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敢相信你做了這種事?”
尹文杰面無表情的看著沖進自己辦公室的兄長,一向光鮮亮麗的他現在頭發凌亂不說,就連脖子上的領帶也都扯歪了。
他看出異母兄長的綠眸中閃著危險的光芒。尹仲文的生母是個美麗爽朗的美國女人,而他的生母則來自臺灣,因此除了同樣高大之外,從外表來看,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共同點。
尹仲文用力的將報紙給甩到弟弟的面前,“這是你的主意?”
“不然呢?”他只是瞄了一眼,語氣不冷不熱的反問。
“哈!”尹仲文夸張的假笑了一聲,“瞧你的口氣,若讓媽咪知道了,她會瘋掉!”
輕輕一聳肩,尹文杰抬頭看著二哥,“媽咪不會知道!彼嘈判珠L也不會說出去。
嘆了長長的一口氣藉以撫平激動的情緒,不過顯然成效有限,尹仲文煩躁的在他面前來回走動,對弟弟這項大膽行徑感到不可思議。
“你真是瘋了!”他喃喃自語,“你的腦子到底在想什么?憑你的條件,難道還找不到女人嗎?竟然用登報方式征婚?”
“冷靜點。”尹文杰覺得有趣,“二哥,你專程飛來臺灣就為了這點小事?”
“小事?”尹仲文的聲音揚高了八度,停下腳步,雙手撐在弟弟的辦公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身上滿是緊繃的張力,“尹文杰,這是你的婚姻,一點都不是小事!
一接到消息,他便立刻搭了私人專機從關島飛到臺灣,連要飛往法國開會都不理會了,沒料到弟弟看到他,竟然擺出一副他大驚小怪的表情給他看?
“二哥,放心,我會處理!
“處理個鬼!”尹仲文的手一揮,“我已經跟大哥說了,他要你立刻停止這一切。”
“二哥,我會處理。”他重復同樣的話。
“我不相信你!”尹仲文咬牙切齒的吼道:“你到底哪根筋不對?”
“我再正常不過!
“哪一個正常人會登這種廣告?而且你是什么身份?你是我們集團內定的亞洲區負責人,你竟然要登報找老婆?”
“我還未必是亞洲區的負責人,有可能是路易!彼淅涞奶嵝,他還有競爭者。
“這……”尹仲文一時語塞,最后他嘆了口氣,“你會是負責人,這是早晚的事。”
“這是你的想法,不是董事會的!
尹仲文沉默了,雖然他們不是同母所生,但他是真心把這個弟弟視為一家人。
他依然記得文杰來到他家那年,不過是個四、五歲的孩子,而當年的他已經十二歲,但年齡的差距并沒有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他與大哥同媽咪一樣歡迎文杰成為家中的一份子。
這份情感在父親過世后也沒有任何的改變,而且文杰懂事早熟,這么一個優秀的弟弟要人不喜歡也難,只是隨著文杰成長,知道自己的身世、在家族之中承受異樣眼光開始,他便變得冷漠而寡言。
對于外人,文杰有很強的防御心,這幾年他夜以繼日的努力就是想要坐上亞洲區負責人的位置,跟兩位兄長一樣成為集團的副總裁,但最后結果竟是無法如愿,而原因還是他從小就耿耿于懷的“血統”。
“二哥,你還記得去年媽生日時,我承諾過今年她生日會給她帶回一個媳婦這件事嗎?”
尹仲文表情陰郁的看著弟弟。他當然記得這件事,更記得那個時候文杰是因為跟表弟路易爆發些口角沖突而做出這個決定。
“媽的生日轉眼就要到了,時間很緊迫,偏偏我沒時間玩那些送禮、吃飯、溫馨接送的把戲,我手上還忙著要收購臺灣中部、南部各一間商務飯店的事情,連吃飯的時間都快沒有了,更別說去找對象,所以登報征婚是個不錯的點子!
“那根本就是個爛透的點子!
“不管是好是爛,但至少是個點子,重點是這或許真會給我帶來一個老婆!
尹仲文揉著發疼的太陽穴,“我可以跟大哥商量減輕你的工作量!
“不需要!彼豢诨亟^。
尹仲文瞪了他一眼,“不然你要怎么樣?你是我們的弟弟,竟然忙到連找老婆都要用這種荒謬的方式,這件事若是傳出去,我跟大哥的臉要往哪里擱?”
“跟你們無關,是我的問題!币慕芾潇o的看著他,“而且你是怎么知道我登報征婚這件事?”
報上并沒有點出太多他的私人訊息,而且兄長們根本鮮少來臺灣,知道這件事的機率基本上等于零。
這個問題令尹仲文一時啞口無言,不自在的撓了撓臉。
尹文杰的目光如炬,緊盯著自己的兄長,“讓我猜猜,路易說的?”
沉默了一會兒,尹仲文勉為其難的表示,“路易也是關心你。”
嘴角嘲弄的揚起。他知道大哥、二哥是真心的關心他,但是路易·柏爾—這個與他沒有半點血緣關系,他名義上的表弟,從來不曾承認過他的身份。
在路易的眼里,他根本不配得到尹家的一切,路易壓根不認同自己的姑姑將他這個私生子當成寶貝似的呵護在掌心,更別說從小到大他都得到跟兩個兄長同等的待遇。
路易打從心眼里瞧不起他,但是偏偏他們都負責集團在亞洲的業務,兩人是平起平坐也算處于競爭對手,現在的亞洲區負責人要退休,而這個人正是路易的父親,當初也是他建議讓路易與他一起競爭,誰交出好的成績單,誰就坐上這個位置。
“把你手頭上這些案子全部交給路易負責,你跟我到法國去度個假。”
“我不需要度假。”
“文杰!”尹仲文的口氣已經有了火氣。
“二哥,你放心吧!”他簡短的表示,“或許我會放棄也說不一定,因為我登報之后,所得到的回應并不踴躍!
這個結果令尹仲文有些驚訝。
尹文杰聳了聳肩,“這早在預期之內,畢竟我并沒有透露太多個人訊息。在這個資訊爆炸的時代,我還要對方花時間拿筆寫信、回信,你覺得能得到什么樣的回應?”
他的話令尹仲文稍稍冷靜下來,他頗詫異地坐了下來,專注的看著他,“所以……你決定放棄?”
“我已經說了,或許!彼o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尹仲文眼底閃著不解的光芒,“如果你早知道得到回應的幾率不高,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
“因為傳統!
“什么?”尹仲文皺起眉頭。
“愿意花時間坐下來回封信的人不多,因為少有,所以珍貴!
弟弟的想法往往都出乎他意料之外,尹仲文無力的撫額,“我不管你了!大哥這幾天會過來一趟,你自己想好怎么跟他解釋吧!”
尹文杰聳了聳肩,一點都不擔心,因為他很清楚兩個兄長對他是疼愛有加,雖然嘴巴會叨念,但最后總是會對他的決定妥協。
“有信!”一道嬌小的身影從外頭沖了進來,“阿杰,有你的信!秘書從郵局信箱拿回來的!
尹文杰對著一臉興奮沖進來的人挑了挑眉,“怎么你也來了?”
“你做了這么了不起的大事,”施曉瑜俏皮的眨了眨眼,“我不來看看實在不配當你的嫂嫂!”
尹文杰假笑了一聲,實在很難想象,自己這個瘋瘋癲癲的同學竟然會嫁給一向穩重的二哥,還這么幸福安穩的過了好幾年。
“原本你的秘書要替你送進來,但我很體貼的替他代勞!
明明就是自己雞婆硬說體貼。尹文杰面無表情的將信接過來,懶懶的將目光掃向緊黏在她身旁的施曉瑜,“你該不會要這么貼著我跟我一起看信吧?”
“自己人了,”她抬頭對他一笑,“我不介意!”
這女人真是十年不變,已然自以為是得很。他瞄了下二哥,就見他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想也知道,他帶老婆來就是想要讓他吃點苦頭,因為全家上下他最不能招架的,就是不安排里出牌的二嫂。
尹文杰沒搭腔,將信撕開,一張簡單的健檢報告掉了出來。
他只是瞄了一眼,徑自打開了回函,上頭的字句很簡短,透露的事情不多。
信上只告訴他,她叫黎朝蕓,今年二十六歲,身體健康,喜歡小孩,她甚至連聯絡電話都沒留下。
幾乎才剛看完,他手中的信件就被施曉瑜給搶了過去,她左右翻找著,“沒照片嗎?真的沒照片!不過也對啦,你也沒附照片,基于公平互惠原則,她也沒必要讓你看她長什么模樣。你要跟她見面嗎?”
尹文杰瞄了眼信封上的地址。花蓮?臺灣的后花園,若是他沒記錯,路易最近也有打算將事業版圖擴展到那里。
他抬頭看著坐在對面的兄長,注意到他也看到信封上的地址,看來是跟他在想同一件事,他忍不住揚了下嘴角。
尹仲文無奈的嘆了口氣,“我一直不想要讓自己成為一個市儈的商人,而且我記得這個地方好像是路易負責的!
“所以?”他一臉好笑的看著二哥。
尹仲文雙手一攤,“只是你去看看也沒什么損失!
文杰跟路易之間的瑜亮情結家族的人心知肚明,不和的兩個人負責同一地區的業務,表面是相處和平,私下卻是暗潮洶涌,只是他們都有默契,誰先看上有前景的飯店就由誰負責收購,另一個人絕對不插手。尹仲文也很清楚這點,不過他總是私心站在親手足這一邊。
“不過可別動路易想要收購的那間飯店。”尹仲文出聲警告。
“我明白!币慕茳c頭。
施曉瑜不解的眨著眼,漆黑的眸子看著自己的丈夫,“親愛的,現在我們在談的是阿杰要找的未來老婆,你怎么談到什么市儈的商人和路易?”
“你不懂沒關系。”尹仲文伸出手拍了拍太座的臉頰,瞄了弟弟一眼,“他懂就行了!
“可是我以為你很反對阿杰這種盲目的作為。”
“現在依然反對,不過,”他想著措詞,“我們就當阿杰只是去跟個女人見個面……相親!對,就是相親,相親不也是兩個不認識的人坐在一起吃飯,但不可否認,這也是一種開始,也有很多人是因相親而在一起。”
死的都能說成活的!看到兄長態度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尹文杰嘲弄的一揚嘴角,低下頭看著信封上娟秀的字跡。
“阿杰,你真的要去嗎?如果她長得很丑怎么辦?”施曉瑜一邊緊盯著他的動作,一邊好奇的問。
“美丑并非絕對!痹谒麤Q定登報征婚時,外在的條件早就被他撇除在外。
“不在乎美丑?”施曉瑜懷疑的撫著下巴,“那你在乎的是什么?”
“聽話,一切照著我說的話做。”
她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意思就是你要她往東她就不能往西,要她站,她就絕不能坐不是嗎?”
“是!币慕茈S口應了聲。
“那你應該養只狗才對!”施曉瑜嗤之以鼻。
“差不多吧!”他也沒有多大的反應回答。
她不由得對天一翻白眼,“把娶老婆跟養只狗畫成等號?你這個人真的很解High!彼龑嵲谡也怀龈玫脑~來形容他的冷淡。
尹文杰壓根沒有將她不以為然的神情給看在眼里,反正他一向為所欲為慣了,他將信紙重新放回信封里。
正如兄長所言——不管如何,都是個開始。
在他打算用這種方式找妻子時,他就已選擇了盲目。
他決定了,他會去見見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