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里,蕭關與畢芳對視一眼,彼此的表情都是驚訝,想不到五毒教會在京城里出沒,居然是因為與宮里的人勾結,而且聽起來對方的官位還不低,似乎有天大的陰謀在里頭,不知道這位“黃少爺”是何方神圣,居然如此膽大包天。
蕭關俯下身子,透過那個洞往隔壁看,此時那洞里傳來陣陣淫聲浪語,蕭關也一直換著角度看。
“你看到了沒?”畢芳低聲問道,她聽得都有些臉紅耳赤了。
“還沒,再等一下!蓖蝗,蕭關停在某個角度,目光直直地盯著里頭,嘴角還噙著一抹笑意。
“你究竟看到那‘黃少爺’的長相了沒?”畢芳有些急了,畢竟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待在妓院“聽”人燕好,真是不倫不類。
“誰跟你說我在看‘黃公子’?”蕭關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里頭只剩那灰衣漢子和一個妓女,什么勞什子的黃公子早就離開了!
那他還在看什么?畢芳一呆,仔細一想,不由得怒極的又擰了他一把,“你這無恥的色胚,偷看人家燕好,簡直不知禮義廉恥,哼!我可不陪你做這等下流的事!”
說完,畢芳賭氣地推開門出去,那臭男人要看就讓他看個夠吧!
氣呼呼的畢芳低頭悶聲直走,在這種地方,她連抬起頭來都覺得羞愧。然后才剛步出東跨院,一個轉彎,頭頂沒長眼睛的她就這么硬生生的撞到了一個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兒。
猝不及防的畢芳驚叫一聲,又不知是誰在她手臂上一推,害她整個人往后坐在地上,用來隱藏一頭秀發的瓜皮小帽也掉在地上。
畢芳狼狽地一抬頭,恰好與那華衣公子驚艷的目光對個正著。
在悅紅樓里,身著男裝的倌人也不是沒有,通常都是接待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所以華衣公子并沒有詫異于她的裝扮。
“悅紅樓竟有此絕色佳人?男裝更顯姝麗。 比A衣公子贊嘆,“你是哪房的?掛牌了嗎?叫什么名字!
這種情形下,不管再怎么自戀,都沒那心情去享受被贊美的虛榮,畢芳不發一語的瘋狂搖頭,站起身來就想走。
華衣公子手一伸,一把折扇擋在她前頭。“看來是個清官啊,還會害羞呢!”他用眼神朝身邊一個三角眼的隨從示了意。“本公子今天決定不回去了,就要她來陪宿,你們去告訴鴇母,說我買了她!
這下畢芳不能再裝聾作啞了,急忙推開他道:“我不是妓女!”
“哈哈哈,在這悅紅樓里,女的除了鴇母之外,每個都是妓,你不過是沒碰過男人,別自命清高了。”華衣公子的眼中閃過一絲輕蔑。“能服侍我,是你的榮幸,說不定侍奉得我舒服了,你就可一飛沖天!
“不!我不是悅紅樓里的人!”畢芳連連反駁。
“那可就奇了,在這種風月場所出沒,莫非你還是個良家婦女?哈哈哈……”華衣公子壓根就不相信,持著扇子的手一揮,“將她給我帶到房里,總之我今天要定她了!”
三角眼領著其他隨從一擁而上,將畢芳架住就要拖回東跨院時,想不到一個悠哉悠哉的聲音此時由旁邊傳來,畢芳聽到時,忍不住心下一松、腳一軟,身體只能軟癱在挾持她的人身上。
得救了!
“這位公子言重了,你抓的是我的小妾,確實是良家婦女!笔掙P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仍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除此之外,又多了幾分敗家子的流里流氣。
華衣公子見著蕭關,表情突然變得驚訝,連他的手下們也全變了臉色,這種驚訝已經超乎眼下該有的情況,令蕭關有些納悶。
“怎么?這么怕我?既然如此,還不快放了我的小妾?”蕭關順水推舟地道。
“你……有些眼熟!比A衣公子遲疑地道。
“你還有些眼生呢!我可不認識你這種會抓人小妾的人!笔掙P沒好氣地道。
又仔細觀察蕭關好一會兒,華衣公子仿佛放下心來,心忖此人流里流氣,氣勢卻是驚人,確實不像他誤以為的那個人。
“你說她是你的小妾?”華衣公子又將注意力放到畢芳身上,即使對蕭關半信半疑,卻也讓三角眼暫時停止將人押進房的舉動。
“是啊,公子你也看到了,我這小妾年輕不懂事,所以我就帶她來悅紅樓里見識見識,看看別的女人是怎么服侍男人的!笔掙P一副色迷迷的樣子,拋了個曖昧的眼波給畢芳,“你說是不是?”
他說得內容簡直太丟臉,表情也太無恥了,但落難中的畢芳沒得選擇,只能含恨的點點頭,在心里將他罵翻天。
“如果我要你將她讓給我呢?”華衣公子仍是舍不得放手。“什么價錢?你出個價!
“我這小妾是不賣的!笔掙P搖了搖食指。
“若是我硬要買呢?”瞧對方那不正經的模樣,華衣公子慍火頓起,語氣也跟著強硬起來。
“這位公子你這么說就不對了,這不是強搶民女嗎?”蕭關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模樣,還真讓人拿他沒辦法。“瞧公子衣著顯貴,想必不是尋常人家,如果我去告官,大家臉上都不好看。方才是我的小妾沖撞了公子對吧?我請她向你賠個罪,大家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吧!
再一次,畢芳忍住怒氣,斂目向華衣公子生硬地道了個歉,但眼皮子底下想殺人的火焰,卻是讓蕭關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哼!我們走!”華衣公子似乎真怕事情鬧大,深深地望了畢芳一眼之后,便拂袖而去。
解決了麻煩,蕭關嬉皮笑臉的轉過身來想邀功,雖說他方才大概讓這小娘兒們氣炸了,不過說到底他也救了她。
想不到畢芳并沒有擺出一副要將他大卸八塊的氣勢,直視了他好一陣子之后,才語氣不解地問:“他怎么會那么聽你的話?”
蕭關眉梢一揚,心忖她居然控制住脾氣了?跟他在一起久了,果然也有了一些長進。
心中一樂,他好心地稍微提點了她,“你沒發現嗎?你撞到他時,是撞到他的背,這代表你們走的方向是一樣的,而之后起了沖突,他命人抓著你要走回的就是東跨院。”
其實畢芳原本猜想著,蕭關約莫是偷偷跟在她后面,但不知道跟了多久,才會恰好救下她,但如今聽他這么一說,不就代表著他其實在她出了房門之后,就一直跟著?他根本就很擔心她的安危嘛!
這么一想,他似乎也沒有他自己表現出來的那么壞,只是詭計多端了一點、奸詐狡猾了一些,再加上個性幼稚了一點罷了。
所以畢芳氣頭過了,便不想再和他計較,反正他死皮賴臉愛占便宜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不過,她心里倒是對他有些另眼相看了。
“你是說……他就是‘黃公子’?”她眼睛一亮。
“就算不是,也可能有點關系,否則他不會那么怕事情鬧大。反正我們已經記得他的樣子,他跑不掉了!笔掙P仍是笑嘻嘻的,今天這趟悅紅樓,也算是來對了,不僅查到了該查的事,還看了好幾場好戲呢!
然而蕭關與畢芳沒想到的是,就算把對方的模樣記起來,也得有機會見到人才有辦法指認。
蕭關與畢芳回到相府后,因畢學文今日在皇宮議事尚未回府,畢芳遂按捺下想向父親邀功的情緒。
不過蕭關沒閑著,他拉著畢芳來到廚房后的倉庫,這里平時都會堆著一些平日相府廚房使用的蔬果魚肉,外頭也會有長工在劈柴,或是送菜的奴仆與廚娘走來走去,然而因為眼下才剛用完晚膳,柴也堆得半天高,所以現在反而一個人都沒有。
畢芳不明所以地進了倉庫后,只見蕭關突然一臉邪笑,慢吞吞地由懷里掏出那把他由畢芳手中拿回來的短刀。
“嘿嘿嘿,這里四下無人,月黑風高……”
“做什么?有事快說,我還要到書房等爹呢!”畢芳沒好氣地望著他。
蕭關裝腔作勢的邪笑著,饒富興味地揚起眉,“如今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手上還拿著兇器,你不怕嗎?”
“有什么好怕的?你想對我怎么樣的話,今天機會還會少嗎?別忘了我們在悅紅樓的房間里也是孤男寡女,我還被你嘲笑了好一陣子!狈路鹇牭绞裁磸U話,畢芳白了他一眼。
美人秋波,著實撩動人心。蕭關心忖這小娘兒們老愛對他拋媚眼,幸好他雖然血氣方剛但夠正直,否則早餓虎撲羊,只是也不能這么一直持續下去,這對于他往后人生的品行發展實在不是一件好事。
“好吧,其實我今天找你到此隱密之地,是想教你轟動武林、驚動萬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蕭氏刀法!彼麚]了揮手上的短刀,笑嘻嘻地道,看起來一點轟動武林的氣勢都沒有。
“蕭氏刀法?”畢芳納悶。
“沒錯,說到這蕭氏刀法,要施展起來可是驚天動地,而且非要用我手上這把蕭家的家傳寶刀不可!笔掙P熟練地耍弄著手上的短刀。“弄塊肉過來!
“肉?”畢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吊在窗旁的腌豬肉,忍不住臉色一白!澳悴粫俏乙媚莻吧?”
“就是那個,拿過來。”
“不要!那個東西紅通通、血淋淋的,煞是恐怖,我不敢拿……”畢芳頭搖得像博浪鼓般。
“畢大小姐肉都敢吃,生肉卻不敢拿?簡直是嬌生慣養!笔掙P口里念著,自己走到窗邊拿下那塊腌豬肉,放到桌面上。
這只是很小的動作,畢芳心中卻有些動容,忍不住莞爾。這男人嘴巴上愛占她便宜,又喜歡吃她小豆腐,但其實也有他別扭的體貼。
“瞧清楚了,我要表演蕭氏刀法了。”
確認她的視線是在自己身上后,蕭關挽起袖子,由皮鞘里抽出短刀,全黑的刀身在油燈的映照下發出寒氣森森的光芒。
接著,就看他突然大展拳腳,一把刀在手里玩得花哨,身形一下躍起、一下伏低,抖手踢腳,刀光在手和腳之間穿梭,看得畢芳眼花繚亂,最后他大喝一聲,在桌旁擺了一個極為英武的姿勢,正以為他要施展絕招了,他卻只是簡單地拿著短刀在腌豬肉上劃了一刀。
“這就是蕭氏刀法!贝蛲,收功,蕭關故作氣喘吁吁地道。
“這……這就是蕭氏刀法?”畢芳嘴角有些抽搐。“我看你姿勢擺了半天,最后也不過是在豬肉上劃了一刀!
“你不明白,這一刀是我們蕭氏刀法終極奧義的精髓啊!”他笑嘻嘻地道:“前面那些招式,是用來嚇唬敵人的,難度太高,你學不起來就罷了,但最后這一刀,你非得學起來不可,遇到危急的時候才能自保,所以……”他突然抓過她的手,將短刀放在她手上,“這個你貼身收好,如果又遇到像今天下午的情形,就抽冷子給他一刀!”
畢芳愣愣地望著短刀,以及被他輕握住的手,心中百般滋味。他耍了那么大一段,根本只是在教她拿刀用力一劃就對了,最后還真把家傳寶刀給了她,讓她自保。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她很明白他是在擔心她的安危。
這男人真的很壞,卻又很好,叫她都不知該說什么了。
蕭關牽著她,另一只手伸出來指著腌豬肉,“你仔細瞧,我剛劃了一刀,但你看到刀痕了嗎?”
畢芳聚精會神地一瞧,整塊豬肉相當完整,一點也不像被切了一刀,然而剛才她明明看到他用力地劃了下去啊……
接觸了她疑惑的眼神后,蕭關才得意揚揚地道:“告訴你,我蕭家家傳寶刀削鐵如泥,所以刀痕連看都看不出來……”他用手撥弄了一下豬肉,它竟然就在畢芳驚訝的目光中分為兩塊!叭暨@是只活豬,寶刀造成的傷痕差不多明日就能自己愈合,到時豬死了都不知道為什么,足見這刀鋒有多快多利,以后你就拿這短刀對付那些登徒子。”
畢芳微微一笑,忍不住有些嬌嗔道:“哪里來那么多登徒子呢?”
“你可別低估世道險惡,只有像我這么風度翩翩、氣宇軒昂、一表人才、正直勇敢的人才是真正的好青年,其他你最好一律當作色胚看待,免得吃虧!笔掙P說得大言不慚。
“看來,你也認為我確實生得傾國傾城、貌美如花,容易引起他人覬覦,所以才會連家傳寶刀都送給我了。”她不服氣地想將他給比下去。
“唉,你不知道我的苦楚。”蕭關突然垮下臉來,開始裝可憐!拔胰魶]保護好你,說不定就會被丞相趕出府,屆時我就要流落街頭了!
“放心,若我能用你這把刀自保,也算你有功,我會替你向爹求情……”她媚眼滴溜溜地一轉,“……趕你出府時,多給你幾顆饅頭!
話雖然是這么說的,她還是妥當地將短刀擦干凈收了起來。
“你這小娘兒們,我可是救過你啊,想不到你竟恩將仇報,真狠……”
因為她的嬌樣,兩人對話居然有些打情罵俏的味道了,還意猶未盡地在倉庫這種一點氣氛都沒有的地方繼續斗嘴。
只是他們誰也沒發現這樣的曖昧,因為兩人之間的相處太自在、太隨意,就像自然而然應該發生的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