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退隱的軍醫就住在城南郊野的一處隱蔽的林子里。
四年前,衛齊嵐曾經來拜訪過,因此知道該怎么找到他。
他們順利地離開了王城,來到郊野,一間低矮的茅屋就坐落在銀白的雪色土地上一片快被積雪壓垮的矮林當中。
衛齊嵐抱著妻子,厚實的肩膀為她擋住紛飛的夜雪。
景禾負責敲門。「開門!快開門!」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張老到發皺的臉從門中探了出來。
「沈大夫!剐l齊嵐認出了那張臉,率先喚道。
「衛將軍……」老人眼睛驀地一睜,打開了門。然后將視線投注在在場唯一一名無法開口說話的病患身上!杆芰耸裁磦俊挂央[約猜到,這雪夜來客的目的。
「是刀傷?」衛齊嵐不確定地說。
「不,是斧傷!咕昂谈!甘潜灰话唁P斧砍傷的。」
老大夫點亮屋里的燭火——但其實有點不必要,因為房中天井處,正燒著一爐火。屋里既明亮又溫暖。
「來,把她放下來,讓我看看!顾钢鵂t火旁一處放著軟榻的地方。
衛齊嵐依言將妻子輕輕放在榻上。看著老大夫微微掀開她的外袍,仔細檢查她的傷勢,他則用半側身體擋住妻子。但景禾已經悄悄站到角落,看著屋外的雪。
「怎么樣?」半晌,衛齊嵐問。
「確實是斧傷!勾蠓蛘f。
「你能治療嗎?」他又問。
「這斧傷很不尋常!估洗蠓虿[起一雙滿是皺紋的眼!盖靶┤兆硬怕犝f,城里有個大人物被斧頭砍傷的事呢!
「你能治療嗎?」衛齊嵐只關心這件事。
「如果是那個大人物的話,我就不能治!股虼蠓蛘f!溉巳硕颊f當今禮部尚書是個禍國殃民的大奸臣。」
「那么你一定得醫治她!剐l齊嵐目光緊緊鎖住老人說。
「不知道她是誰呢?衛將軍!股虼蠓蛴袀怪癖,他不救來路不明或沒有身分的人。另外,奸臣賊子也不救。只是過去從沒聽人說過,當今禮部尚書竟是女兒身。
衛齊嵐毫不遲疑地回答:「她是我的妻子,請沈老你務必救她!
老人再度將驚訝寫在臉上。他深深地看了傷患一眼,喃喃地站了起來!缚磥韨餮圆粚嵃。如果當今的禮部尚書并不真的是個大奸臣……那么,傳言又是如何傳出來的?」他走到一旁的櫥柜上,開始取出幾樣藥草、干凈的布,以及一把嶄新的刀子。
「那邊那個小伙子。」老人喊著一旁的景禾!笌兔θネ忸^打點干凈的水來,若水井結冰打不出水的話,就敲幾塊干凈的雪磚來融。」
景禾飛快地跑出屋外取水。
「還有你,將軍,麻煩你先去洗把臉。你臉上都是土,萬一沾到她身上可不太好!箍匆娦l齊嵐遲疑地站起來,準備照做之后,老人才滿意地將所有東西都拿到爐火旁邊。
「去,去后頭炕上睡個覺。一看就知道你已經好幾天沒睡了,我可不希望待會兒我還要照顧另一個病人。」
衛齊嵐拒絕離開!肝业饶阒魏盟!
「她真是你的妻子?」老大夫問。
「我唯一的妻子!顾敛贿t疑地說。
「那么我會治!估先苏f;「只是她傷毒攻心,內腑已經受損,得等傷口先痊愈后再慢慢調養,以后才不會出問題。所以這段期間,她得留在我這里!估先肆硪粋怪癖是,要救人,就要救到底。不然寧愿拉倒不救。如果這傷患無法長時間留在這里接受醫治的話,他可要把丑話說在前頭。
「我會跟她一起留在這里!剐l齊嵐說。
「那好,F在,去看看外頭那小伙子到底把我要的水弄到哪里去了!
大將軍毫無異議地被支使到外頭去挑水。
在拿到干凈的水后,老人便毫不客氣地將兩個男人驅逐出門,關起門來治療傷患。
。
兩個時辰后,治療結束了。
他來到她身邊,傾聽她的呼息已經恢復了穩定,一顆從七天前聽到她遇刺受傷的傳聞后就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她沒事了,很好、很好……
景禾雖不甘心,卻又莫可奈何地看著衛齊嵐毫無芥蒂地照顧著他的大人。畢竟,他們曾經是夫妻……此刻由這男人來照料自己的妻子,似乎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
他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出聲詢問:「大人她,沒事了嗎?」
仿佛察覺到景禾的想法,衛齊嵐抬起頭來,直祝著這少年憂慮的眼睛。仿佛看出了什么,他將先前沈大夫對他說過的話再復述一次,見景禾深鎖的眉頭稍稍舒開,這才說:「是的,暫時應該沒事了,F在得勞你回去為你家大人辦一件事!
「什么事?」景禾緊張地問。
「你仔細聽,這件事很重要,關系到你家大人的安危!诡D了頓,確定他有在聽,衛齊嵐才又繼續說:「如果十天后,我們還沒回去,那么你得這么做……」
景禾一邊聽、一邊點頭。為了大人,他什么都肯做。因為,今天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只怪他,怪他那天沒有跟在大人的身邊保護她,大人才會受傷……
衛齊嵐在景禾身上看見了他少年的憧憬,他不知道這少年跟她的關系,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她。
只不知,他的臉上,是否也有像這名少年一般的神情?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衛齊嵐突然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景禾一愣,仿佛在猶豫著是否要回答這問題。未了,他回答說:「景禾,我叫景禾!
「先前那名小姑娘又是誰?」
「景秧,我妹子!
衛齊嵐點點頭!肝胰绻f,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你家大人,你能信任我嗎?」
這男人是認真的。景禾無法說一個不字。早在他先前突然闖進大人房中時,他就已經知道他會那么做。那使他忍不住想問;「如果你這么看重我家大人……何以……何以當年你……」
不用等景禾說完,衛齊嵐已經知道少年未出口的話了。他悠悠一笑,笑自己!敢驗楫斈甑奈,很愚蠢!
這句話使景禾稍稍能夠原諒他。
「請將軍一定要照顧好我家大人。」臨走前,景禾大聲地道。
「你也一定要記得,十天后……」
「我會的!咕昂陶f。當視線接觸的那一刻,兩個男人,一成熟、一年少,彼此心有戚戚焉。他們會為了守護同一個人而不惜犧牲一切,奮力一戰。
關鍵日期是「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