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因為被騙而丟了顏面,要從別的地方找回面子,平寧郡主操辦紀東霖的親事時,場面辦得比迎娶親王嫡女還盛大,一整個花錢如流水。
紀鳴被嚇到了,很想問一問:東岳也是你親生的,到時候你如何一碗水端平?紀東霖也覺得太破費了,竟然連大嫂的娘家姊妹都給了請柬讓大嫂回去送,就沒想過盧家是商賈,巴不得沾親帶故,這次讓盧家出銀子賀喜,以后換盧家有喜事送來請柬,咱們能當作沒看見?
平寧郡主卻理所當然道:“你爹不是常說要善待隔壁的?我便大發(fā)慈悲,教佟氏的姊妹們都知曉她嫁得好,特許她們進侯府喝一杯喜酒。至于以后的禮尚往來,那是佟氏的姊妹,自然由她去回禮!”
她這個婆婆當得太憋屈了,不能理直氣壯的拿捏佟福玥,教佟福玥立規(guī)矩,如今只教佟福玥損失點錢財算什么?
幸而佟福玥也不在意,一一送上請柬,來不來就隨意了。
八月十六,月圓人團圓,武定侯府也熱鬧了兩天。
盧家是很有分寸的,只讓盧四郎和佟星珠出席,包了兩張一百兩的銀票。
反而是佟星妤的公婆想趁機巴結上武定侯府,領著金沛峰親自出席不說,還將長子長媳也帶來多認識些官員。
佟照月和佟星心都跟著夫婿來,沒想巴結侯府,只當作姊妹的婆家有喜事,本來就該湊個熱鬧而已。她們更喜歡和娘家人相聚的感覺,圍在小鐘氏身邊吱吱喳喳,交流一下八卦小事,笑容比在婆家時暢快多了。
佟福玥挺著大肚子也不往新房那邊湊熱鬧,幫忙招呼年輕一輩的姑娘、媳婦,累了便往小鐘氏身旁一坐,也沒人說什么。
紀東霖的婚禮順利完成,紀鳴自覺肩上的重擔又輕了一點。
翌日認親,紀老爺子領著紀寬夫妻倆過去,這回佟福玥成了看熱鬧的人,不似新嫁娘心里緊張、忐忑,還能跟小姑們談笑幾句。
吉時到,長英縣主低眉順眼地跟在紀東霖身后進了正堂。
同樣的認親過程再走一遭,差別在于平寧郡主全程笑呵呵的,沒有半分刁難,給的見面禮也特別大方,滿滿一匣子的首飾全是珍品。
平寧郡主還刻意看了佟福玥一眼,可惜佟福玥無動于衷。
紀寬又不是平寧郡主親生的,偏心很正常,即使平寧郡主把自己的私房都給了長英縣主她也不在乎,該生氣的人是紀東岳……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
“長英見過大哥大嫂,初次見面,請大哥大嫂指教!辈蛔苑Q穆氏,而是以封誥自稱,看來又是另一個平寧郡主。
“世子夫人多禮了!奔o寬和佟福玥平靜地飲一口茶,給了紅封。唉,當大嫂真吃虧,既沒有長嫂如母的權威,每個小叔小姑成親還要荷包失血。長英縣主清妍秀雅,不是絕色,但氣質雍容,眼神中透著些清高,給弟弟妹妹的見面禮就嫡庶分明,顯然是知道婆婆的脾氣。
一眾庶子庶女微微笑著,恭敬地朝世子夫人施了禮,紀東霖倒是微不可見地皺了眉,看來私下須枕邊教妻。
沈妙蘭縮在角落里,長英縣主最后才注意到她,笑著道:“母親,這位也是妹妹?”
平寧郡主道:“她是你五姑姑的女兒,無依無靠的寄居在府里,算是你的表妹。待過了年,我會挑個好人家將她嫁出去!
沈妙蘭笑臉微僵。
長英縣主隨意給了一個荷包,里頭有一對銀耳環(huán),算是見面禮。
聽母親說,那個龍鳳胎弟弟是冒牌貨,一家子心術不正,這位表妹一直討好母親,妄想嫁進清平王府,可見也不是安分守己之人。
沒了好印象,長英縣主看沈妙蘭就是多余的人。
一家人團圓用午膳,紀老爺子等著看平寧郡主給媳婦立規(guī)矩呢,結果長英縣主很自然地在紀東霖身邊落坐,還當自己是親侄女而非媳婦。
紀寬和佟福玥只當沒看見,眼觀鼻、鼻觀心,其他人一聲不敢哼。
紀老爺子呵呵冷笑,“果然系出同門!
平寧郡主聞言色變,那笑容便凍在唇角!靶履锶諢o大小,待回門后再講規(guī)矩!
長英縣主這才察覺不對,紀鳴已高聲道:“都吃飯吧!爹,您嘗嘗這鱸魚羹可鮮了,我特地吩咐廚房為您做的!闭f著親手布菜。
紀老爺子也不是非要找麻煩,說一句就夠了。
眾人安靜享用佳肴,全場只有紀鳴時不時對紀老爺子噓寒問暖的聲音。紀鳴對長英縣主的期待很高,這個家未來的當家主母,一族之宗婦,做得比佟福玥好十倍也不為過,結果……嘿,再看看吧!
平寧郡主想如何調教媳婦,佟福玥沒興趣探知,她肚子很大了,容易疲憊,得了紀鳴發(fā)話不用過來請安,好好在家安胎。
十月初五,她順利分娩生下紀寬的長子。
紀老爺子樂得手舞足蹈,發(fā)下豪語,滿月禮和周歲禮都要大辦,他老頭子付帳。紀鳴聽了,連忙表孝心,拿了一萬兩銀票給老爹。
“這是你的長孫,你付銀子也應當!奔o老爺子收錢收得理直氣壯,轉手給了紀寬。
“是是是,爹您高興就好!奔o鳴其實也樂著。
彷佛要一別苗頭,佟福玥這邊剛辦完滿月禮,長英縣主很快透出有了三個月的身孕,算一算日子是入門喜呢!
平寧郡主可不是紀老爺子,沒打算委屈兒子守身如玉,長英縣主不主動給丫鬟開臉,她便想從身邊的丫鬟里找兩個貌美乖巧的給紀東霖做通房。
長英縣主從小看著母親端著世子妃的頭銜,過的卻是忍受父親一次又一次的納妾傷透了心,她就想找一個有良心的男人,別在妻子懷孕受苦的時候,美其名為她分憂的給自己納妾!
只要紀東霖沒主動要納妾收通房,她也不愿假裝賢慧,只要紀東霖開了口,她會照辦,但從此收起真情真愛,當一對世俗夫妻。
可如今紀東霖還沒開口,平寧郡主卻見不得兒子沒人暖床,尚且一副我是為你好的口吻說這不是納妾,只是兩個玩意兒。
長英縣主氣死了,找紀東霖大吵大鬧。
紀東霖便委婉告知母親,他屋里不須添人。
這可觸犯了平寧郡主的底線,她尚且賢良淑德的給丈夫納妾生子,她最優(yōu)秀最疼愛的兒子怎么不能多兩個紅袖添香的?穆氏憑什么委屈她兒子?
武定侯府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忙著育兒的佟福玥作壁上觀。
紀鳴比過去更頻繁的來家里陪紀老爺子用膳,不用問,肯定是偌大的侯府沒處躲,才躲到紀寬這邊。
“爹啊,您說這有什么好吵的?東霖說他目前無心多個女人,那就不要啊,多簡單的一件事,郡主怎么就想不開,還逼著我出來主持公道。”紀鳴抱著大孫子吐嘈道:“您說我要主持什么公道?兒子不好女色卻要硬塞兩個女人到他床上,這事我可干不出來,我自己就是過來人,看中意的才想納回家……”
“咳咳!”紀老爺子咳嗽。
佟福玥領著丫鬟將飯菜端上桌,紀寬接過兒子給佟福玥抱下去吃奶。
抱著肉墩墩的寶貝兒子,不吃糖心也是甜的,佟福玥一路慢悠悠地回到正院,把兒子放在暖炕上,捏手貼臉地逗弄玩兒,孩子咯咯咯直笑,她也笑開懷,忘了時間流逝。
一個時辰后紀寬回來,孩子已經玩累了,正呼呼大睡。
“父親回去了?”她小聲問。
“祖父要午睡,趕他走!奔o寬隨口道,盯著兒子可愛的睡相好一會兒,才牽著佟福玥的手一旁落坐!案赣H交游廣闊,不愁沒地方消磨時間。”
“我明白,只是這種家事不好說與外人聽!
“沒事,拖不了太久。”
“相公如何得知?”
“只要郡主又發(fā)病,頭疼得找太醫(yī),總有人該妥協(xié)。”
佟福玥不置可否。
過沒幾天,侯府果然有人來報,平寧郡主病倒了。
古代沒有狼來了的寓言,但有烽火戲諸侯的故事警示世人,誰都不是被騙大的,同樣的把戲來三次就膩味了。
平寧郡主一年總要頭疼癥發(fā)作幾次,太醫(yī)熟門熟路的把脈開藥方,交代家人不要刺激病人,要多順著她……
紀鳴不想質問她是不是在裝病,起初發(fā)病肯定是真的,吃苦藥那是一碗接一碗,誰愛喝?
但后來每次發(fā)病,家人都會更順著她,不如心意的事也如意了,久而久之是否養(yǎng)成了習慣,開始無意識的要脅家人?
紀鳴看她痛苦的樣子,無法指責她沒事找事,兒子不收通房把她氣病了,這事說出去會笑掉人家的大牙。
佟福玥要過來侍疾,平寧郡主拒絕了,長英縣主要盡孝,她叫媳婦滾出去!
紀鳴為之皺眉,“她是你娘家侄女,你一心為兒子求娶的佳婦,怎么成為一家人你反而處處看不順眼?”
平寧郡主咬牙道:“她不賢、善妒,有了身孕還想霸住丈夫……”
“你夠了吧!男人有心納妾,公主也阻擋不了,是我們東霖自己不想要多個人,你別忘了,當年你懷東霖和霞光的時候,我身邊可是干干凈凈的,東霖這點像我。”
咦,原來他也曾經是絕世好男人啊!
平寧郡主氣結,頭更疼了,“你出去!我現(xiàn)在不想看到你!
當年懷雙胎,又是新婚,他才體貼了兩年,后來生東岳時小妾的數目已超出一手掌。
“你……不可理喻!”紀鳴甩袖而去。
比起不聽話的兒媳婦,沈妙蘭貼心貼肺的伺候她洗漱更衣、用膳服藥,平寧郡主不免有幾分感動,直言道:“等我病好了,一定給你找個好人家。”
沈妙蘭不想嫁出去,含淚道:“姨母,我能不能一輩子伺候你?當個丫鬟也好,我不敢想像沒有姨母的庇護,去別人家受欺負……”
平寧郡主望著秀美溫柔的外甥女,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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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開春,一個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平寧郡主作主為紀東霖納沈妙蘭為良妾。
佟福玥得知此事,驚得目瞪口呆。
“成親才半年,世子夫人又是入門喜,就這么迫不及待的納妾?王府那邊都沒說什么?那是她娘家侄女,不是更應該疼愛嗎?”
紀寬也不懂平寧郡主在想什么,“清平王府的世子和世子妃都登門吵了一架,后悔結這個親,連王妃都把郡主叫回去勸說一頓,她卻一意孤行。”
“父親也不阻止?”
“父親很不高興,兩家結親又不是結仇,塞通房倒也罷,擺酒納妾則是明晃晃的打臉,誰家不是等個三、五年,等嫡子立住了再談其他,世子不過十八、九歲,急什么?”紀寬微微皺眉!翱ぶ骱懿粚こ#^去只消父親真的生氣了,她也會讓步,但這次……”
“沈妙蘭給她吃了迷魂湯?”
“不知道,總之這事兒不對。”
紀寬只是關注一下,便去忙公事了。
過兩日,佟福玥把兒子和奶娘托付給紀老爺子,回一趟臨安伯府,因為小鐘氏病了。她是祖母帶大的,得知消息便心急如焚。
“你快回去,多帶些補品,不用掛心家里!奔o老爺子還讓人把紀鳴孝敬他的人參拿兩支五十年分的給佟福玥帶回去。
“多謝祖父,有祖父在家里真好!
紀老爺子擺擺手,拿起撥浪鼓逗弄曾孫子玩,快樂似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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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伯府正院。
見到佟靖在睡房外的小廳坐鎮(zhèn),兒孫全趕來報到,兒媳孫媳輪流侍疾,文凈嵐負責煎藥,一切井然有序。
佟福玥心里感嘆,祖父在家和不在家差別真大。
佟靖見她一身素雅,顯然接到消息沒什么打扮就來了,果然是個孝順乖巧的,婉兒沒有白疼她!
他點頭微笑道:“你祖母不讓人告訴你,說你孩子還小!
“那怎么行呢?祖母身體有恙,我想回來照顧她,家里有相公和他祖父在……”
“那也不行,你是嫁出去的姑奶奶,探望你祖母是孝心,侍疾有家里人,不然娶兒媳、孫媳做什么?”佟靖倒要看看誰敢不盡心。
佟福玥一向聽話,祖父想做什么總是有他的道理,她讓人放下帶來的補品和紀老爺子給的人參,便進屋里去了。
小鐘氏已聽到她的聲音,翹首盼著,見她進來,蒼白的面容泛起了笑容。
輪到留守侍疾的常氏心里泛酸,揚聲編排道:“福玥你可回來了,你祖母望穿秋水,你再不回來我都要親自上門去請了!
這是說給佟靖聽的,里頭能夠聽到外面有人說話,但聽不清說些什么,除非刻意大聲說話。
“有勞二伯母牽掛!辟「+h懶得跟她吵。
即使佟挽月失去龍?zhí),但親生女兒是皇帝嬪妃,常氏還是自覺高人一等,大聲數落道:“你祖母養(yǎng)你長大不容易,你生下長子她都高興得多吃一碗飯,可見她多偏疼你,你若感恩就該抱著孩子回來給她看看,心里歡喜說不定病就好了,而你卻怕孩子過了病氣不敢抱回來,枉費……”
“你給我閉嘴!”小鐘氏劇烈咳嗽幾聲,氣道:“你若不怕過了病氣,去把苗氏一歲大的孩子抱過來!”
常氏住了口,她連孫女都舍不得帶過來。
小鐘氏鄙薄道:“肉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你有什么資格指責福玥?姓佟的曾孫曾孫女我尚且攔著不讓過來,福玥生的可是紀家的長孫,才幾個月大,你竟敢以孝道壓人,你要臉不要臉?福玥可沒吃你常家一粒米,喝你常家一口水,你常氏憑什么拿孝道說嘴?你根本是故意氣我,你才是大不孝!”
她指著常氏一痛罵,說著往后一倒。
“祖母!祖母——”佟福玥大驚,忙撲到床前,“祖母您怎么了?您別嚇我……”
佟靖掀簾大步進來。“怎么回事?”
他厲眸一掃,常氏瑟瑟發(fā)抖。
“靖哥……伯爺,”彷佛自覺口誤,小鐘氏捧心落淚,望著幾步來到床前的佟靖,顫聲道:“我真?zhèn),我才病倒,還沒斷氣呢,我養(yǎng)大的福玥就不受人待見,回娘家連口水也沒喝就要受人冷嘲熱諷、指桑罵槐……都怪我沒用,一個繼婆婆付出得再多,也不得人尊重,連我養(yǎng)大的孫女也受牽連,沒人放在心上……”
“你胡說什么?老子還沒死呢!誰敢氣你欺你對你不敬不孝,就給老子滾出去!”佟靖微一橫目,瞧著常氏道:“伯府太小,容不下忤逆不孝之人!
常氏強撐著沒有跪下認罪,她絕不能承認這污名,惶恐道:“兒媳不敢,兒媳不敢不孝,請父親明鑒!
目前不敢是因為他還在,不是不會。
佟靖心里有數,懶得跟兒媳置氣,輕輕一嗤,“你不會說話就回去,看苗氏和黃氏哪個會說話的過來替你!
常氏憋紅了臉不敢反駁,屈膝應是,朝外走時正好文凈嵐端著托盤進來,常氏狠狠瞪了一眼出氣,才掀簾而去。
文凈嵐很孝順的沒讓丫鬟幫忙,自己端著五福捧壽的烏木托盤,還沒被夸呢就先被瞪了,不爽道:“二舅母瞪我做什么?我又沒惹她!
佟靖更不喜常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