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來了個稀客!”冷不防的,有道聲音幽幽的從下方傳來。
循著聲音低頭望去,靜蝶看見一顆頭緩緩的從樓梯下浮了出來,那是個頭有西瓜大、五官卻皺成一團像包子的“人”,一對眼睛龍眼般大小,骨碌碌的轉(zhuǎn)著往上看。
“摔進黑山的時空洞嗎?”她的耳邊突然也傳來聲音,“歡迎啊,是清朝的人哩!”
她往右邊看去,鼻尖差一寸就貼上一個女妖的臉。
那個女妖有兩對眼睛,跟長長的睫毛。
“哇!”
靜蝶失控的發(fā)出尖叫,欲往樓下沖,樊謙原本打橫手臂要攔住她,但是她反應(yīng)快速地閃過,還推了他一把,接著便瘋狂的沖往樓下。
所有工作人員嚇得往旁閃避,馬敬學(xué)幾乎確定了這個女的不是任何一個工作人員--那她是怎么進來的?而且還能不被任何人注意到上了二樓?
“佩兒!”靜蝶恐懼的朝著空中大喊,“小喜子--”
突地,她的腳一絆,整個人直直的往樓下?lián)淞讼氯ァ?br />
妙的是,樓梯上站了六、七個人,居然像摩西過紅海般,看到她往前撲倒,都很自動的挪往兩旁讓出條路,結(jié)果她的身子就跟剛剛滾下來的地瓜一般,咚咚咚的一路摔到了一樓。
“搞什么!你們怎么不攔下她。 狈t第一時間往樓下奔,沒料到她會真的摔下去。
馬敬學(xué)這才回了神,他剛剛一直分神在想這女孩是誰。
樊謙沖抵至一樓,卻不敢輕舉妄動,看著趴在地上的女孩,她的眼睛還是睜開的。
靜蝶眼界蒙眬,一臉驚恐的看著剛剛那個蓄胡的男人。還有……他身后怎么會有那么多的鬼!
“皇阿……瑪……”她痛得閉上雙眼,淚水?dāng)D了出來,便昏了過去。
“清朝啊……末年的家伙嗎?”
“真準(zhǔn),居然會栽進時空洞里,很少人遇得到的,得有連結(jié)才行!”
“我看就是打火機了,那個胡子男的打火機前兩天被曇妖扔掉,它覺得那火會燒掉黑山,沒想到一扔就消失了。”
“真巧,居然帶了個一百多年前的女孩回來?不過這女的好瘦,看起來不太好吃。”
“只有兩片臉頰肉看起來還不錯,其他部位就算拿去燉湯我都嫌瘦!
靜蝶明明已經(jīng)醒了,卻始終緊閉著雙眼。她都聽得見啊!這群人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在討論、討論吃她?
“住口!她是從黑山時空引來的人,大家不能輕舉妄動!”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要吃,也得老松決定,今年的洞口開在它身上!”
“是啊是啊,時空洞開在誰那兒,誰就有處置的決定……”這聲調(diào)有些哀怨,看來大家都很想即刻開飯一樣。
“我問過了,老松說稍安勿躁,它還不餓,但是誰也不許動她!
靜蝶悄悄的微微睜開一只眼,看見一個只有一只腳,不,那根本不是腳,而是一條卷曲蕨類的女人只手扠著腰,在跟一堆鬼說話。
“好歹人家是公主,老松說要有三分敬重!”
女人還有一頭粉色的長發(fā)?那哪是人啊!
“就這樣啦,誰都不許動她。
“呿,這公主是一百多年前的人,老松也幾千歲了吧,計較這小娃兒?”
一百多年前的人?她?靜蝶冷不防的坐了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過度柔軟的榻上,而她的四周居然圍著重重的……精怪?鬼?魍魎?
天哪!她一一巡視聚滿整個房間的鬼怪,有不像人的精怪,也有猙獰的妖怪,更有一臉凄慘死相的“人”,或許那就是鬼吧?梁上還有吊死鬼在那兒晃呀晃的,全部都噤聲望著她。
“你們是……誰?”她蜷起身子,“這是哪里?”
粉色長發(fā)女妖立刻看向她,她有著跟正常人一樣漂亮白凈的瓜子臉,只是她的下半身是蕨類,尾端卷曲得像花卷兒似的。
“唷,聽見啦?”
靜蝶咬著唇,很害怕卻還是用力的點著頭。
“磁場符合了嗎?”粉發(fā)女妖笑了起來。
“那你也瞧得見我嗎?”左側(cè)突然沖上來一個面目全非的人,惡作劇般的出現(xiàn)在她眼前,咯咯笑了起來。
她咬住手不許自己尖叫,不過那家伙很快地就被其他妖怪給拉走了。
“老松的人你也敢動?”一群各式各樣魍魎鬼魅把丑惡的厲鬼拉下去,即刻展開圍毆!叭ニ!讓它再死一次!”
靜蝶全身抖個不停,咬著自己手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了幾分。但怎么好像不大痛?
“你來到一百多年后的世界了,這兒不是北京城,是隔海的小島,而且清朝已經(jīng)滅亡了,世界進步,一切都不是你熟悉的世界了!”
一百多年后?這個女妖究竟在說些什么?
“曇妖,你說這些她聽不懂的,說不定等會兒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有趣嘛!喂,你掉進了穿越時空的洞穴,所以來到這里!恭喜啦,可以從落后的地方一下子來到這種科技發(fā)達(dá)的天堂!”叫曇妖的粉發(fā)女妖說得很自然。
“穿越時空?一百多年后?這是說笑的嗎?”
“每個穿越時空的人都這么說,嘿嘿!北蛔由吓郎蟻硪恢痪薮蟮闹┲,有眼有口會說話,“你要是適應(yīng)不了,隨時可以來找我啊……”
“找你做什么?把她的體液吸干嗎?”曇妖冷哼一聲。
“難道找你嗎?小妞,你別看它長得一臉可愛,它可是會把你的體內(nèi)啃得一干二凈的。 敝┲刖膊煌沟,“內(nèi)臟、骨頭、肌肉,一寸一寸的……”
“死寡婦你閉嘴,她是老松的人我可沒忘記,而且我目標(biāo)也不是她!”曇妖也爬上宋榻,只手勾起了靜蝶的下巴,“在老松允許之前,我不會把你吃掉……”說著,嘴巴卻咧到了嘴角,露出里鋸齒般的尖牙。
“這里是哪里……”她聲音顫抖,覺得全身冰冷。
“黑山啊,小妞,妖魅鬼怪居住的地方,黑山……”舔了舔嘴角,下一秒,曇妖忽然張開血盆大口,冷不防就朝著她的頭一口咬了下去。
“不--”靜蝶尖叫出聲,雙手使勁揮舞,下一刻就感覺到自己往下墜落--
咚!
她疼得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和身子正貼著冰冷的地板,眼前不遠(yuǎn)處還有扇門……天,她怎么全身上下都疼?
掙扎著爬起身,她注意到自己是跪在木頭地板上。剛剛作了夢嗎?往身邊看去,跟夢里一模一樣的地方,而且伸手就可以觸及這柔軟寬大的床。
她拉著床單站起身來,訝異的壓了壓床榻。好軟啊……怎么會這么大又這么柔軟?她彎腰往床下看?盏?那從哪兒燃火呢?這樣不冷嗎?
冷?怎么會冷?靜蝶低頭一望,身上的衣服只剩一件單薄的襯衣,其他的衣服全給脫了。
“天哪!”她倒抽一口氣,慌亂的四周張望,瞧見一旁有梳妝鏡,她趕忙沖過去看,一時也沒注意那鏡子光可鑒人,只看見自己的頭飾被摘下,外衣全被脫了,真的就剩單薄的一件白色里襯。
怎么……她慌亂的以手遮著身子。誰脫的?這樣她怎么見人?
“你醒啦?”
突然間,門被推開,樊謙就這么自然的走進。
“哇呀!”靜蝶立時放聲尖叫,火速往床上沖去,以被子裹著身子,慌亂得絲毫不敢讓屁股離開床板。
樊謙一愣。她是看到鬼了嗎?
“叫什么?我不喜歡女人動不動就尖叫,分貝這么高很吵!彼荒蜔┑纳ιΧ洌拔铱茨愫孟駴]受什么傷,那身體有沒有沒其他的不舒服?”
靜蝶惶恐的瞅著他,這男人的衣服好怪,根本不是她所見過的衣服!
“你……我的衣裳呢?”她恐懼的問。
“我脫掉了,又臟又怪的,就放在樓下。天快黑了你也該走了,我不知道你怎么混進來的,但是我警告你,不管你拿誰的錢做事,以后都不要再讓我看見你!”樊謙大步走到床邊,“順便帶話給你的雇主,別以為派個臨演來就可以偷錄我的拍攝進度!”
聽不懂!靜蝶開始搖著頭。他說的話她全部聽不懂!
“喂,”下一秒,他抓起了她的手腕,“你是聽懂了沒?該滾了!”
她怔然抬首,眸子里盈滿恐懼與不安,豆大的淚就這么滑落臉龐,毫無預(yù)警的泄洪。
“我、我聽不懂……”她咬著唇,“你說的我全都聽不明白!”
呃,這是在挑釁嗎?不,看她那個樣子也不像,不過敢這么大剌剌的反駁他的話,這女人倒還有幾分膽量。
“說,誰脈你來的?水果日報?還是數(shù)字周刊?還是不想看我成功的家伙?”
樊謙加重了手上的力量,硬把她給提拉起來。
“什么?我哪是誰派來的,我明明在撿地瓜,怎知眨眼就到了這兒!”靜蝶慌亂的搖頭,“我不知道這是哪兒,佩兒呢?您有瞧見我的宮女嗎?”
哇靠!樊謙瞪大眼望著這梨花帶雨的女孩,F(xiàn)在連宮女這個詞都出來了嗎?
“你入戲很深喔,嘖嘖!”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不跟你癈話,我晚上有約,你該滾了,要不然死在黑山我很麻煩。”
黑山?靜蝶瞪大了雙眼,這個地方她剛剛在夢里有聽過!
“黑山……”
“嘿,黑山總聽過吧?”樊謙挑起一抹笑。這女孩總算知道怕了。“黑山聽說全是魍魎鬼魅、妖魔精怪,活人進死人出,幾乎都是死不見尸,所以沒有人敢隨便進入黑山的。”
她顫巍巍的望向他!翱墒悄恪f這里是……”
“臨演就是臨演,就算當(dāng)Spy你也做點功課好嗎?”樊謙扯出個不耐煩的笑,“這別墅的主人跟我簽了約,我只能利用白天拍攝,晚上除了我之外的閑雜人等只要待在黑山,那些妖怪就可以把他們生吞活剝,所以--”他認(rèn)真的舉起手來看著手表,“你還有十分鐘,要是你不跟我一起出門,就等著撞鬼吧!”
咦!靜蝶突然沖上前握住了他的左手,詫異的望著他腕上的表--這是表!她見過的,五公主系在腰間的懷表,但她的那只沒這么小也沒……這么薄,更甭說系在手腕上這么精巧。
“怕了吧?”還以為她是擔(dān)心黑夜來臨,他抽回手,不甚耐煩的睨著她。
“我……”她抬起頭,再度用那楚楚可憐的眼神望著他……的后面。
有個人影不知何時突然出現(xiàn),就懸在梁上,長長的舌吐了出來,蕩呀蕩的;門邊黏著幾個精怪,它們正在咬著自己的指甲,還有兩個圓球狀的怪物,正拿著松果啃食。
這瞬間,她突然明白了,這是現(xiàn)實,不是夢。
樊謙覺得她好像不是在看著自己,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瞥了眼,什么都沒有啊,她是在看什么?于是他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靜蝶突然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這個男子似乎見不到那些東西。
“你……知道滿清嗎?”她咽了口口水,惶恐的問著。
“滿情?我現(xiàn)在就是在拍清末民初的片……你是怎樣?挑戰(zhàn)我的耐性嗎?”
“民初?”她愣住。
“滿清末年,民國初年,喂,你是哪里來的啊,連這都不知道?”他確定這女人很怪,怪極了!“外星人嗎你?”
“末年?滿清真滅了?”她倒抽一口氣,“現(xiàn)在的朝代是民國?”
“你有完沒完?今年是民國一百零一年,代表滿清就滅了那么久!”樊謙站起身,“你不是臨演!你這女人是從哪邊潛進來的?難道是生活在黑山里的人嗎?”
一百……靜蝶發(fā)著顫。剛剛夢里的妖精說的沒錯,她是一百多年前的人,而滿清也已滅亡,她是穿過時空隧道,來到一百多年后的世界!
“樊謙!”張筱妮在樓下喊著。怎么這么久?
“就來!”樊謙皺著眉,不客氣的上前一把拽過她,“走了,我不能留你在這兒,就算死不見尸,我良心也過不去!”
“不--”靜蝶用力掙扎,忽然就這么一跪,用全身的力量拖住他,“我不要離開!我不要!”
“夠了!你該回去了!”
“我沒有地方可以回去了!”她驀地朝著他大吼出聲,仰起頭的她,淚水已經(jīng)模糊了視線。“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樊謙與她四目相交,整個人怔了住。
不是她的吼叫聲嚇人,而是她的眼神跟口吻都充滿了瘋狂……真實的瘋狂。
這女人如果不是演技精湛,就是她說的是實話,因為那眼神里充滿的是惶惶不安跟恐懼,還有一種絕望。
他松開了手上的力道,她也頹下身子。
“我不知道……”她淚水滑落滴到地板上,“我不知道要去哪兒了,我……”
“樊謙?”張筱妮因為在樓下等了太久,實在按捺不住,便直接上了三樓,推開門往里頭探,“對不起,是不是有什么事?”
“不……”樊謙順著聲音往房門口看去,下一秒立刻擰起眉。他說過不許任何人上三樓的!“這女人有古怪!”
“我們該走了,她不走就隨便她吧!這兒可是黑山啊,小姐!”張筱妮看著表提醒,她急的不是去派對會遲到,而是黑夜即將降臨。
“我……”
樊謙旋過身才正要開口,忽然感覺大腿被圈住,他詫異的止住步伐,回身低頭望去,只見她緊緊的抱著他,昂高小腦袋。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他深吸了一口氣,驚訝的望著她。
“我現(xiàn)在只有你了!拜托你不要留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