚,她擁著兒子躺在舒適的雕花大床上時,幾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了口,「希兒,若你真的想要一個爹,娘就給你一個爹!
「什么意思?」他昏昏欲睡,不是很懂娘的意思。
韓薰儀深吸口氣,「我的意思是潘叔叔對你也很好,是不是?」
迷茫的明眸頓時睜大,他驚愕的看著娘,「我不要,我要自己的爹!」
她眼眶微紅,伸手輕撫他俊秀的臉頰,「娘知道你很聰明,聽得懂娘說的話,你跟茵茵小姐相處過,而她,勢必會成為你的大娘,可是依她對娘的態度,她不可能愛你,也絕對無法好好待你,這樣,你也愿意留在這里嗎?」
這一聽,他扁著唇,有點擔心。事實上,他真的挺怕那個兇巴巴的女人!
她將孩子的神情全看在眼里,也心疼不已,「聽娘說,潘叔叔雖然不是你親生的爹,但他善良、忠厚、溫和,絕對是一個好人!
「那爹呢?」左承希問。
「娘會跟他解釋清楚的,你就不必擔心了。」
怎么辦?他真的也不知道了,曾爺爺今天有跟他偷說一個秘密,那就是爹今兒個就回來了,只是得先到酒坊去處理這一個月不在而堆積的待辦事務才沒回家。
但他不能跟娘說,因為曾爺爺說爹要給娘一個大大的驚喜呢!
唉,這下子,到底是誰給誰驚喜呢?他的小腦袋都犯糊涂了。
翌日,韓薰儀佯稱要帶兒子一起出去買些食材,便將他帶出左府。
左老太爺派了輛馬車載他們去,一方面是方便,一方面也是擔心她受不了氣焰高漲的凌茵茵相處后,干脆走人,那他可怎么跟孫子交代。
馬車在市場附近停下,韓薰儀隨即帶著左承希下車,手牽手的走進熱鬧的市場后,避開人潮,左彎右拐盡往小巷弄走,刻意閃避等待在馬車前的左家小廝目光,一路閃閃躲躲的轉至他們過去住的胡同,潘修賢已在屋里等候。
「潘叔叔!棺蟪邢T谀锏难凵袷疽庀,乖乖的打招呼。
他蹲下身來,一臉認真的看著他,「希兒,叔叔很開心你娘愿意給我一個照顧你們的機會,如果可以,希望希兒也可以把我當成爹來看,當然不必急著喊我爹,只是,有什么需要或想說的話,都可以跟我說。」
潘修賢這次是鼓起勇氣要給他們母子幸福。而且,薰儀也答應了他,只要他跟希兒的關系漸佳,她愿意跟他搬到其他城鎮去生活。
「喔!棺蟪邢@了口氣。他覺得還是自己的親爹好啊。
「沒關系,我們有很長的時間,一切慢慢來。」韓薰儀不想逼孩子太緊。
她跟修賢哥已有共識,至少要等到希兒點頭,她跟他才會有更進一步的發展。
左承希看看溫柔的娘,又看看笑得靦腆的潘叔叔,心里可急了。他的爹真的要換人做做看嗎?那怎么成!
韓薰儀又說:「今天叔叔特別請假要帶你四處玩一玩,你要聽話。」
是嗎?他眼睛陡地一亮,「好啊!
她一愣,訝異兒子的興奮,但再想到他畢竟是個孩子,貪玩也是正常的。只是沒想到希兒那么快就接受修賢哥……雖然困惑,卻也覺得這是好的開始,于是,她將孩子留給潘修賢,先行離開。
他看著粉雕玉琢的男孩問:「你想到哪里去玩?潘叔叔帶你去!
「好啊,我想去我爹的酒坊,曾爺爺帶我去過,那里很好玩的。」而且,今天他的爹就會在那里呢!
什么?潘修賢苦了張臉,「可、可是——你娘可能不會希望我帶你去那里!
那不是跟自己過不去,他才找人替他請假,卻帶著希兒出現在那里……這不是——
要怎么解釋?
左承希雙手抱胸,噘起嫩唇,「不行嗎?哼,還說想當我的爹,我想去的地方又不肯帶我去,那我找爹還是曾爺爺帶我去好了。」一說完,小家伙還真的轉身就要走人。
他連忙上前拉住他,投降的無奈道:「好吧,潘叔叔帶你去。」
只是,潘修賢在駕著為方便載物買的破馬車載左承希到城郊的左家酒坊時,他馬上就后悔了。
是冤家路窄,還是老天爺在捉弄他?他那樣害怕遇見左爺或老太爺,竟讓他碰上了?
左爺什么時候不回來,怎么偏偏這時候回來?而且,看得出來,還是在酒坊的別館過了一夜?所以,他看來沒有風塵仆仆、疲累之色,反而是一身的神清氣爽。
更糟糕的是,連老太爺也在,爺孫倆顯然是約好的,才會老太爺的馬車剛到酒坊大門,左爺就已經在大門前候著了,糟的是他跟老太爺的馬車就一前一后的停在酒坊大門。
「咦?是爹跟曾爺爺呢!」坐在他身旁的左承希也眼尖的看到他們了。
潘修賢大驚失色,直覺的要將孩子抱住,不讓他下馬車,但那小子像泥鰍似的俐落跳下馬車,竟然還刻意的轉身,看著坐在車夫位置上的他大叫,「爹,酒坊到了,你快下來。
「爹?」他傻了。
熟悉的稚嫩嗓音,引得左尚霖跟左斯淵同時回頭,在看到穿著綢緞棉襖的左承希時,同時一怔。
「爹,快!」小家伙像是怕左家兩個大人沒聽見似的,竟然又興高采烈的喊了潘修賢一聲爹。
他頓時腳軟、頭皮發麻,連下車都不敢了。
「潘修賢!」左斯淵走了過來,那神情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呃——左爺,呃——老太爺,你們好!顾坏貌幌萝囆卸Y,艱澀的開口,頭垂得低低的,不敢正視那對爺孫。
「今天不必上工?現在才來?」左斯淵冷聲又問。
潘修賢吞了口口水,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呃——有事,那個——希兒,我們回去找你娘——」
「他留在這里就好,你有事,就自己先走。」左斯淵硬逼自己沉住氣。他相信希兒會叫潘修賢「爹」絕不是隨意叫的,必定又出了什么事。
「可是,他是薰儀交給我的……」他鼓起勇氣回答。
「薰儀也是你叫的?還不走!」
左斯淵冷眼一瞪,氣勢立現,身為下人的潘修賢嚇得勇氣又被打散,在看到愉快的牽著曾爺爺手的左承希,也只能再次駕馬車走人。
情況不妙,左爺一定有聽到希兒刻意高喊的那兩聲「爹」,不成,不成!他再趕快去左府一趟,通知薰儀,要她有心理準備面對左爺的怒火!
一見他離開后,左斯淵立即氣呼呼的回過身來,瞪著兒子,「希兒,你剛剛喊他什么?」這個死小孩,搞不清楚誰才是他爹嗎?
「爹。∧镎f,潘叔叔會成為我的第二個爹嘛,我就叫看看!顾埠芪貌缓茫亢眯膩硗L報信,親爹還一副想揍他的樣子!
「你說什么?」
左斯淵雷吼一聲,左承希趕忙用雙手捂住耳朵,但還是瑟縮一下。沒想到爹的聲音像雷公一樣大。
左尚霖的反應更大,搖頭晃腦、長吁短嘆,只差沒一把鼻涕一把淚了,「這下慘了,真悲哀,自己的兒子喊別的男人爹,自己的女人還要跟別的男人成雙成對,這算不算是一種眾叛親離?」
「爺爺!」他忍不住吼了罪魁禍首!竸e忘了,是誰硬要我先娶凌茵茵,再娶韓薰儀的!」
「我哪會知道你看中的女人脾氣那么硬,不肯當小的?」左尚霖氣得吹胡子瞪眼。他也很無辜好不好?「一個皇商三妻四妾都不嫌多,是她那么固執,也是你眼光太差!」
左斯淵咬牙切齒。簡直快氣瘋了!
看看曾孫,再看著孫子,「不過,那朵花要是讓剛剛那粗人給摘了,你的兒子要喊別的男人爹,這對我們左家而言,也是顏面掃地的事兒!」
「所以,我不用娶茵茵了?」聽出爺爺語氣似乎松動了些,左斯淵稍稍冷靜,試探性的問道。不用娶凌茵茵,他就可以盡快將孩子他娘迎娶為妻了!
「不!茵茵要娶,薰儀也要娶!棺笊辛仡D了下,因為曾孫拉了拉他的袖子,「希兒乖,我跟你爹說完話,再跟你說!顾矒嵩鴮O后,再看向孫子,「總之,你那么優秀,怎么可能搞不定兩個女人?別讓我對你失望,回家去找她談!」
談自然是要談,但爺爺這一關,恐怕才是他最難過的一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