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是開武館的,張驢兒也生得人高馬大,不料竟是個軟弱的家伙,阿特爾才用了半天刑,還是最普通的鞭刑,十?dāng)?shù)下皮開肉綻,他便哭爹喊娘的全招了。
實情與楚勀猜想的相去不遠(yuǎn),張驢兒從竇娥那里接過雞湯,在第一個白瓷碗里下毒,原是想毒害盧大夫,沒想到湯卻讓親爹搶先喝了。
張驢兒下毒是想除去礙眼的盧大夫,同時鬧出人命報了官,蔡家婆媳是女人,定會慌張得想尋個依靠,屆時他與親爹再跳出來往衙門送銀子,把事兒遮過去,蔡家婆媳定會對他們父子倆另眼相看,一石二鳥。
阿特爾想主子肯定很高興,不到一日便查出真相,能放竇娥回蔡府。
他在書房找著了主子,呈上張驢兒畫押的認(rèn)罪書,欣喜的道:「毒是張驢兒下的,張驢兒全招了。」
楚勀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神情依舊平淡,繼續(xù)批閱公文。
阿特爾有點(diǎn)摸不著頭緒,主子不是急著幫心上人洗刷冤屈嗎?怎么聽到結(jié)果卻沒什么反應(yīng)?
「張驢兒的認(rèn)罪書先擱著,查出真相的事,暫且別走漏消息!钩⻊臄R下筆,冷冷瞥了眼認(rèn)罪書,輕蔑的道:「張驢兒看著粗壯,沒想到這么不頂事,早知道就讓你下手輕一些,多折磨他幾天!
「公子不是急著要真相?」阿特爾困惑的問。
「原是著急,不過現(xiàn)在不急了,反倒希望案子審慢點(diǎn)。」越慢越好,多審幾天,他就能多拘著……不,是多留竇娥在衙門幾天。
「為何公子突然改變想法了?」阿特爾又問。
楚勀忽然笑得燦爛,心花怒放地道:「竇娥說她也喜歡我!
「也喜歡?公子向小娘子坦白心意了?」阿特爾小心翼翼地問。
「我其實是急了,深怕竇娥惱我將她當(dāng)成嫌犯,誰知她反而擔(dān)心我待她特別好,傳出去對我名聲不好,她又問我是不是喜歡她,我、我想來想去……就認(rèn)了,沒想到她非但沒有不高興,還說她也喜歡我。」
「喔!拱⑻貭枒(yīng)了聲,瞬間明白為何主子希望案子審慢些了,兩人才互相表明了心意,主子興許是想借著這個機(jī)會,光明正大把人留在身邊。
沒想到毒錯人的張驢兒莫名其妙成就了一樁美事,不過這真是美事嗎?讓人頭疼的恐怕還在后頭呢。
「我方才……還拉了竇娥的手,姑娘家的手軟軟的,我握著真怕一用力就弄斷了……」楚勀越說臉越紅。
阿特爾難掩錯愕的瞪大眼瞅著主子,誰會想得到京城出了名、連個微笑也懶得施舍給美人的冷面公子,居然會因為牽了心上人的手就害羞欣喜成這副模樣,若是可以,他真想把主子的這一面昭告天下,獨(dú)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下午我還喂了竇娥用膳,她好乖地吃了……」楚勀情不自禁的又道。
阿特爾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唉,生手就是生手,主子真的可以不用向他報告這些,害他不自覺想象那樣的畫面,雞皮疙瘩瞬間冒了出來。
只是話說回來,他號稱是大元朝第三美男子,在京城里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風(fēng)流公子,還沒跟著主子出巡前,他的女人緣可好了,但他怎么也沒想過能用喂食這招來哄姑娘家歡喜,該說主子有天分,還是該說這沒動過情的人,滿腔情意如滔滔江水,一股腦兒地往竇娥身上奔,身段能多軟就多軟,能怎么疼哄就怎么疼哄。
「所以公子想留小娘子在衙門多住幾日?」阿特爾明知故問。
「嗯!钩⻊哪闷鹫J(rèn)罪書瞧了瞧,淡淡的道:「這罪認(rèn)得不夠仔細(xì),好比下的是哪種毒?毒藥從何而來?還有,張驢兒怎么會隨身攜帶毒藥,是不是早有預(yù)謀……總之,讓他仔仔細(xì)細(xì)的將一切給說清楚,你抓著時間慢慢磨,無妨!
「明白了。公子,新任縣官再半月可到楚縣,是竇默!怪鞍⑻貭柧偷弥氯沃h從京城出發(fā)的消息,也知道即將上任的是何人,他未稟報主子,是因究竟是何人都和他們無關(guān),可如今主子和竇娥的感情有所進(jìn)展,想來他還是讓主子知曉比較好。
楚勀挑了挑眉,問道:「我記得竇娥說過,當(dāng)初她父親為了籌措入京趕考的銀子,她才會被賣給蔡府當(dāng)童養(yǎng)媳,竇默莫非……」
「正如公子所想。竇默考了三回,今年總算金榜題名,殿試給圣上的印象頗好,遇上楚縣縣官出缺,竇默又出身楚縣,圣上便派他來了!
在大元朝,漢人即使應(yīng)試后榜上有名,多半無法在京城擔(dān)任高官,都是先分至小省縣,由小縣官做起。
「這樣啊,那好,你抓著時間,約莫十日,你將張驢兒一案仔細(xì)查完回報,我讓竇娥在竇默上任前回蔡府!
「公子往后有何打算?是……」要回京城?或繼續(xù)出巡?阿特爾本想這樣問。
「我打算哄來竇娥的整顆心,讓她不能沒有我,接著向竇默、蔡婆提親。」楚勀答。
阿特爾暗暗吐氣,這不是他的重點(diǎn),好嗎?他只好再問:「所以公子打算回京城了?公子若要提親,就是想娶小娘子了,這事總不能瞞著圣上!
「說的也是,那我再想想!钩⻊臒o所謂的回道。
楚勀的真名其實是奇握溫那兀勀,不僅是帶著天子劍的欽差大人,還是高高在上的王爺,皇子若要成親,怎可能不先稟報圣上?王爺若先斬后奏,到時被斬的,恐怕是一路跟在王爺身邊的他們吧,想到這里,阿特爾忽然覺得脖子涼涼的。
「對了,盧大夫也得好好審審,說不定毒藥是從盧大夫那兒得來的,這樣盧大夫便是共犯,總之,張驢兒和盧大夫都不能放過!钩⻊挠值。這兩人竟敢覬覦他的心上人,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尤其是盧大夫那個老不修,竇娥都能當(dāng)他的女兒了!哼,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兩人落到了他手上,就別想他會輕易放過!
他第無數(shù)次想,張驢兒這毒下得實在太美妙。
「阿特爾,你算準(zhǔn)了時日,問出所有真相,最后那兩人死了或還能活都無所謂,只要還竇娥清白……」楚勀想了想,改變主意,淡漠的又道:「死人不能開口再污蔑人,我瞧著還是死了好,明白嗎?」
「明白了。」阿特爾應(yīng)道。
「記住,要好好磨一磨兩個嫌犯,這十日都不能放他們好過,不能讓他們提早死了!钩⻊脑较朐絹須,越想越覺得惡心,對于張驢兒和盧大夫看竇娥的眼神益發(fā)無法忍受,恨不得干脆親自動手,折磨人的招數(shù),他可多了。
「知道了。」阿特爾道。
主子這是擺明了假公濟(jì)私,他看主子那醋勁大發(fā)、儼然把竇娥當(dāng)自己的寶貝的模樣,非常不能適應(yīng),有種墜入夢中的荒唐感,看來他得提醒其他跟著主子的兄弟們,往后一定要對竇娥要好一些,還得非常小心注意地與竇娥保持恰當(dāng)距離,免得下次主子就把詭計用到他們頭上了。
楚勀更加肯定,這輩子他只想與竇娥相守。
這十日的相處,她幾乎日日都有讓他驚奇之處,她博學(xué)聰穎,什么話題都能聊,也有自個兒獨(dú)特的見解,與她相處絕不會感到無聊。
楚勀也終于明白何以額布為他尋的那些大家閨秀引不了他半分興趣,那些女子鎮(zhèn)日守在閨閣,只懂得刺繡、彈琴、論詩那些風(fēng)花雪月、不濟(jì)事的技能,他不要這種漂亮但腦袋塞棉花的布娃娃,他要的是像竇娥這樣智慧聰穎的伴侶。
刺繡刺得好有什么用,他到街上逛一圈可以買多少漂亮繡布,何必娶個繡工擺家里?彈琴論詩也頂不了事,要是京城如楚縣發(fā)大水,恐怕那些養(yǎng)在深閨里的美人們只會嚇得花容失色,不似竇娥這般能指揮若定,而且她有一身好醫(yī)術(shù),學(xué)什么都快,還有一手京城最好的廚子也贏不過的好廚藝。
他也習(xí)慣了每日午、晚同竇娥一起用膳,他們總有好多話可以聊,她也不似京城那些美人們會扭捏作態(tài),含蓄溫婉的說什么男人家的事,女子不好指手畫腳,她時常是有什么便說什么。
唉,他好喜歡竇娥啊,喜歡到根本舍不得離開他身邊,可張驢兒、盧大夫都已經(jīng)招了,張驢兒的毒藥是跟盧大夫買的,兩人也被阿特爾折磨死了,這樁案子算是結(jié)束了,他沒理由不放竇娥回蔡府,且聽說再兩日竇默就會抵達(dá)楚縣……
楚勀讓人備了馬車,回蔡府的路上,車廂里就他與竇娥兩人。
「這十日委屈你了!顾簧岬牡。
「哪有委屈呢!顾p笑道,順手理了理他有點(diǎn)敞開的衣襟。
經(jīng)過這幾日的相處,她覺得他確實是個好對象。
「你……會想我吧?」楚勀拉住她的小手,低聲問。
「會!顾中α耍@模樣像極了討糖吃的大孩子。
「我想向老夫人提親,你……認(rèn)為如何?」
竇娥沉默,當(dāng)凡人當(dāng)?shù)镁昧,七情六欲全上身,不只想找他?dāng)隊友,也清楚自個兒對楚勀動心了,希望跟他一生一世一雙人,她想,依他這么老實的性子,應(yīng)該可以做到吧,再者,楚縣是個小地方,平時沒什么大事,他處理公務(wù)之余,兩人好好過日子,也能安穩(wěn)過上一輩子,一起回天庭吧?
「阿勀,你會一直對我好吧?」
「那當(dāng)然,我這輩子都會對你好!
「只會對我一個人好?」竇娥又問。
楚勀想也不想便回道:「除了你,我還能對誰好?」
「會不會有天你遇到更好的姑娘,就變心了?」她繼續(xù)追問。
「不會有比你更好的了!顾站o她的手。
「阿勀,你若娶我,你這輩子就只能有我,我……」竇娥遲疑了一會兒,才又道「我很小心眼的,不會準(zhǔn)你有別的女人,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絕對不會有別的女人,也可以保證這輩子只有你!钩⻊暮敛贿t疑的笑答。他沒想到她是個小醋壇子,不過這樣正好,表示她十分在乎他。
「你怎么能這么肯定?天下如此之大,比我好的姑娘多得是,何況我還嫁過……」
他打斷她,「不準(zhǔn)你再這樣說,嫁過又怎么了?往后你心里只有我一人就好,我肯定不會見到比你更好的姑娘了,因為……」他忽然住口,總不能告訴她,天下知名的美人兒他早看遍了吧,想到這兒,他忽然苦惱起來,他還沒跟她說實話呢……唉呀,不管了,先把人娶了,趕緊將生米煮成熟飯,到時誰反對都沒用,連她都不能反對嫁給他,沒錯,就是這樣!
「因為什么,怎么不說了?」竇娥好奇的問道。
「因為我太喜歡你了,其他姑娘都入不了我的眼,既然如此,哪還看得見什么更好的,無論如何,我眼里就只有你。」楚勀認(rèn)真的說道。
她一聽,小臉猛地漲紅,嬌嗔的輕輕捶了他的胸膛一下,「你看起來老實,沒想到也這般油嘴滑舌!
「我只對你油嘴滑舌。」而且越來越順口,哄女人這事兒,他越來越上手了。
「不理你了。」
「你要是不理我,我會難過的!钩⻊墓首骺蓱z的道,「你回去之后每日都要想我,過幾天我忙完公務(wù),就找人向老夫人說親,你等我。」
「阿勀……」
「嗯?」
「你若對我好,我也會一輩子對你好!垢]娥說。
他心滿意足地笑了!肝冶WC這輩子只對你一人好,你就安心等著做我的新嫁娘。」他最喜歡她這直爽的性子,有什么說什么,不用花心思猜。
她嬌羞的瞥了他一眼,點(diǎn)點(diǎn)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