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一天路,任蝶衣和花弄影始終沒追上先行離開的梁叔一伙人。
看著身旁悠哉愜意的男子,任蝶衣實在想不出到底得發(fā)生多嚴重的變故,才能影響他這種散漫的態(tài)度,令他稍微緊張一些?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花弄影有些緊張的聲音,突兀的響起,「蝶衣,別離我太遠!
她納悶的回頭,在他忽變慎重的表情中找到關(guān)懷,滿心發(fā)甜,她聽話的緩下奔行速度,等他追到身旁。
花弄影一反常態(tài),以防護的架式擋在任蝶衣前方。
察覺到他不再悠哉愜意,她有些恍惚的望著他的身影在陽光下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她心顫得面紅耳熱。
「蝶衣,他……來了!」花弄影淡然的說著,語調(diào)又似百感交集。
等了片刻,沒等到任蝶衣有反應,他轉(zhuǎn)眼看去,只見她呆在馬背上,一副難為情的別扭模樣,像是滿懷春情又百般隱忍。
他推敲不出她是在羞澀什么,是為了……那個正要來到的人嗎?
突然她瞧他一眼,隨即低下頭,有意遮掩神色不讓他看見。
花弄影心跳加快,明白了她的羞澀是為了他,而非別人!傅!顾唏R湊過去想親親她嬌艷的臉。
他的唇片剛靠近,她就驚醒般回過神,推開他,恢復敏銳的感覺提醒道:「有人過來了!
仔細一聽,前方傳來一陣陣馬車奔行聲,任蝶衣眺望而去,隱約見到一群兵馬正快速推進。
花弄影并不意外,語帶感慨的對她重復道:「是我哥的人馬。」
任蝶衣立刻目不轉(zhuǎn)睛的凝視前方,像是忘了有他的存在。
花弄影的身子開始僵凝,非常不希望她與兄長再相見,然而黑壓壓的兵馬已離他們愈來愈近……
。
許久不見了,那個當初她那么喜愛的人,任蝶衣專心的等待著冰彥慢慢接近,卻沒想到她的心竟能如此平靜。
曾經(jīng)非常愛他,曾經(jīng)為他失心掉淚,可現(xiàn)在卻只覺得無所謂!她與那人目光交會的瞬間,心中只微微的笑,只想開口問他過得好不好?而即使他過得很快樂,她也不會再有絲毫的嫉妒與不甘了。
一切都被改變……任蝶衣若有所思的瞥了花弄影一眼,是他改變了她的心!
「冰彥!箵Q上開朗的面容,任蝶衣對著分別一年的舊情人誠懇的問:「別來無恙?」
冰彥若有似無的頷首,語調(diào)淡漠的吩咐副將帶著兵馬先走,在人前永遠喜怒不形于色。
任蝶衣不由得看向永遠漫不經(jīng)心的花弄影,他們兄弟倆都很擅長隱藏自身的情緒,可花弄影從不隱瞞對她的熱情與迷戀,不像冰彥,連情意也諱莫如深。
只有在花弄影身邊,她才能感覺到她是被深深愛著的。
「梁叔?」花弄影瞧見自己的仆人默默跟在兄長身后,為此發(fā)出疑問。
任蝶衣聞聲一望,發(fā)現(xiàn)幾名友人也走在冰彥帶領(lǐng)的軍隊中,她疑惑的問道:「你們不是先趕往京城了,怎么又返回?」
幾名友人神色閃爍,交換了復雜的眼色,似乎有著不能說出口的交易,各個語重心長的告訴任蝶衣——
「邊關(guān)告急,我們決定隨將軍前往邊關(guān),略盡綿薄之力!
「我們是武人,朝廷政事由不得我們插手;但保衛(wèi)國土,則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任蝶衣無言,心里很清楚他們已被冰彥所收買了。
人各有志,她無法勉強友人為了她的私愿而到京城冒險。
「梁叔,你又是什么意圖呢?」花弄影撫住任蝶衣放在韁繩上的手。
兩人的坐騎親近得像同一張座位,安靜的承載著他們,使任蝶衣覺得在他身邊就像在自己溫暖的家園,不管外面有多大的風雪,她的心總會因他而火熱。
「主子……」梁叔苦笑了兩聲,看著冰彥,對花弄影回道:「老奴也是聽從指示,身不由己。」
「你們先走吧!」冰彥出聲了,冷漠的語調(diào)含有不可抗拒的威嚴,與花弄影柔柔軟軟的聲音懸殊甚大。
「我都不曉得梁叔這么聽你的話,大哥。」花弄影目送眾人離開,一邊把玩著任蝶衣的手指,一邊與兄長對視。
盡管他沒有表情,任蝶衣卻感覺得到花弄影不太開心,因此沒擺脫他毛手毛腳的糾纏,任他撫摸。
冰彥的目光停留在他們慢慢交握的雙手,倏地,閃過一記冷光。「他是我安插到你身邊,用來保護你的,如今邊關(guān)有難,我?guī)峨y關(guān),等戰(zhàn)事完結(jié),會再送他回來!
「弄影年紀不小了,不需要保護;哥哥的人,還是請哥哥帶回去保管!够ㄅ暗目跉獠惶。
任蝶衣萌生困惑,他與兄長相處的態(tài)度為何如此不耐煩?
花弄影見狀提醒她,「事情我不說破,你也該了解我爹在京城蠢蠢欲動,唯一能聯(lián)合人牽制我爹的人就是我這位大哥了!
冰彥在這緊要關(guān)頭遠赴邊關(guān)迎戰(zhàn),等于是棄京城于不顧,任由他爹為所欲為!
任蝶衣明白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但她以信賴的目光看著冰彥,相信這個男人和以前一樣,有著一顆正義的心。
冰彥避開了任蝶衣的注視,責備花弄影,「還說你已經(jīng)長大了,做事仍是這么孩子氣!事未定局,你就急著遷移,一路上忙著派人調(diào)動你商號的物資與人手,你是深怕外人不曉得你在防止朝廷發(fā)生政變嗎?」
「外人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別?」花弄影不喜歡任蝶衣的注意力全圍繞著兄長打轉(zhuǎn),偷揪了她的發(fā)絲一下。
她把眼光轉(zhuǎn)向他,他又裝得不是他下手一樣。
「你讓多少人曉得了爹的意圖?」冰彥刻意忽略他們之間的小動作,盯著弟弟的眼神充滿了不悅。
花弄影哼了一聲,那聲調(diào)有點像任蝶衣的冷笑!府敶罄硭碌拿芴秸疑衔业臅r候,我就不需要再隱瞞爹的意圖了:而你讓我出關(guān)經(jīng)商,順便幫你帶回密報與爹通敵的罪證,我看你現(xiàn)在也不打算使用了!」
「一家人難道真能敵對?」
「嗯~~看來如今你和爹已是意氣相投了!
「我不贊同爹謀反,但他的計畫已遭到泄漏,即使不謀反,他也可能被人找到密謀的證據(jù)。」冰彥仿佛在向任蝶衣解釋他無奈的立場。「朝廷若搜查到我爹的罪證,不必等他謀反,就會先將我們一家滿門抄斬!
花弄影攤攤手附和道:「所以我哥只好勉為其難的幫我爹造反了。」
「弄影,你也逃不掉,你終究是我們的家人!」
任蝶衣深刻感覺到自己曾經(jīng)喜愛過的男人已變得面目全非!肝飨娜蓑}擾邊關(guān)也是令尊的杰作?」
花弄影無所不知的告訴她,「讓西夏軍對付邊關(guān)的兵馬,我哥去保衛(wèi)國土,我爹自己在京城篡位,這樣才會無人阻攔;日后大哥班師回朝,無論成敗都是護國有功,沒人會說大哥不仁不義!
叛亂,已經(jīng)開始!
「這么說來,令尊會分給推波助瀾的西夏人多少好處?」任蝶衣沉重的問冰彥。
此刻領(lǐng)軍作戰(zhàn)的他,根本就是在演一場脫罪的戲碼。
冰彥漠然道:「三座城池。」
任蝶衣深受打擊,難以諒解的打量起這個冷漠的男子,在他臉上尋不到半點愧疚之色。「冰彥,你怎么能容忍?」
她失望的問,轉(zhuǎn)念一想,丞相若謀反成功,將來冰彥八成會成為帝王;即使他本性忠良,但為了利益與親人,也只能犧牲他的理想與抱負。
「本朝的女帝,年紀也大了,女人終究不該占著權(quán)勢,做些只適合男人做的事!
冰彥的話又令任蝶衣的心刺痛起來,坐在馬上的她,身子漸漸向旁邊的花弄影貼近,需要他的支撐,她才能保持平靜!高@是你的真心話吧?」
她感覺悲哀的問:「你也看不慣我對不對?」
直到如今,任蝶衣才發(fā)現(xiàn)冰彥之所以離開她去娶別的女人,不僅是因為對方的家世,還有在他心里始終無法接受不懂三從四德的她的性情。
她用力反握住花弄影的手,回憶著他提起過的遠赴關(guān)外的美好景象。
只有花弄影才會給她一個自由翱翔的夢想……不像其他人,只希望她改變性情,學會卑微,變得和尋常女子一樣。
花弄影才是真心的喜歡她,在他掌心不斷傳遞而出的溫暖中,任蝶衣感受到寬厚的愛意,于是她不再為舊情人的話感到刺痛。
此時,冰彥出人意料道:「跟我走!
「什么?」任蝶衣錯愕了,他的要求不是針對花弄影,而是她。
「別想著回京城搬救兵,你的能力是無法改變形勢的!就算你能找上朝中權(quán)貴出面,也沒時間改變現(xiàn)況!贡鶑┲币暼蔚拢瑥氐啄暬ㄅ暗拇嬖。
花弄影也不和他爭,沉默的聽憑任蝶衣的決定。
他得藉此機會弄清楚她的心意,了解在她心里是比較重視他或是他的兄長?
「我沒興趣陪你去和西夏人演戲,即使無法阻止叛亂,但我至少能在動亂中幫助一些人免遭謀害。」任蝶衣冷硬的拒絕冰彥。
她明白古往今來朝政變動,往往在頃刻間就定下成敗。
曾經(jīng)她想?yún)f(xié)肋冰彥對抗丞相,如今唯一能制止丞相叛變的冰彥已抽身而出,她知道在世上已無人能鎮(zhèn)壓即將爆發(fā)的動亂。
盡管非常的失望,任蝶衣也只能接受現(xiàn)實,但該盡的義務,她是不會退縮的。
「你想救誰?」花弄影聽出她的意圖,試探的念出幾個朝廷官員的名字。
任蝶衣點頭,很高興他能理解她。
冰彥冷聲打斷他們兩人的目光交流,「那些全是我爹的政敵。」
一旦丞相謀反成功,與丞相敵對卻為國上百姓鞠躬盡瘁的官員們?nèi)茧y逃一死,任蝶衣不能忍受這種濫殺忠良的殘暴行為。
「蝶衣,別這么天真。」冰彥湊上前,拉過她一只手,「隨我去邊關(guān)。」
「將軍,不管你們私下與西夏人有何交易,但你表面上仍是去打仗,帶著我這個女人,你不覺得于禮不合嗎?」任蝶衣的另一只手被花弄影握著。
花弄影意義不明的在她耳邊說:「他是想『照顧』你,免得你胡作非為!拐f完竟松開手。
任蝶衣丟失寶物一樣,萌生了不舍之情,立即推開冰彥,無意識的扯住花弄影的衣袖,她不想讓他放手。
「我不會再接近他。」她向花弄影聲明,聽起來有點像是保證。
花弄影在心里狂笑,俊美的容顏卻風平浪靜、波瀾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