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楚音若輕輕邁進院中,只見玄華的廂房雖然反鎖著,窗戶卻開著。她移步上前,搖了搖窗欞,玄華抬頭一望,便看見了她。
“以為風動,卻是影動。”玄華不由笑道。
“這窗子也不算高啊,爬你也該爬得出來吧?”她皺眉怨道。
“可是院墻很高啊,”玄華搖搖手解釋,“能出得了這窗,越得了這墻嗎?況且,我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呢?距離彗星來臨的日子還有好些天呢!
“我會在彗星來臨之前,想辦法讓你出去的!背羧舻。
“怎么,跟端泊鳶談好條件了?”玄華看了看她的身后,“他允許你來看我的?”
“我偷偷溜進來的,”楚音若道,“不過,就算被他知道了,也不用怕。”
“怪不得你今天穿得這么樸素,有失王妃的體統,”玄華又笑,“所以是在喬裝打扮嗎?”
“看看,我為你犧牲的真不少。”楚音若道。
“是為了我嗎?”玄華卻道:“是為了端泊容吧?”
“這跟端泊容有什么關系?”楚音若一怔,“我是為了來看你,為了商量辦法救你。”
“你剛才也說了,根本不怕端泊鳶知道你來看我,其實你大可明著跟他說要跟我見一面,想必他也不會不答應!毙A道,“可是你卻用了這么麻煩的方法,能溜進來,肯定費了不少周折吧?說不定,還去求了聞遂公主?”
這小子……真是鬼靈精,居然被他猜對了。
“你是怕端泊容知道你來了比南王府!毙A笑著繼續說:“端泊容要知道你又跟端泊鳶私下見面,醋壇子打翻,看你怎么收場!”
好吧,她承認,這才是她真正的心思。她覺得自己已經對不起泊容了,至少,不能再惹他不高興了。
“說吧,你打算怎么救我出去?”玄華又問。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來找你商量。”楚音若嘆一口氣。
“所以,是叫我自己救自己?”玄華仍然一副玩笑的口吻,“端泊鳶到底開出了什么條件?”
“他要我不要贏!背羧舻馈
“蕭皇要你們比試的事?”玄華立刻明白了。
“若是不贏,泊容怎么辦?雅貴妃封后的事情怎么辦?”若是這些目的都沒法達成,她等于是輸了,楚音若蹙著眉,“我也不能為了救你,就不顧大局啊!
“什么叫做不顧大局?”玄華翻翻白眼,“說到底,我就是不重要唄!”
“你當然重要,否則我這么苦惱干么?”楚音若連忙道,“明輝,你是我在這里唯一的朋友,對我來說,是唯一能回家的路!
“這么說還差不多!毙A稍微滿意。
“你能想出什么法子,既能騙過端泊鳶,讓他先放了你,又能讓我最終贏得賭局,助雅貴妃登上后位,讓泊容能當上太子?”楚音若真誠地瞪大眼睛。
“一箭雙雕就不錯了,你這是要一箭射幾只雕?”玄華搖頭感慨,“貪心啊!
“等彗星來了,我們就要回家了……”楚音若忽然有些傷感,“我只是想,在回家前,為他……為他們母子,做一點事!
玄華沉默著,用一種她不曾見過的目光凝望著她,炯亮又深邃。
“好,我知道了,”他終于道,“忘了告訴你,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我在華爾街做過事!
“你?華爾街?”楚音若一怔,“美國的華爾街?”
“不然你以為呢?”玄華無奈地嘆息,“我可是金融天才!”
“那你為什么不干了?”楚音若好奇,“因為虧了大本?”
“是賺夠了,”玄華道,“見好就收,我又不貪心。”
“所以,你想到讓我戰勝端泊鳶的方法了?”楚音若大為驚喜。
他略微點了點頭。楚音若一向認為他玩世不恭,但這一刻,他的表情卻無比正經,讓她的心稍微定了定。
錦心果然是細作。
楚音若回到公主府的時候,看到端泊鳶居然也在。想必,就是錦心通的風吧。
這丫頭手腳還真快,這幾時報的信,倒是無從察覺。
“音若,不是我叫泊鳶來的……”聞遂公主顯然怕她誤會,連忙解釋道。
“知道!背羧粑⑽⑿Φ,“公主,比南王爺既然來此,想必也是有話要對我講,公主可否借個地方,讓我倆好好聊一聊?”
“你們聊吧!碑斚拢勊旃髋渤隽嘶◤d,將這一方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端泊鳶不疾不徐飲著茶,就像上次在品古軒一般,他這笑盈盈卻暗藏心機的模樣,實在讓她覺得恐怖。
“聽說王爺今天進宮去了?”楚音若道,“怎么又折來公主府了?”
“自然是為了見你!倍瞬带S道。
“王爺知道我在公主府?”楚音若挑挑眉。
“我還知道,你不只來了公主府!倍瞬带S難得說話這般爽快,似乎也不想跟她繞圈子。
“沒錯,我剛才還去了王爺府上。”楚音若也答得從容。
“想來就打個招呼,盡管來便是,”端泊鳶瞧著她,“我好在府里等著你!
“我是想去見玄華先生,”楚音若亦坦然相告,“倒不是找你有什么事!
“為何非要見他呢?”他不由一笑,她這大方的態度多少有些令他意外。
“看他是否安好。”楚音若道,“好歹他也是我的手下,若是為我喪了命,倒成了我的不是,怕遭報應!
“我不是說過嗎,不會傷了他的性命,”端泊鳶嘆一口氣,“音若,你現在對我是越來越不信任了!
“我也只是去看了看他,人又沒跑,還關著呢,王爺緊張什么?一切不都是在你掌控中嗎?有什么逃得過你的眼睛?”
她這話堵得他沒有還嘴的余地,他又嘆息了一聲,不過,這一次倒似緊繃的弦松了不少。想來,他這個人極其自信,也不懼她能掀起什么風浪。
“上次咱們說的事,可有法子了嗎?”他忽然道。
“上次?”她故意裝傻道。
“父皇強迫我們辦的事!倍瞬带S蹙著眉,“這幾日我還沒去米行呢,想著先與你商量,該怎樣不賠不賺才好?”
他這個人,說話可真是夠委婉的,分明是想讓她故意輸了,卻說成是要打平手。都這個時候了,還這般虛偽。
“不賠不賺,倒比賠了賺了還要難!背羧舻,“不如,咱們就分個高下好了。”
“如何分呢?”他仿佛在等著她說這一句話。
“為著玄華先生,自然是不能讓比南王府輸的!背羧舻馈
“可是為了二哥,你也不能就這樣讓我白白贏了啊!倍瞬带S道。
“為什么不能?”楚音若道,“若是遲早要分出一番高下,我寧可是你贏。”
他凝眸,企圖分辨她這番話的真假。
“我早想明白了,”楚音若繼續道,“反正我已經辜負泊容諸多,也不怕再辜負一次。反正他輸了,宮里還有雅貴妃替他撐著?墒悄恪带S,你卻什么都沒有了!
她提醒自己說話時,語調要盡量低沉,略帶沙啞,如此才顯得誠懇動情。她猜自己方才的演技還不錯。
端泊鳶怔了一怔,還真似被她這番說辭打動了,忍不住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柔荑,軟聲道:“音若,原來你這般為我著想……”
“我想到個法子,”楚音若與他雙目對視,強迫自己含情脈脈,“一時也解釋不清楚,就打個比方說與你聽,你若不懂,只管問我!
“你說!彼⒖厅c點頭。
“比如,你從別人那兒借了一塊玉璧,此璧值黃金一萬兩,”楚音若緩緩道,“你先把此璧給賣了,過幾天以后,再用五千兩將它買回來,然后還給人家。如此,你就凈掙了五千兩。”
“可它既然價值一萬兩,我又怎么能夠以五千兩買回來呢?”端泊鳶迷惑。
“對,玉璧的價錢不會這般變化多端,但是米價就不同了,”她解釋道:“前日還是兩錢十斤,今日便成為了一錢十斤。比如你問別人借了十斤米,前日以兩錢賣出,今日再以一錢買進還給別人,你便凈掙了一錢!
“我好像有些懂了!”端泊鳶眼中隱約閃過一絲驚喜。
“據我觀測,最近的米價會一直下跌,”楚音若道,“你只需與米行的易老板商量好,先借他手里的大米,以高價賣出,等過幾天,米價跌得更厲害的時候,你再買回同樣分量還給他,如此你是必賺不賠的!
“而米價因為不斷下跌,你替二哥原先高價買入的大米,卻不斷地眨值,”端泊鳶越聽越發明了,“所以,他必是輸的!
“不錯!背羧纛h首。
“可是,若米價這幾天卻漲上去了呢?”端泊鳶反問。
“你大可一見漲就立刻拋出,也不至于會損失多少!背羧舻,“之后若繼續見漲,你就買入便是,反正一路漲上去,都能賺錢的。怕什么?”
“可是二哥就不同了,他只有一條路,就是必漲才能賺!倍瞬带S恍然大悟,“所以,他失了一半勝利的機會。”
“所以,你會贏。”楚音若答。
“音若,這法子真是妙極,你怎么想出來的?”端泊鳶果然謹慎,追根究柢地問道。
“小時候我借聞遂公主的珠釵來戴,不慎弄丟了,本來打算用百兩在市上買一支一模一樣還她,結果發現,此釵居然只要五十兩,比她當初買時足足便宜了一半!背羧舻溃拔冶闶菑哪羌,想到了這個法子!
呵,其實都是扯謊,這個在現代股市里,叫做“做空”。空頭手里并沒有股票,而是從證券公司開空單借的股票,先以高價賣出,再用低價買入,還給證券公司。常人盼著股市漲,只有空頭盼著股價跌。
其實這一招很陰損,也極危險。雖然能日賺斗金,但也有可能因為股價上漲平不了倉,而將身家全數賠進去。
然而,端泊鳶并不知曉這其中的厲害,他終于笑了。
從前他所有的笑容都是那么虛偽,唯有此刻,笑得愜意。看來,他是真的……上了當。
楚音若心里暗暗叫好。
沒錯,這是玄華教她的法子。這個法子,能把端泊鳶騙得團團轉,最終讓他輸得一根骨頭也不剩。
但這個法子卻有一個不易之處,她得有很多很多本金才能玩這個游戲,可她手頭上并沒有這么多錢。
她必須去跟端泊容商量,讓她再從府里挪一點兒錢,只是,她害怕泊容不相信她……
無端端的,她心中十分忐忑,仿佛她今日與端泊鳶的會面,要被泊容知曉了似的。
她有點兒膽戰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