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學文終于回相府,雖然體諒父親政事疲憊,不過自己要轉達的事實實在太重要了,所以顧不得讓父親休息,畢芳和簫關兩個人一起來到畢學文的書房。
畢學文原是心事重重地正飲著茶,乍聽到女兒提起遇到五毒教的人,神情凝重地放下茶杯。
“你們如何知道所遇之人便是五毒教徒?”
畢芳拿出那塊銀牌,遞給父親。“這便是證據,對著光源看,銀牌上會顯現‘五毒’兩字!
“五毒教徒一向謹慎詭秘,你怎么拿到這塊令牌的?”畢學文質疑。
怎么拿到?這過程實在太錯綜復雜了,而且有諸多不能啟齒之事,她求助的目光望向簫關。
一向飛揚的灑脫,吊兒郎當的簫關,只要在丞相面前就是乖巧憨厚的模樣,他先是傻笑了一陣,才抓著頭回想道:“應該是他們掉的吧?”
“對對對,他們掉的,被我們撿了!碑叿家哺胶。
畢學文雖然半信半疑,卻也勉強接受這個說法,畢竟在他心中,簫關是個老實人,應該不會扯謊,何況自個女兒手上這塊令牌是貨真價實的五毒教令牌,能探得賊人動向最重要,至于得手的過程,他也不再追問。
“你們說的五毒教徒,最后到哪里去了。”
“他們進了悅紅樓!”畢芳一時嘴快,供了出來。
“她一個姑娘家,竟然跑到悅紅樓那塊地方?!”畢學文臉一沉,倒像是真要發火了。
畢芳肩一縮,又看向簫關。
簫關心里苦笑,這小娘們亂放炮,每回都要他來收尾。
他佯裝呆頭呆腦地道:“呃……是我去的,畢小姐只是在外面等。”
“對,在外面等……呃,我在外面等……”畢芳忙不迭地點頭。等了之后呢?她的雙眼又往簫關那兒瞄去。
好吧好吧。今天就好人做到底,替她收尾收個功德圓滿吧!簫關并不想這么早在畢學文面前露出原形,所以只能將事讓畢芳說出,但因追蹤過程對于閨女來說不合宜,見畢芳快要掰不出理由了,他便替她說道:“其實當我們發現五毒教徒的行蹤后,便一路尾隨,見他們進了悅紅樓,畢小姐不能進去,才會讓我進去探查!
“你又是怎么聽到他們說話的?”畢學文層層追問,一點線索也不放過。
“因為……因為晚輩穿了相府幫我準備的新衣服,看起來很體面吧。又剛好晚輩走在他們身后不遠處,所以青樓里的人以為我和他們是一道的,依我要求就幫我安排了在他們旁邊的房間,墻壁不厚,他們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
這兩個孩子一個老實一個單純,說的話乍聽之下也似乎沒什么破綻,畢學文心知他們說的話可信,要給他的一定是極為重要的情報,便進入了主題。
“他們說了什么?”他沉聲問。
簫關望向畢芳,一副將功勞讓給她的模樣,畢芳想在父親面前表現,便鉅細靡遺地敘述了他們所聽到的一切,最后又補上一句,“……所以,五毒教應該是和宮里一位‘黃公子’勾結了,而且我們……呃,事后還遇到了一個人,那人對我……”此時,簫關在畢學文背后對她歪著臉直搖頭,讓她突然領悟到自己被輕薄一事說不得,硬是改口,“總之,簫關和我猜他就是‘黃公子’,我們也都看到了他的長相,要是再次見到他,我們一定能認出來!
畢學文沉吟不語,神情凝重的盯著手里的令牌,聽到女兒提到‘黃公子’時,他突然欲言又止地回頭望向簫關,害原本‘肢體語言’豐富的簫關趕緊立直了身子,差點沒扭到脖子。
直到女兒說完話,畢學文也重復了看令牌又看簫關這個動作很多次,或許連他自己也沒察覺。
“丞相大人,你一直盯著晚輩是有什么事嗎?”簫關外表憨愣,心里卻不禁想到該不會是丞相看上他英俊瀟灑,想把女兒轉而許配給他吧?思及此,簫關突然搖著手道;“丞丞丞相大人……晚輩,晚輩和畢小姐只是一起去探聽消息,兩人絕對沒有什么私人情愫……”
此話一出,他心里不知為什么有種心虛的感覺,而聽到此話的畢芳,內心也不由自主的一揪,卻刻意忽視這樣的情緒。
孰料,畢學文聞言竟是一笑,“簫關,你盡管放心,你和畢芳是不可能的!
簫關差點就脫口而出問“為什么”,但他硬生生忍住了。畢學文說的沒錯,他這個小子只是個窮酸的外來客,憑什么沾染人家金枝玉葉的女兒?
畢芳也給了一個讓自己心里好過一些的答案,“爹說的是當然,女兒已經和夏統領訂了親嘛。何況,簫關也說過他喜歡的類型,是下盤強壯、手掌粗大,能幫忙拖網殺魚的女子,想必也看不上女兒!
這一回,畢學文的反應更出人意料了,他竟皺著眉搖起頭來,“也不行,簫關的對象,不能是鄉野村姑。”
這下簫關忍不住問了,“為什么?”丞相女兒太嬌貴,不行也就算了,連村姑也不行,難道他這輩子就只能當和尚?
畢學文沒有回答,只是語重心長地道:“你的對象不是你自己能決定的,理由你以后就會知道。”說到這里,他不再讓兩個晚輩有開口的機會,逕自道:“這塊令牌我拿走了。今晚說的事我會去調查,你們兩個不許說出去,也不許再插手,知道嗎?”
“可是那‘黃公子’--”還需要他們指認!畢芳怕父親忘了,連忙提醒,但她的話卻剛出口就被打斷。
畢學文仍是一徑的厲害,口氣比平常多了一絲冰冷,“我說不許再管就不許再管,一切我會處理!闭Z畢他拂袖而去。
畢芳滿心的不甘愿,卻也只能妥協,然而簫關卻若有所思地望著丞相大人的背景,嗅出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因為畢芳與簫關提供的線索,五毒教一案似乎有了飛快的進展,畢學文竟好幾天不回相府,畢芳也乖乖的呆在府里沒有出門。
奇怪的是,簫關這幾日竟也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害畢芳想找個人來斗斗嘴都不成,只能整日待在相府和青兒打蚊子、撲蝴蝶,無聊至極。
終于這天她忍不住了,不顧相府管事阻止,帶著青兒溜上街。不過這陣子她不敢再像過去那般張揚,走在大街上讓人瞻仰她的艷容,而是保守的乘了轎子,也多帶了一名侍衛,在街上逛逛。
街上的景色看煩了,又嫌悶在轎子里不透風,最后畢芳還是要轎夫來到南湖畔。
南湖一如既往的熱鬧,各家才俊又在這里的涼亭里開詩會,只不過少了畢芳這朵紅花,眾人看來有些提不起勁。
這是畢芳一向最愛的情景,當她姍姍來遲,以最美艷絕倫的姿態來到詩會時,那些青年才俊都會為她的仙姿而贊嘆,用著欣賞的目光迎接她。然而今日當她一下轎,眾人反應一樣熱烈,她卻已覺得那些青年才俊看她的眼神都別有居心,讓她頓時有些反感。
不過為了氣度,她還是弱弱婷婷地走進了涼亭,維持著得宜的微笑,后頭還跟著青兒與侍衛。
“畢芳姑娘好久不見了。這幾日不見你,足讓小生失魂落魄好久,也讓我們幾個的聚會失色不少!
先說話的是尤聰明,他的笑容以前還讓畢芳覺得溫良恭儉讓。今天只讓她寒毛直立,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尤公子說笑了,畢芳哪里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影響公子們的心情呢?”畢芳微微一斂容,技巧性的移動腳步,讓侍衛能稍微擋在他熾熱的目光。
尤聰明見狀,只好尷尬的略斂笑容。
嚴善人見到他吃癟這一幕,心中嘲笑,他們幾人雖然常聚在一起,但自命不凡的公子哥總會有競爭心理,見對手受挫,他心里免不了大喜,表面上仍是客氣道:“聰明公子說的是,因為姑娘不在,我們幾個什么詩興都沒了,只好琴酒書畫漫一通!被曋链,他突然拿起桌上的金酒壺與酒盞,看來金光閃閃、奢侈至極。“在下恰好帶來了御賜的貢酒,是由西域的水果釀成,十分珍貴稀有,很適合女子喝,不如在下倒上一盞,讓畢芳姑娘略微品評?”
在他準備倒酒時,畢芳腦海里突然浮現他硬要將口里的酒哺進妓女嘴巴的畫面,一股惡心之感油然而生。
“感謝嚴公子抬愛,不過畢芳最近沒出府是身體微恙,眼下恐怕不適合喝酒!碑叿嘉竦木芙^。
嚴善仁也吃了癟,正是其他人表現的時候,趙天成連忙也湊上來獻殷勤,“畢芳姑娘身體不適,就坐著休息吧。在下不才,正在繪畫,不如替畢芳姑娘畫上一幅,也為這畫添點麗色?”
聽他說這些話,畢芳只覺得快要吐了,想到他在妓女身上作畫的情景,她連忙拒絕,“這怎么好意思?還是不了,畢竟畢芳已許了人,若是由趙公子替畢芳作畫恐怕不妥。”
連夏邦呈都搬出來了,這群有意想中途截胡一親芳澤的公子哥兒也只能作罷。不過其中有一個內閣大學士之子劉秉一向自詡高人一等,夏邦呈他自然不看在眼里,于是開口說道:“要不然……”
他才說了三個字,就被畢芳打斷,“呃,畢芳現在頭有點暈,不想聽琴!
劉秉一愣,“畢芳姑娘怎知我要彈琴?”
畢芳笑得勉強,難道她可以問他放在琴妓屁股上那只手,究竟洗了沒有嗎?“劉公子向來琴技傲人,略微想想也不難猜到。”
劉秉點點頭,接受了她婉拒的答案,這下琴酒書畫都被拒絕了,還能做些什么?難道要一群人對著南湖練習打水漂?
此刻畢芳不由得想到簫關,和他在一起絕對不會無聊,雖然她常被他的話氣得火冒三丈,但至少他的胡言亂語真實無偽,因為他每次一激她、氣她,總是會讓她又察覺一些自己以前沒有注意到、反省到的事。
反應最快的尤聰明看出畢芳心思似乎不在他們身上,便將話鋒一轉,用另一種方式討好她,也希望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
“那咱們來聊聊天好了!彼妊b模作樣地皺起了眉,半賣關子地道:“這陣子在下恐怕要替畢芳姑娘擔心了。”
“擔心什么?”不僅畢芳不解,其他人也跟著納悶。
“姑娘不知道嗎?”尤聰明故作驚訝,最后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令尊大人最近不是在追查五毒教徒混進京城里之事?其實宮里已經查出了些端倪,只是尚未外傳而已!
“什么端倪?”因為與父親有關,又是她提供的線索,所以畢芳特別關心。
尤聰明得意揚揚的看著幾個表情陰晴不定的公子哥兒,他爹是吏部尚書,這一次討好佳人,他可是勝在消息靈通。
“其實聽說五毒教與皇室勾結一事,太子似乎涉嫌重大!彼吐曊f道。
畢芳聽得眼都瞪大了。太子涉嫌重大?那不就代表著所謂的‘黃公子’有可能是太子?但這好像和她在悅紅樓聽到的事有些出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