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皇甫朔再回到趙家醫館時,即見男人們黑著臉或蹲或坐在地上,女人們則白著臉,嬌滴滴地和旁邊的女伴談天說笑。
“大伙兒都還好嗎?”皇甫朔靈敏地嗅聞到自男人們那頭傳來的臭味與自女人那邊傳來的花香味,兩種味道相互交雜,聞起來氣味難聞,使他蹙擰了眉心。
“還好!蹦腥藗兲岵黄饎,聳著肩頭。
“好得不得了呢!”女人們格格嬌笑,精神振奮。
“你做了什么?”皇甫朔來到堂玄星身畔,輕聲問。
嘖!他當她趁他不在時,在醫館里胡作非為嗎?“不就是調配藥膏,讓大家臉上的紅疹消失,哪還會做什么!碧眯遣欢麨楹我獕旱鸵袅,但也跟著聲音壓低回道。
“那為何男人臉上抹的膏藥會和女人不同?”皇甫朔點出其中的差異,要她說明白。
“我全是遵照你的吩咐去做的!”他這個人是不是太挑剔了點?她照他的話去做了,他還有意見不成?
皇甫朔愣了下,再仔細看過又黑又臭的男人與又白又香的女人,頓時恍然大悟,明白為何會有如此差別了。他又好氣、又好笑,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如何?沒話好說了吧?”他也知道自己太過挑剔了吧?
“你完全弄擰我的意思了。”皇甫朔無奈地長嘆了口氣。
“啊?”有嗎?她怎么不曉得?
“我所說的男人的陽剛與自然,不是要你刻意把他們弄黑弄臭,而是指不要刻意在藥中添加味道。我問你,他們臉上的味道不會持久不散吧?”如果沒辦法散去,平陽城的男人豈不都要變得臭烘烘的了?那還沒討媳婦兒的,哪還娶得到媳婦兒?
“只是抹個藥膏而已,等臉上的紅疹消退,再臭個一、兩天就沒事了!甭犕晁慕庹f,堂玄星這才明白誤會大了,有些歉然地瞄了眼因她的刻意調配而變得臭烘烘的男人們。
“那就好,否則平陽城的男人就會因此而變成名副其實的臭男人了!庇辛怂谋WC,皇甫朔總算放心了。
堂玄星想到這些男人會變成人人口中的臭男人,雖感同情,卻也忍不住格格嬌笑。
“是你一手造成的,你還笑得出來?”皇甫朔低聲要她拿出點良心。
“沒辦法,你仔細想想,平陽城的男人臭名遠播,可平陽城的女人卻會香氣遠播,他們同住在一座城里,這樣不是很有趣嗎?”她要他想象那好玩的情景。
“你啊,好好反省一下吧!”皇甫朔縱容她的小小幻想。
“你見過壞人反省的嗎?”她以手肘輕推了下他的腰際,提醒他,她可是出自精于下毒的“堂門”呢!況且,就算她真的有些反省,也會死鴨子嘴硬,打死不認的。
“你這么以心狠手辣為榮?”皇甫朔挑了挑眉。
“不心狠手辣怎配當‘門’的右護法?”她可是時刻提醒自己她的身分,免得不小心砸了“堂門”的招牌。
趙家醫館里的人從未見皇甫朔和哪個年輕姑娘這般要好過,現下見他們倆親密地交頭接耳,看在眾人眼里,每個人心里登時有了個底——這姑娘肯定不僅僅是皇甫朔口中的客人而已,瞧皇甫朔看她的模樣,他的心恐怕已經被她所俘虜了!眾人交換了個了然的眼神,并未道破。
“不談我狠不狠毒了,你剛才出去,在城里的水井可有發現?”她關心著“唐門”在何處下毒,對方擺明了沖著她來這一點讓她很不高興。
“井里的水的確被下毒了,我命莊里的護衛看守住水井,以免城中不知情的居民再飲用!
“‘唐門’實在是太可惡了!你說,他們怎么能比我還要可惡?”可惡!所有的風采全都被搶光了,害她只能窩在這里為人解毒。
她的不滿抱怨,差點讓皇甫朔狂笑出聲。先前冷貫霄說得對,“堂門”的確是一門寶,他的眼眸在他無法察覺時,盛滿柔情地凝望著她。
“如果再遇到他們,我絕對會給他們好看!晚點兒我會調配一些解毒劑,你再派人倒進所有被下毒的水井里,如此井水就可安心飲用了!碧眯堑炔患耙獙Α疤崎T”弟子耍狠了。
“好,解毒劑的事就交到你身上!庇兴鍪,皇甫朔可是放心得很。
“趙大夫,我先帶堂玄星離開,這兒就交給你,若有問題,請派人到‘幽碧山莊’,我們會馬上趕過來。”他看了下四周的人都已安然無恙,可以放心離開了,況且有些話他想和她私下談。
“好,堂玄星姑娘忙了大半天,一定累壞了,皇甫莊主,你盡管帶她回莊里休息!壁w大夫點頭同意。
所有人聽見他們倆要離開,連忙出聲向皇甫朔與堂玄星道謝,倘若不是他們伸予援手,現下他們都還處于痛苦之中。
面對眾人發自內心的感激,堂玄星實在無法擺出狠辣的表情讓眾人對她感到畏懼,因此不由自主地漾著可人的笑容予以回應。
皇甫朔和眾人點頭致意后,便帶著堂玄星離開趙家醫館。
“你想跟我說什么?”堂玄星瞧出他有話想私下對她說,出了趙家醫館后即按捺不住,率先開口詢問。
“城里有多名‘唐門’弟子潛伏。”皇甫朔與她面對面地站在街上,神態宛如正在和她談論天氣般自然,不見一絲緊張。
“你是從何得知?”雖然她也明白“唐門”絕不會僅派一名弟子來到平陽城下毒手,但她想知道他何以如此肯定地驟下斷語?
“方才我和其中一名在‘隆升酒樓’交過手!
“那人呢?”堂玄星一聽見他與對方有了正面沖突,急著想知道對方現在人在何方,好讓她好好地審問那名“唐門”弟子。至于他,她很清楚他并無巾毒,因為倘若他不小心著了“唐門”的道兒,她絕對會看出來,不會一無所覺的。
“死了。”皇甫朔沉著聲。
“。磕氵@么快就殺了他?”堂玄星心下覺得可惜。
“不是我殺的,他是被自己飼養的毒蛇給咬死的!
“他怎么會那么笨?居然會被自己養的毒蛇給咬死,簡直是一大笑話!我就說‘唐門’沒一個成氣候的嘛!我們這個‘門’可是比他們優秀千百倍,所以我完全可以理解他們因嫉妒我的優秀,才會對平陽城百姓痛下毒手的心態!碧眯遣豢蜌獾爻靶Α疤崎T”弟子技不如人,且不忘自我吹噓一下。
“你真的是讓我大開眼界!被矢λ啡滩蛔≠潎@她過度的自信。
“可不是,能遇上我,算你三生有幸!”堂玄星雙手插腰,驕傲得很。
“‘唐門’此番前來平陽城,不僅僅是針對你,根據與我交手的那名‘唐門’弟子所言,‘唐門’門主對于墨蟾蜍死去一事耿耿于懷,是以他們這次來是針對你我二人。”與她相處久了,皇甫朔告訴自己要習慣她的自吹自擂,況且她得意洋洋的模樣實在可愛得讓他想探出雙臂將她擁入懷中,她的一顰一笑皆深深刻劃在他心坎里。
他那炙熱不容忽視的目光,教堂玄星住了口。
“你為何這樣看我?”她的雙頰因為他的視線而火燙,因此將更重要的正事暫且拋下。
老天爺!她究竟是怎么了?為何會覺得他的眼瞳帶有火焰?他僅僅是望著她,便足以在她心頭種下火苗,使她心頭燃起一簇簇火花,心兒更是撲通、撲通地狂亂躍動。
“我喜歡看你!被矢λ反蠓秸宫F對她的喜愛,她的一舉一動總是無時無刻地牽引著他,讓他無法不看她,無法不想她,就算她做了教他啼笑皆非,讓他大失男性尊嚴的事,他也無法收回對她的情感,簡直跟著了魔沒兩樣。
“呃?”他的坦白宣示,使得堂玄星的雙頰更加配紅。她萬萬都沒想到皇甫朔會這么說,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反應。
她嬌羞、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逗得皇甫朔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哪有人說完喜歡看她后就哈哈大笑的,他不會是在同她開玩笑吧?如果他真是在耍她,那她絕對會狠狠地反擊,讓他每天都變得很香、很香,教他悔不當初!
“我在笑你可愛!庇捎谀壳八麄儍扇肆⒃谌藖砣送拇蠼稚希瑸榱瞬黄茐乃拿,他才沒動情地吻上她那張一直引誘他的朱唇。
他的意思是在嘲笑她,抑或是真心贊美她?堂玄星心下拿不定主意,不知該如何應對。
“我以為憑你的個性,聽見我說我喜歡看你時,會驕傲得鼻孔朝天,神氣地告訴我,那是理所當然的,沒想到你居然會感到害羞,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被矢λ钒l現她總是會突然帶給他驚喜,讓他想捧腹大笑。
“我的臉皮沒那么厚!痹瓉碓谒闹,她的臉皮是那樣的厚,教她聽了很不好意思。
“我現下知道了!痹瓉碇灰粻砍兜剿拈T派與她的毒技,她就不會夸張地自吹自擂。
“總而言之,你知道就好!碧眯切睦锸怯中哂窒,整顆心充滿了欣喜、期待,她喜歡他的喜歡。
發現了她的悸動,當下皇甫朔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
堂玄星悄悄低頭凝望著與他交扣的十指,忽然之間,她可以明白當初她質疑堂玄辰為何會那么快喜歡上冷貫霄時,堂玄辰給她的回答——
兩人真心相屬與相識時間的長短無關,相愛就是相愛了。
是啊!喜歡就喜歡了,豈會在乎對方是阿貓阿狗?
“現下城里有多名‘唐門’弟子潛伏于暗處,得想辦法引出他們,不能讓他們再度下手,危害其它人!毕硎苓^片刻的濃情密意后,皇甫朔將話題再轉回正事上。
“他們真像是打不死的蜘蛛,老是不時地跑出來流竄。你和他們交手過多次,可有想出什么好對策?”堂玄星感到苦惱不已。
“目前還沒有!被矢λ愤z憾地搖頭。
“我發現你似乎很照顧平陽城的居民,而他們也對你很崇敬,為什么會這樣?”堂玄星自小就在山里長大,且與外界甚少有接觸,因此無法理解這種不是對家人,亦不是對同門的深厚感情。
“‘幽碧山莊’在平陽城已建立數百年,打從我曾曾曾祖父起便在這里落地生根,我們與其它居民吸取相同的空氣,食用相同的食物,有著共同的目標——即是使平陽城繁榮,每家每戶都過著穩定的生活。我的祖先承蒙上天眷顧,生活的條件比其它人要好,自然要貢獻一己之力,幫助其它人,這是皇甫家代代相傳的家訓,我的父親是這樣教導我的,我看著我爺爺、我父親如何做,很自然而然的,我也就那樣做。城里的居民都是善良之輩,有些人受到過我祖先的幫助,從此銘記于心,便將他們對我祖先的敬意移轉到了我身上!被矢λ废蛩庹f眾人的情感。
“原來如此!碧眯橇私忸h首,在腦海中想象他的祖先幫助城里人的情形,就像他今日協助城里中毒的人一樣。他們代代皆是如此,她無須懷疑也可猜到他會以他的言行教育他的下一代,延續這種情感。
“我們回山莊去吧!”皇甫朔牽著她散步回“幽碧山莊”。
“好吧!我答應你,從今以后絕不對平陽城的居民下毒手!彼麄兩詈竦那楦,讓她作了決定。
“那我要代替城里的居民謝謝你!被矢λ返偷托α藘陕。
“就我剛剛和城里的人相處的情形,他們并不討人厭,所以我這么做,一點都不勉強!
“等你認識他們久了,就會發現他們都是純樸善良的好人,你會喜歡他們的!被矢λ废蛩WC。
“我倒不這么認為!奔儤闵屏嫉暮萌?那好像不適合和心狠手辣的她來往。
“為什么這么想?”皇甫朔認為她可以融入平陽城的生活,最后成為平陽城的一份子。
“因為等解決完‘唐門’那群毒蜘蛛的事后,我就會回蜀中了。”堂玄星試著以輕松的口吻宣告她最終得離去的事實,心里卻因自己所說的話而感到陰郁。這一瞬間,她竟然有種舍不得離去的沖動,莫非她的心已受到牽絆?
堂玄星睇望著皇甫朔,想看他對她要離開的事有何感覺?
“蜀中有誰在等你回去嗎?”皇甫朔緊繃著臉,緊緊鉗握住她的手問。她總是常常說要回蜀中,讓他不得不猜想是否有人正等著她回去,不然她怎會思思念念?
“門主在等我回去。”
“……你的門主是男是女?”她是如此可人,他擔心她的門主是個覬覦她的男人,忍不住追問。
“我的門主是個如花似玉,有著沈魚落雁之貌的大美人呢!怎么了嗎?”堂玄星努力地夸了門主的美貌一番后,不解地詢問。
“沒什么。關于你要回蜀中的事,等我們解決完‘唐門’那群毒蜘蛛再說吧!”聽見她的門主是女的,他總算放下了醋壇子。
他引用她的說法,將“唐門”的人比喻成毒蜘蛛,至于她,他已經打定主意要留下她了,管她的門主是濁在等她回去,他就是不放人。
“你說得沒錯,先解決眼前的毒蜘蛛比較要緊!”一提起與她不對盤的“唐門”弟子,她就惱火。
皇甫朔呵呵輕笑,看著她嬌俏的小臉因忿怒而脹紅。
他毫不避諱地與她在街上閑適散步,遇到向他們打招呼的人,皆報以一笑。他很清楚,城里的人看見他牽著堂玄星在街上走,會有何聯想,而他不介意讓城里的人知曉他對堂玄星的喜愛,他甚至希冀他們會熱情地幫他留下堂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