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牧軍匆匆趕回家里,先是喝了瓶解酒液,接著進浴室,刮了胡子、洗了熱水澡,徹底振作精神后,換上一件燙得整整齊齊的粉紅襯衫,系上藍色斜紋細領(lǐng)帶,牛仔褲強調(diào)出他的窄臀長腿,再搭一件墨綠色的軍風(fēng)外套。
粉紅襯衫配軍風(fēng)外套,花花公子與冷酷軍人的對比,在他身上卻融合得無比協(xié)調(diào),既不顯得娘氣,也不過分粗獷,而是三分瀟灑中帶著三分英姿勃勃,還有四分是某種難以形容的性感迷人。
臨出門前,他在穿衣鏡前慎重地打量自己,確定外表足夠有型有款了,神辨也顯得爽利,這才滿意地頷首。
再來到粥鋪,正是客人最多的時間,眼看著吃粥買粥的客人川流不息,陸晚晴忙得足不點地,蕭牧軍也不打擾她,靜靜地站在路邊一盞街燈下守候。
又過了將近兩個小時,十點多了,是粥鋪的打烊時刻,陸晚晴送走最后一波客人,預(yù)備關(guān)上店門。
蕭牧軍趁她不注意,閃身進去。
她微微愣了下,似也不意外,由他進來了,隨后鎖上店門,拉下百葉窗。
店里很安靜,只有她和他相對,兩人僵持了一會兒,他不說話,她也不主動開口。
然后,他看見她為自己舀了一碗鍋底的殘粥,也不加什么魚片、瘦肉等配料,就著兩碟簡單的醬菜,便坐在一張餐桌前慢慢吃起來。
“你還沒吃早餐?”他在她對面坐下。
“嗯!
他皺眉!懊刻於歼@樣嗎?你都忙到這時候才吃?”
她抬頭瞥他一眼!拔议_店前會吃一點!
“那是什么時候?”他問。丨你幾點開店?”
“五點半!
那么早!那她得幾點就起來準(zhǔn)備?
他胸口窒悶,咬了咬唇,當(dāng)他在酒家肆意狂歡時,她卻披星戴月地忙著熬粥備料。
他不知該說什么,想問她是什么時侯辭去酒店工作的?她的家人呢?這種獨自開店的日子,她已經(jīng)過了很久嗎?這十年來她究竟身在何處,做了些什么?
他有太多問題想間,滿腔困惑意欲厘清,但說出口的卻是這句:“我也餓了!
“你煮的粥很好吃,可我剛才只吃了一口!彼f。
她靜靜地睇他,好一會兒,淺淺一笑。“只剩一點點粥糜了,你想加點什么料?皮蛋瘦肉、豬肝、魚片、牛肉?”
“跟你一樣,我就要清粥配醬菜!
“好!彼嫠艘煌霘堉,又端來兩小碟醬菜,卻未再坐下,而是從冰箱里找出什么,在廚房忙碌著。
“你在做什么?你還沒吃完呢!”他喊她。
她沒回答,過了片刻,她才又端來一盤瓷碟,上頭是一顆煎得半熟的荷包蛋,淋了點醬油。
是特地為他做的?
他驚喜地看看荷包蛋,又看向她。
她神色依然一派淡然,“不是說想吃嗎?吃吧!笔捘淋姾芨吲d,雖然她表情冷冷的,對他態(tài)度和說話語氣都疏離,但她記得他想吃半熟的荷包蛋,也特意為他煎了一個,這就夠了。
這代表她是在乎他的,待他跟一般客人不一樣。
他樂陶陶地將一桌粥菜都掃得精光,末了還不滿足,她將鍋底所有殘余的粥糜都挖給他了,他才盡興。
“以后我天天來你這里吃早餐!”他發(fā)下豪語。
她怔住。天天來?
他察覺她異樣的眼神!霸趺?你不歡迎?”
她一凜,唇角微勾,似嘲非嘲!澳銜伒摹!
“我找了你十年,還沒膩過!”他不爽地反駁。
她正收抬碗碟,聽聞這話,動作一凝,跟著又不著痕跡地繼續(xù)收抬。
“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
這意思是不必他扮騎士,意圖英雄救美。
蕭牧軍聽出弦外之音,胸口又是悶悶的。沒錯,他一開始對她確實存了拯救的心思。
他打聽到她父親得罪了黑道,惹來殺機,不僅一條命白白丟了,公司也宣告破產(chǎn),母親受不了這個打擊生了場重病,兩個弟弟妹妹又年幼,需要照顧。
為了挑起家里的經(jīng)濟重擔(dān),只差半年便大學(xué)畢業(yè)的她,在黑道分子步步進逼下,毅然選擇休學(xué),入了酒家。
千金小姐淪落風(fēng)塵,在她身上果然發(fā)生了連續(xù)劇般的狗血劇情。
而年僅十八歲的他,想救她,卻不知從何救起。
當(dāng)年的他連自己也養(yǎng)不起,如今他能養(yǎng)得起自己和她一家人了,她卻已經(jīng)不需要他的援手。
這般的錯過,才是真正令他侮恨莫及!
他們之間相隔的不是一條巷子的距離,而是五年的歲月,是他比她小了整整五歲,是他青春正盛時,她已揮別了青春,是他還不知愁時,她卻已嗜盡了人間疾苦。
“君子之交淡如水!彼,悠然低語!澳銇,我會請你一碗粥,可你不要天天來,我招待不起!
“是招待不起,還是不想招待?”他執(zhí)拗地逼問。
她默然不語,只是看著他微笑,那笑意清清如風(fēng),那透明的眼眸如古井不波。他真不喜歡她這樣笑、這樣看他,他不笨,懂得她的意思,她在他們之間劃下了請楚的界線。
“吃飽了你就回去吧,我還有事要做。”她趕他離開。
他忿忿地瞪她一眼,不得不走。
蕭三少心情很糟。
下午,這間位于鬧區(qū)角的建筑工藝事務(wù)所宛如籠罩了低氣壓,氛圍很陰、很沈,員工們誰也不敢多說句話,連走路都放輕了跫音。
一向開朗健談,號稱是這家事務(wù)所最帥氣、最幽默,也最才華洋溢的建筑師蕭牧軍,此刻臉上的表情卻像被倒了幾千萬的債,見誰都不爽,沒一件事看得順眼。
這間事務(wù)所總共三個人合伙,其他兩個建筑師年紀(jì)比蕭牧軍大,才氣卻不比他多,平常都以他的意見馬首是瞻,可今天的他簡直無法溝誦,一張建筑籃圖桃了又桃,樣樣是缺點,點點要改進,明天就要向客戶交圖了,他蕭大建筑師竟然還想大刀闊斧地重畫一張。
“牧軍,你別鬧了,這圖已經(jīng)改過很多次了,明天再不做最后定稿,客戶要瘋了!
“他如果愿意蓋出一棟不三不四、沒人流、聚不了人氣的購物中心,行,就用這張圖給他蓋!”
沒人流、聚不了人氣,這話多毒!
其他兩人面面相覷!斑@……怎么行呢?客戶蓋Shoppingmall就是想賺錢…”
“想賺錢就得有耐心,才改個幾次圖就受不了了?”
不是幾次,已經(jīng)十幾次了。
合伙人甲心中暗罵,這蕭牧軍平常玩起來瘋瘋癲癲的,在酒家夜店比誰都狂還放肆,偏偏工作起來就是完美主義,東挑西揀,比處女還龜毛。
“那你說要怎么改呢?”
“開會,所有人留下來加班,今天通宵改圖,改不了大家都別回去!”
根本是藉著虐待員工出氣嘛!
合伙人乙撤撤嘴!澳淋,是誰惹你了?”蕭牧軍驚跳。
“誰惹我?誰敢惹我?沒人惹我!”肯定有人惹他。
合伙人甲跟乙意味深長地對望。
聽說要通宵加班,員工們都拉長一張臉,只有負責(zé)端茶送水、影印資料的工讀生美眉小美樂得像朵盛開的花。
沒辦法,她太喜歡蕭牧軍了,千方百計地混進這間事務(wù)所打工,就是因為欣賞他蕭大建筑師的作品,仰慕他的才氣,能有機會和他徹夜相處,她求之不得呢!
整個晚上她侍候得蕭牧軍無微不至,他開會,她在一旁分送咖啡;他畫圖,她遞尺送橡皮擦;他覺得熱,她給他手帕擦汗,他肚子餓,她泡面給他吃。
熬了一整夜,到第二天早晨,他總算改好圖了,倒在辦公室沙發(fā)上補眠。
她從柜子里抱出一床毛毯替他蓋上,然后蹲下來,對著他俊美到近乎邪氣的五官發(fā)花癡,忍不住想偷親他。
她一寸一寸地慢慢接近他,即將觸到那性感紅潤的俊唇時,他忽地在夢里逸出低啞的呢喃一一“姐姐”
小美一楞,停住偷襲的動作。
姐姐是誰?她聽說蕭三少家里只有兩個哥哥,哪來的姐姐?他夢里念念不忘的這個姐姐,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