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自從受到二爺的信任與托付,要她照顧好二少奶奶后,就養成了半夜會起床巡視一下小院的習慣,一來是為了安全,二來倘若二爺又在半夜來探望二少奶奶的話,她可以幫忙把風。
今晚她一如往常在半夜起床巡視小院,隱約聽見二少奶奶屋里傳出說話聲,就知道肯定是二爺來了。
二爺都一個月沒回家,沒想到一回來就往二少奶奶這兒跑,這是已經完全把二少奶奶放心上了啊,她真替二少奶奶高興,真想讓府中娜些老在背后嚼二少奶奶舌根的人知道這事實,看那些人以后還敢不敢在私底下說三道四的,只可惜這事她只能想不能做。
荷葉無奈的輕嘆一口氣,徑自端了張凳子坐在院子里一邊把風,一邊欣賞夜空上皎潔的中秋明月。
風清月朗,萬籟俱寂,真是天涼好個秋啊,如果她會飲酒的話——
寧靜的氣氛突然被一串突兀的腳步聲打斷,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群人倏然沖進小院里,把來不及反應過來的荷葉給捉住,驚嚇得荷葉不禁脫口大叫——
“你們是誰?想做什么?!”
為首的人沒理會她,進院后直接喝令道:“圍起來,別讓人給跑了!”
“什么人?你們到底想做什么?知不知道這屋里住的是二少奶奶?”荷葉掙扎著大叫,既驚恐又怒不可遏。
原本在睡覺的小草也被這群人從屋子里拉出來了。
“二少奶奶?過了今晚就不是了,憑她這么個賤人也配稱二少奶奶?”抓著荷葉的婆子高聲道。
“什么?”荷葉被眼前這大膽不敬的婆子給驚呆了。
“孫嬤嬤?”被人押到荷葉身邊,仍云里霧里的小草認出那婆子。
“小草,她認得她?她是什么人?”荷葉問小草。
“她是丹桂的娘!毙〔菝H坏拇鸬,又問:“荷葉姊,發生了什么事?這些人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的,他們跑到咱們這小院來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來捉奸的!睂O嬤嫂冷笑道。
“什么捉奸?捉誰的奸?”小草明顯還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下,沒意識到“捉奸”這兩個字的嚴重性。
“小草,丹桂是誰?”荷葉問。
“丹桂是柔姨娘院子里當差的丫鬟,她爹在西華街一間布莊里當二掌柜,是幫夫人做事的人!毙〔荽鸬。包打聽的她對府里的人事關系完全是信手拈來,即便半夢半醒也能回答得清清楚楚。
柔姨娘和夫人?
荷葉愣了一下,對于前者她還沒什么想法,但后者卻讓她立刻聯想到二爺和二少奶奶偽裝夫妻不和這件事,難道二爺和二少奶奶要防的人真的是夫人嗎?她突然有一種心悸的感覺。
不過眼前并不是想這事的時候,因為剛剛下令的那人又開口下了第二道命令——
“把門撞開!
“住手!”荷葉倏然瞠大眼叫道,厲聲阻止,“這里是二少奶奶居住的地方,你們膽敢沒經過傳喚就往二少奶奶的房里闖?你們還有沒有規矩,還有沒有把侯府的主子放在眼里?”
“不過是個賤人而已,還敢稱做主子?咱們可沒有一個會偷人、不守婦道的主子!睂O嬤嬤冷笑。
“孫嬤嬤,你怎么敢這樣說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才不會做出這種事,你們、你們……我一定要告訴二爺!”小草既震驚又怒不可遏,終于弄清楚眼前這陣仗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這丫頭還真是蠢,都自身難保了還想告我的狀?真是不知死活!睂O嬤嬤說。
“把門撞開!睘槭字嗽俣瘸雎暤。
先前因荷葉的喝止而有了猶豫、舉步不前的兩個人立刻走到緊閉的房門前,先是對看一眼,接著一同抬起腳來用力把房門踹開。
這群人既是來捉奸的,在沖進小院斷了屋里奸夫的所有去路之后就將帶來的火把點著,將整個小院照得明亮如白晝一般,因此房門一被踹開,門外的亮光立即射入屋內,同時也照亮了坐在屋里正中央椅子上的那個人。
那人穿著里衣,頭發披散在肩上,慵懶的模樣就像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而事實上也是如此。
踹門的兩人一見到那人的臉登時就呆住了,腿軟的差點就要往地上癱下去。
“你們在做什么?還不進去抓人!”
為首的王福來從后方走過來,還未看見屋里的人,只見那兩人呆站在門前一動不動,也沒有應聲。
“怎么了?”他終于發覺不對勁,上前撥開那兩人往屋內一看。
娘啊!王福來都快尖叫出聲了,因為他竟然看到了二少爺?!這怎么可能?二少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二……二少爺?”他抖著聲音,抖著雙腿,全身都在抖,只因為二少爺那張臉黑得都快要能滴出墨汁來了。
上官赫宇緩慢地抬眼看他,冷淡的問道:“你們想抓誰?”
“奴才……”“扣”的一聲,王福來顫抖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的跪落到地上,整個人趴伏到地上拚命的磕頭求饒,“二少爺饒命,二少爺饒命!
王福來一跪,隨他前來捉奸的一眾人等頓時如骨牌倒塌般一個接著一個全都跪了下來,個個面無血色。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二少爺怎會出現在這里?難道他們想捉與二少奶奶通奸的那個蔡夫就是二少爺嗎?這真是他娘的在開什么鬼玩笑啊?
跪在地上的眾人此刻除了驚恐外,個個都在心里破口大罵,唯獨孫嬤嬤的腦子是一片空白的,身子更是抖得跟篩糠一樣。
因為捉奸這事就是由她女兒牽頭的,是女兒跟她說這事已經確認,柔姨娘也稟報過夫人,夫人的意思是需要人贓俱獲才能定罪,而這立功的機會柔姨娘決定送給他們一家。
可是誰來告訴她,為什么二少爺會出現在這里,為什么情況會變成眼前這個樣子?
剛才,她剛剛到底都說了些什么得意忘形的話?
她是不是罵了二少奶奶,說二少奶奶是賤人?是不是還說她偷人,說她不守婦道?她不可能真的說了那樣的話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還不想死,不想死啊……
安慶侯府中秋這一晚真的很熱鬧,上半夜是因中秋家宴而熱鬧,下半夜則是因為水云院,因為二少爺。
這晚,除了門房和院中幾個負責收拾善后的下人外,沒有幾個人知道二少爺是在何時回府的,直到四更天之后,侯府大總管侯友封突然被人叫醒,一醒來就接到二少爺的命令,然后風風火火的率領一群和他一樣在半夜被喚醒的下人隨他去了水云院。
一路上奉二少爺之命前來通傳他的丫鬟并未告訴他發生了什么事,他也沒問,也不太在意,因為近幾年來,二少爺不靠譜的事做了還不少,而且這也不是他第一回在三更半夜被二少爺命人叫醒了。
當初媚姨娘進府時也是在三更半夜,二少爺連聲預告都沒有就把人給領回來了,命他帶人連夜整理出一個小院給新寵居住,讓他忙了一宿都沒睡。
侯友封的思緒猛然一頓,心想:今晚二少爺半夜召他帶人來,該不會又是為了同樣的事吧?
他愈想愈覺得八成是,因為二少奶奶不得寵,夫人為二少爺新添的那位柔姨娘似乎也不得二少爺歡心,香姨娘、蓉姨娘和媚姨娘又失了新鮮勁,二少爺能忍這幾個月才又再帶女人進府已經算是難得了。
侯友封有些理所當然的邊走邊想,然后很快的他就發現不對勁了,因為帶路的丫鬟進水云院后,并未將他們帶往正房,而是直接朝院里最偏僻的方向走去。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失寵的二少奶奶好像就住在那里的小院。
所以,二少爺在這三更半夜的時候喚他來,還讓他帶了這么多人是為了要處理與二少奶奶有關的事?這事……難道……不會吧……
侯友封想到這里不禁有些震驚,覺那位二少奶奶再無知,應該也不會大膽到做出那種不要臉的事情出來,可是大半夜的又要他帶人手前來,除了那種事,他真想不出來還能有什么事。
他眉頭緊蹙的跟在帶路的丫鬟身后匆匆地走著,目的地正如他所猜想的,是二少奶奶居住的偏僻小院,而小院里燈火通明的情況卻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當他踏進小院門內看見跪了一院的下人后,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種大不妙的感覺。
他壓下揣惴不安的一顆心,沉穩的走上前,向侯府內最難搞的小祖宗恭聲喚道:“二少爺!
“侯叔,這么晚還打擾你歇息,真是抱歉了!
“小的不敢當,二少爺千萬別這么說!焙钣逊庥行┗袒倘,這小祖宗對他這么客氣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不需要不敢當,侯叔可是侯府里的老人,又是大總管,掌管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幾十年了,只不過也不知道侯叔你是不是老了,連下面的阿貓阿狗在你眼皮子底下干了什么偷雞摸狗的事,你都還可以不知不覺的安然入睡!
“二少爺有什么吩咐或不滿就請直說吧,不需要這么折辱小的!焙钣逊饪嘈Φ,對于小祖宗一臉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真的有些膽寒了。
上官赫宇倏然冷哼一聲,直接問道:“侯叔身為侯府的大總管,可知今晚這個捉奸之舉?”
“什么?”雖然早有預感,侯友封還是被驚到了,他迅速搖頭否認道:“小的并不知情!
“侯叔身為侯府大總管,卻連有人半夜帶了一群人私闖主子宅院這樣的事都不知不覺,如果這群人是殺手,你說爺焉有命在?”
“這件事是小的失職,小的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二少爺一個交代。”侯友封躬身誓言道。
“三天內我要知道結果,要所有知道此事卻不上報,還有參與此事的人都受到懲罰!鄙瞎俸沼钫f:“如果侯叔覺得此事難辦,覺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話,現在就可以說,爺自會去找父親找人幫我辦這事!
“三天內,小的定會給二少爺一個滿意的答案。”侯友封堅定的保證道。
沒辦法,他不堅定不行啊,這個小祖宗都挑明了只有沒能力,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人才辦不好這件事,而他若真沒能力的話,還有什么資格坐穩安慶侯府大總管這個位置呢?總之,這事不好辦也得辦,他現在只希望牽扯的人不要太多,主謀身分不要太高,不然這事真不好善了啊。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