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你可能快要有第三個兒媳婦了!
周末家族聚餐時,蕭牧軍閑閑地丟下這一句話。
他話講得平淡,舉重若輕,好似就是那么不經(jīng)意地隨口提起,但效果直比當空丟下一枚炸彈,炸得席間眾人駭然心驚。
蕭大夫婦、蕭二夫婦以及家長蕭老爹,全都睜著一雙眼愣愣地瞧著他!袄、老么啊,你、你的意思是……”蕭老爹激動到口吃了。
“上次你不是要我認真找個女人來交往嗎?我找到了。”蕭牧軍口氣依然那么淡定。
蕭老爹聞言,驚駭轉(zhuǎn)為驚喜,老陣大亮,瞬間炯炯有神!罢、找到了?是誰?什么時候認識的?在哪兒認識的?”
“該不會是在酒店認識的吧?”蕭二涼涼插話。
這話一出,眾人表情各不相同,雖說愛情理該不問出身,但對方如果是在酒國打滾的風月俏佳人,總令人懷疑究竟有幾分真心。蕭家長媳于澄美是真的很為這個小叔擔優(yōu)!澳淋,那女生……跟你認識很久了嗎?”該不會是時激-情沖昏頭?
“你了解人家家庭背景嗎?”會不會是意圖詐財仙人跳?“我認識她很久了!毙W一年級就認識,夠久了吧!
“她的家庭背景我很清楚!辈徽埑氖沁@十年她到底躲哪兒去了,害他人海茫茫,找了這么久。
“那她個性怎樣?長得漂亮嗎?”蕭家二媳婦丁雨香眨著明亮的圓眼晴,好奇地問。
“很漂亮!彼⑽⒁恍Α
“個性是我喜歡的!彪m然不算討喜。
“那……”
接下來,大伙兒不曉得怎么問了,總不能真的追根究柢,問對方到底是不是個酒家女?眾人猶豫不決,身為家里長子的蕭老大律師性格發(fā)作,索性由他來當這個惡人!袄先闾拱渍f,那個女人是你在酒店認識的嗎?”
蕭牧軍一凜,不覺握緊了筷子,她是曾在酒店工作過,但……
“她是我小學的學姐!
“小學的學姐?!”蕭老爹怪叫,驀地恍然大悟,“你說的是那個廣東粥西施?”
廣東粥西施?
其他人面面相覷,好奇得不得了!皬V東粥西施是誰?老爹你認識?”于澄美率先發(fā)問。
“就是巷口那家“晚晴粥鋪”的老板娘啊!我見過,長得很美人又溫柔,煮的粥又好吃!”蕭老爹盛贊,眼睛閃閃發(fā)亮,“怪不得那天早上我就覺得老么跟那老板娘怪怪的,原來真的有戲。『呛呛恰
“晚晴粥鋪?我知道,我跟大嫂有一起去吃過!倍∮晗阈ξ段兜馗胶。
“是嗎?”蕭大倒是沒聽過,疑惑地望向妻子。
于澄美回丈夫甜甜一笑!拔矣匈I給你吃過啊,忘了嗎?你還稱贊好吃的!
“我說好吃嗎?”蕭大聳聳肩,他對這些事向來漫不經(jīng)心,反正不是老婆做給自己吃的,好不好吃都無所謂。
“那我呢?”蕭二吃味大哥夫婦甜蜜蜜,瞪向最會撒嬌的小妻子!霸趺茨憔蛷膩頉]買那個什么廣東粥給我吃?”
“哎呀,你每天早上都吃我親手做的早餐,還需要買外食嗎?”丁雨香歪著小臉,眨眨眼,笑得好可愛。
“說得也是!笔挾值靡馄饋砹,詭笑著瞥了兄長一眼,意思是我有老婆親手做的早餐你沒有,羨慕吧!
蕭牧軍旁觀兩個哥哥之間的暗潮洶涌,只覺得全身起雞皮疙瘩。
真是夠了!這兩對惡心夫妻自從開心和好后,老在這種家族聚會的場合公然放閃,也不怕會剌瞎別人眼睛。
而且現(xiàn)在重點是,研究人家賣的廣東粥好不好吃,老婆有沒有買回家孝敬老公嗎?重點是他等了十年,終于等到屬于自己的春天這兩個沒良心的哥哥,到底有設(shè)有在關(guān)心自己弟弟?
“既然你對人家是認真的,那哪天要帶來見家長?”還是蕭老爹上道,問題切中要點。
蕭牧軍感動地望向父親!袄习郑乙埠芟霂齺,可是現(xiàn)在還不行!
“為什么不行?!”
“因為她還沒接受我!
“什么?!”蕭大蕭二同時嗆到,接著又一起拿筷子指著弟弟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搞了半天,是你自己一個人鬧單相思!”
說他單相思?蕭牧軍火大了,重重將飯碗扣向桌面!八t早有一天會是我的女人!
“遲早是多久?一年、兩年、十年?”蕭二這間法分明就是在挪揄。
蕭牧軍當然不會笨到聽不出來,他深吸口氣,二哥老愛調(diào)侃他這個弟弟,他早就習慣了,以前也沒在乎過,總是痞痞地與之唇槍舌劍,但今日,事關(guān)陸晚晴,他難得擺出端正嚴肅的態(tài)度。
“我等過她十年,再等十年又怎樣?”他一字一句,慎重聲明。
“這輩子我就認定了她,除了她,我不會娶別的女人!
這話,如雷霆萬鈞,戚力比之前那枚兒媳婦炸強更加驚人,劈開狂濤駭浪。
眾人靜默無聲,都呆呆地看著蕭牧軍,這是那個平常最自命風流的老么嗎?以為他是蕭家最花心的浮華浪子,沒想到原來他心里一直有個女人,而且已經(jīng)等了對方十年。
陸晚晴,何德何能?大家都暗暗下決心,非得找個時間,好好去會一會這神秘女郎。
但蕭牧軍看透眾人心思,搶先撂話:“不準你們私下去煩她鬧她,要是把她嚇走了把店關(guān)了躲起來,到時候別怪我抓狂!闭Z落,他飯也不吃了,凜然告辭,回自己住處擬定追妻大計是也。
他瘋了!
自從那天來她店里發(fā)酒瘋,撂下醉語后,他便天天來她的粥鋪報到,借口她一個人忙不過來,搶著幫她端粥送粥,招待客人。
老主顧們覺得店里多了個男人很奇怪,他卻笑嘻嘻地宣布自己是老板娘請來打工的伙計,敬請各位舊雨新知多多指教。
有些左鄰右舍認出他是蕭家的小兒子,嘖嘖稱奇、指指點點,他也亳不在意,金鐘罩厚臉皮功練得爐火純青,對諸位叔叔伯伯、婆婆媽媽、小弟弟小妹妹都笑得明快爽朗,仿佛身為青年才俊建筑師的他,在一家早餐店打工賺零用錢,沒什么稀奇。
“牧軍啊,你很缺錢嗎?”婆婆媽媽很關(guān)心他這個俊小子。
“那干么還來兼差賺錢呢?你平常上班就夠忙了吧?”
“不忙不忙,我每天訓練自己早起,剛好把生理時鐘調(diào)過來,不然以前我都日夜顛倒地混夜生話,這樣反而對身體不好。
“說的也是,還是早睡早起身體好。”婆婆媽媽被說服了!凹热贿@樣,你就在這里好好做,老板娘人很和氣,不會虧待你的!
“是啊是啊,我每個月就等領(lǐng)兩份薪水了,還可以多買些補品孝敬我爸!
“真是孝順!蕭老爹有你這個兒子真幸福!
“這話你們可得要說給我老爸聽!
“呵呵,放心,我們會幫你說好話的
“就知道阿姨你們?nèi)似、心地也最善良了!币粡堊斐,哄得婆婆媽媽們個個樂呵呵。
就這樣,所有人都接受粥鋪里多了一個善于活絡(luò)氣氛的他,有時她故意擺冷臉給他看,還有婆婆媽媽為他抱不平,私下拉了她勸說。
“晚晴啊,你這丫頭,一個人開店也夠辛苦了,多請個人幫忙很好!牧軍那孩子你別看他說話調(diào)調(diào)痞痞的,其實為人挺正派的,左鄰右折請他幫忙他能會幫,而且看他在你這兒工作也很勤快,一點都不偷懶,他可能還不習慣做這種工作,有時候犯個小錯,你就耐著性子教教他,別對他兇,也別不理他,看著挺可憐的!
“就是!他年紀比你小幾歲呢,你就當多了個弟弟,好好帶他!
別對他兇,就當自己多了個弟弟——瞧他多有人緣!人人都搶著為他說好話,反倒是她只要稍微對他板起臉,便成了刻薄員工的壞心老板娘。
陸晚晴覺得自己好冤。
平白無故多了個賴皮的員工,還不能趕他走,免得壞了自己在街坊鄰居心目中的形象。
怎么會有他這種男人呢?自顧自地便宣稱要她做他的女人,也不等她同意,便逕自纏著她不放。
她得趕走他。
如果他不走,那就必須是自己走了,可她為什么要離開?她好不容易在這城市的一角落了腳,粥鋪經(jīng)營出了點名氣,培養(yǎng)出一群忠實主顧,難道要她再次倉皇地收拾包袱,躲去某處東山再起?
她不甘心。
她想住這里,在這里開店,住在己買下的那層舊公宮,雖是二十多年的老房子,但她精心裝潢過了,屋里每一個細節(jié)都是她和設(shè)計師共同商量決定的,是雇于她的家。
她想有個家,想有個自己能安心居住的地方,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不用擔心受怕,能獨立自主地生活著的家。
她真的……很想有個家,雖然曾經(jīng)共處一個屋檐下的家人,如今已分散四方……
想著,陸晚晴忽地感覺有點冷,粥鋪打烊了,那個死賴著她的男人上班去了,而她回到自己買的老公寓,獨自坐在客廳喝紅茶,竟然感到一絲涼意。
她怔怔地起身,來到陽臺,看公寓對面的小公園,懶洋洋的午后時分,公園里只有某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孤單地坐在椅子上,對著一條流浪狗發(fā)呆。
等她老了,也會像那老人一樣嗎?
她看著老人和流浪狗,心房空空的,似是缺了一角。
她忽然很想聽聽親人的聲音,拿起手機,撥了妹妹的手機號碼。
響了很久,陸曉雨才接起電話。
“仕么事?”有一些不耐煩的語氣。
“曉雨,你在干么?”陸晚晴柔聲問!霸谏习喟!還能干么?”
“晚上有空嗎?姐姐請你吃飯。”
“晚上我們部門有聚餐。”
“那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我有約會。”
“姐,我等下要開會,掛了。”
不等她回應(yīng),陸曉雨便匆匆掛電話。
她怔忡地握著手機,許久,找不回失落的心神,過了好片刻,她才又撥通另一組號碼這次對方很快便接起。
“叫你不要打來了!怎么還直打?”
“怎么了?”她簇眉。“成彬,為什么要這樣說話?”
“姐,是你啊。”陸成彬吐了一口濁氣。
“我還以為是我女朋友又打來鬧!
“她怎么了?”
“說是懷孕了,我要她打掉,她不肯!
“什么?你女朋友懷孕了?”陸晚晴霄驚。“你要她打掉?”
“不然能怎樣?”陸成彬態(tài)度冷漠。“我才二十一歲,大學都沒畢業(yè),難道現(xiàn)在就養(yǎng)孩子嗎?”
“你……”陸晚晴一時噎住。這孩子也太沒責任感了。“既然這樣,你就該做好預防工作!北kU套不會戴嗎?
“我有叫她吃事后藥!哪知她忘了吃?”陸成彬很煩躁“姐你別管了,我現(xiàn)在很煩,不說了!”也是二話不說就掛電話。
嘟——嘟——嘟——
冰冷的斷線聲在耳畔回響,陸晚晴驀地覺得更冷了,忍不住伸手環(huán)抱自己臂膀。
她在陽臺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陽西沈,天空暈染一片曖眛不明的蒼藍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