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蝶衣沉默了,她不好意思告訴花弄影她至今乏人問津,致使她的家人各個都迫不及待的想將她掃地出門,一旦有哪個男人要她,他們肯定會歡天喜地的把她雙手奉上。
可她想等朝廷變動與邊關(guān)戰(zhàn)事結(jié)束后,再跟花弄影認(rèn)真的處理兒女私情啊!
這個讓她恨得牙癢癢的,又愛得甜蜜蜜的男人,已成功侵占了她的心,他們有將來漫長的時光可以相知相守,她不急著馬上跟他進洞房。
任蝶衣的心思,花弄影這回一看就明白了七、八分。
可她不急,他卻很急!
有哪個男人能放著喜愛的女人在一旁看著,不急著趕緊收進囊中吃干抹凈呢?
「蝶衣,我們都這么親密了,你不快點給我名分,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够ㄅ捌沉似乘砗蟠羧裟倦u的一群人,哀怨道:「總不能要我一輩子像見不得光的蟲子,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等你高興了才來寵幸?」
「現(xiàn)在沒空!顾樞Φ膿]揮手,轉(zhuǎn)身欲走。
他趕緊按住她的雙肩,又把她轉(zhuǎn)過來。「蝶衣,求你了,給我名分吧!我都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
她哭笑不得,沒把握抵抗他的油嘴滑舌,索性孩子氣的捂住耳朵,強硬的背對花弄影——
豈料,一轉(zhuǎn)身竟然看到她的爹娘、爺兄、嫂嫂姊姊……還有姨娘抱著正打瞌睡的小娃娃,各個面色鐵青的看著她。
「這……太太太不像話了!」?fàn)敔斂攘艘宦暎紫劝l(fā)難,對著她爹娘責(zé)備道:
「你們聽聽,你們教出來的閨女說的是什么話?跟人訂情了居然還不準(zhǔn)對方告訴我們,還當(dāng)我們是親人嗎?」
他們怎么來了……任蝶衣眼前一黑,「爹、娘!」
「別叫我們,真是家門不幸啊!你這個壞孩子,有了心上人還不讓人來提親,你眼里還有沒有禮教?」
「任蝶衣,我們當(dāng)初允許你在外闖蕩,是相信你會潔身自愛,為了讓你能廣結(jié)良緣,以便你能嫁得出去,不會成為全城唯一沒人要的老姑娘;可你看看你現(xiàn)在是怎么報答我們對你的信任。俊
斥責(zé)聲如暴雨傾瀉,砸得任蝶衣四肢無力,她慢慢轉(zhuǎn)向花弄影,萬分陰沉的問:「阿花,你設(shè)計我?」
「呀呀!」花弄影像是遭受到莫大的侮辱,捂住臉,急得跳腳,「我無時無刻都陪在你身旁殷勤伺候,哪有閑暇搞把戲?嗚嗚,太殘酷了,你居然不信任我的一片真情!」
「蝶衣,夠了!告訴你多少次,姑娘家不要這么霸道!」
一旁的親人看不過去,對欺負(fù)弱小的任蝶衣發(fā)出正義的勸阻——
「你還好意思兇人家公子,方才你親他時也是這么的沒顧忌!」
「哎呀!真丟人,我們?nèi)渭以趺磿隽四氵@么大膽的姑娘?」
「別怪她了。」花弄影等人罵完后才匆忙的擋在任蝶衣身前,維護她,向她家人哭道:「各位爹娘、爺爺哥哥、嫂嫂姊姊……我并不怪她對我殘忍,誰教我就是喜歡她剛烈的氣勢呢……只要她對我負(fù)責(zé),不辜負(fù)我的無盡癡情,我此生無憾,也別無所求了。」
任蝶衣發(fā)出咒罵聲,趁著親人被花弄影妖聲妖氣的腔調(diào)震得抽氣連連,找不到回話的力氣,她剛烈無比的擰起花弄影沾有幾顆可疑淚水的臉,火大道:「還說不是你在搞怪,見到我的親人,我還沒介縉,你就知道是我的爹娘、爺爺哥哥、嫂嫂姊姊,還一個一個都叫對人了?」
「好痛,嗚……」花弄影并不反抗,眼眶含淚的看著她家人。
任蝶衣的親人們?yōu)樗蓱z又嬌媚的神態(tài),感到頭皮一陣發(fā)麻,圍在一起小聲商議——
「這家伙是不是太柔弱了一些。俊
「那也好,不會欺負(fù)蝶衣!
「她不欺負(fù)人就要感謝上蒼了!
「我是說他這么弱,剛好被蝶衣欺負(fù)了也不會休掉她。」
「對、對,說得正確,就是要給她找這樣的男人,才能保證她嫁得順心,一定得趕緊把她嫁出去。」
「再留著她,我們?nèi)渭揖鸵唤址秽従有υ捔恕!?br />
任家最年長的爺爺又咳了兩聲,打斷任蝶衣對花弄影的咒罵,「蝶衣!你既然與這位公子已訂了情,就該快點把終身大事給辦了,不能推卸責(zé)任!
「爺爺,你別聽這家伙的胡說八道!」任蝶衣氣急敗壞的踹著花弄影。
「唉~~我曉得蝶衣對我的感情不如我的深厚,她不愿意給我名分,我也不怪她,只能怪我自己命苦!够ㄅ半p手一抱,巧合似的抱住她踹來的腳,像捧著珍寶一般愛惜的摸了兩把,感嘆不已,「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zhuǎn)心傷剝后蕉。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任蝶衣險些又要出口成臟!怎么他念的詩文這么耳熟?
「這還是個讀書人?」任家親屬大為驚訝,猜不出他們剛烈的蝶衣怎么會與如此柔弱的公子訂情?
花弄影察覺到任家親屬對他產(chǎn)生了興趣,連忙一邊抹淚、一邊感慨道:「唉~~敝人是讀過一些書,無奈家業(yè)繁重,不能潛心研習(xí)!
「這位公子,聽你手下提到你是南北商盟的花弄影,當(dāng)朝丞相的幼子?」任家人如今只忌諱花弄影與丞相這個佞臣的關(guān)系。
花弄影明白他們的顧慮,苦楚的嘆息:「年幼時,我爹娘因我命格不佳,將仍在襁褓中,脆弱無匡的我過繼給外公家人撫養(yǎng)。
「盡管自小我遠離是非,卻仍因父親的緣故,遭受眾多不白之冤!假如各位也和別人一樣,因此而厭惡于我,那我無話可說;從小沒爹娘的疼愛,我就明白我這一生將與幸福絕緣,我早就習(xí)慣了承受外人的白眼,在夜深人靜之時,瑟縮在黑暗的角落,仰望一點光明……」
任蝶衣忽覺隱心,有點想吐,忍不住干嘔出兩聲。
她終于知道以往領(lǐng)略到花弄影的油腔滑調(diào)只是一、兩成的皮毛而已,他還有更驚人的功力沒使出來。
「啊~~蝶衣,你懷孕了咩?」花弄影立即「驚奇」的望向她。
任家眾人聞言大駭——
「死丫頭,你對人家做了什么?」
任蝶衣這才像是受到不白之冤般,反聲吼了回去,「要問也該是問他對我做了什么!」
她的父母顧不得花弄影是什么身分背景,就怕一向膽大妄為,視禮教如無物的女兒早已將生米煮成熟飯,趕緊齊聲喝令她,「負(fù)責(zé)!」
「爹、娘,你們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花弄影從氣得七竅生煙的任蝶衣身邊撲向她的雙親,接著又深情的回望著她,「可我不想『忤逆』蝶衣,令她不愉快,人家說強摘的瓜是不甜的……」
「蝶衣?」任家眾人均怒視著她,大有她若不點頭頤從,就要逐她出家門的架式。
眾意難違,任蝶衣十分僵硬的笑望花弄影,「不勉強,」你死定了!「我一點都不勉強!」
「心甘情愿跟我在一起?」花弄影小心翼翼的問,他期待的模樣仿佛無家可歸的小狗股搖尾乞憐。
任蝶衣心又軟了,氣焰漸消,舍不得怪他作亂,但也不想原諒他胡攪蠻纏的逼迫,于是不聲不響的隨便點頭。
花弄影歡喜的湊過去抱住她,拚命的說好話,心里得意的笑著……
他就知道她最容易心軟,尤其是對喜歡的人,只要被她愛上,他就有把握與她相親相愛一輩子,不會讓她舍棄他。
。
寧靜的莊園,在花弄影帶人歸來后,喧鬧了好一陣子。
任蝶衣與家人在偏廳用了晚膳,她強忍著疲倦,應(yīng)付長輩們針對花弄影各種情況的盤問,并與家人協(xié)商中斷所有買賣,等待邊關(guān)戰(zhàn)事結(jié)束后再開業(yè)。
然而,關(guān)于丞相準(zhǔn)備叛亂之事,她并未和家人提起,深怕引發(fā)批判而波及到花弄影。
他父親的過失與他無關(guān),她不愿任何人遷怒于花弄影。
任蝶衣滿懷心事,在仆人的帶領(lǐng)下,來到花弄影安排給她的寢房,寢房在獨立的院子里,其中只有兩間并排的房屋。
花弄影正在左邊點燈的房內(nèi),與兩名中年男子商談事務(wù)。
「任小姐,您的住處在這里!蛊腿耸种赣疫叺目辗。
任蝶衣?lián)]手讓對方離開,兀自走到左屋的窗臺,藉著房中的燈光,打量花弄影凝重的神情。
他隱藏的煩憂,她想與他一起承擔(dān)。
或許是當(dāng)前的情勢太復(fù)雜,離開他片刻,她也會心生牽掛,任蝶衣從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個人令她如此的放不下。
當(dāng)初認(rèn)定了會與冰彥相守到老,以為那個穩(wěn)健的男人絕對可靠,她放心的去愛著,享受冰彥的縱容,結(jié)果,她錯了!
可花弄影這么的玩世不恭、難以捉摸,她根本無法確定自己能否跟他走到最后,卻又開始縱容他,不自持的愛著他,時時刻刻顧慮著他的安全,甚至不在乎兩人有沒有結(jié)果!
「蝶衣?」談完了正事,花弄影察覺到一道灼熱的注視,他立即吩咐手下離開,招手示意她進屋。
在他看到她的一瞬間,凝重的神色立刻被情意綿綿的笑靨所取代……
她專心觀察他臉上的每一種變化,三魂七魄全都被他吸引住,目光完全離不開他。
「你家人有怪我擅做主張接他們來此處嗎?」花弄影帶她坐到圓桌旁。
「我哄他們說,你是為了我才請他們上門的,所以他們沒多問!
「我是讓人以你的名義請他們來,但全家都請來,大費周章的,他們不可能沒有懷疑。」花弄影擔(dān)心她替他挨罵。
「我沒提起京城可能發(fā)生變動……因為我根本不知該怎么說才好?」任蝶衣苦笑!肝液逅麄冋f,你是等不及與我立刻拜堂,他們便相信了!
隱瞞了這一時,將來事情爆發(fā),她家人也會曉得全盤真相的。
不過花弄影對她溢于言表的愛戀,使得家人毫不質(zhì)疑他的深情會令他做出多么沖動又不合禮法的舉動。
他漫不經(jīng)心的取出一顆藥丸服用,一邊告訴她,「我收到最新的消息,剛剛封城了!」
任蝶衣震了震,京城封鎖了,意謂著——叛亂已開始?「知道是誰下的命令嗎?」
「我爹那一群人!够ㄅ皳崃藫崴o繃的肩,轉(zhuǎn)身點起檀香!肝腋赣H傳來口信,讓我過去一趟,有人會帶我進宮!
「不行!」任蝶衣立即不假思索的反對。
屠殺、謀害、逆反、兵荒馬亂的景象頓時充斥腦海,她慌亂的握住花弄影的手。「別去!」
花弄影歉然微笑,柔聲道:「這時候不去,以后不知還見不見得到我爹!蝶衣,我有人照顧,不會出事的,何況你不是希望能保住某些官員嗎?有我在場,多少能幫你實現(xiàn)一點愿望!
她的愿望是什么?
任蝶衣已經(jīng)想不出京城里有任何人。 事、物會比她眼前的花弄影更重要!「我陪你去。」她不能眼睜睜的看他走入險境,她寧可代替他去冒險。
為喜愛的人付出,即使傷痕累累也無所謂,這是她愛的決心,到了這一刻,任蝶衣已經(jīng)非常確定花弄影對她的意義是無可取代的。
他和冰彥不同,她愿意不求回報去幫助他、愛護他,不是為了抵償他的情意,而是為了今后能夠隨時見到他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聽到他妖魅惑人的聲音,即使被他氣得火冒三丈,她也認(rèn)了!
「你已經(jīng)太累了!够ㄅ俺槌霰凰橹频氖,輕輕的撫著她疲憊的容顏,
「蝶衣,你需要休息了!
他溫柔的話語像迷咒,使她頭暈?zāi)垦!?br />
任蝶衣困惑的握起雙拳,不料卻力量漸失!肝以趺础褂鷣碛Х?「沒道理的……」
她分明為他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為什么意識會忽然散亂了?
「我在檀香里下了點藥。」花弄影毫不心虛的解釋,無奈的俊顏映入她迷茫的眼!负煤眯菹!
「太危險了,別去……」她被他攔腰抱起,送到隔壁的空屋內(nèi)。
「等你睡醒了,我就回來!顾麑⑺诺秸麧嵉拇蔡荷,在她唇間落下一個承諾的吻。
沉重的意識慢慢壓迫著任蝶衣,不管內(nèi)心有多么的焦慮,她只感覺到他正一步步的遠去,而她的意識也一點點的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