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嘯月足足運功調養了十二個時辰,終于可以行走自如。
「我們下山吧!」他說,沒有跟袁尚喜道謝,因為有些恩情,不是說聲謝就可以回報。她待他的好,他一輩子也還不清。
袁尚喜沒說什么,只是把撿到的玉盒還給他。
他接過玉盒,很驚訝,自己居然把鏢貨弄丟了,而他完全沒發覺。雖然前天的事情確實危險,但手絹掉出來時,他看見了,而玉盒……
他不是個好鏢師!他瞥了袁尚喜一眼,見那蜜色容顏,溫溫潤潤,琥珀一般,帶出了歲月沈積的柔和,第一次發現,她很美。
他的身體從頭暖到了腳,似乎連受創的內腑也痊愈了。
「我們走吧!」袁尚喜搶先走下山道。
金多寶搞不懂這兩人在干什么,尤其是袁尚喜,她明明喜歡他到可以為他死,現在他平安了,她正該與他風流繾綣,卻反而與他疏離?
柳嘯月也有問題,面對救命恩人,他就算不感激涕零,也要熱絡點,就算她號稱見錢眼開,被柳嘯月救過后,她也發誓,日后他若有事,她愿意免費服務。
她覺得柳嘯月有些無情。
「三公子,你知不知道是誰救了你?」她在想,若柳嘯月可以知恩不報,她是不是也行?做事不收錢,很吃虧的。
「我有眼睛,看見了!顾延窈惺者M懷里,也跟著走向山道。
「你不做些表示嗎?比如送禮、道謝什么的!
「她不需要那些東西,所以不必麻煩!
真的不是他習慣性地忘恩負義?她有些懷疑。
「就算尚喜生性大方,施恩不望報。那我呢?雖然不是我找到你,也不是我拉你上來,但我好歹貢獻了外衣和腰帶,你怎么謝我?」
「你想要什么?」
她想說要錢,但一想到自己的誓言……她雖貪財,但鮮少立誓,所以絕不破誓。
「你讓我親一下!箍梢哉挤涞h避三公子的便宜,也算稍稍彌補她荷包的損失。
柳嘯月漂亮的鳳眼上挑,刀鋒一般的冷厲讓他周身散發出一種可怖的寒氣。
「你確定?」
金多寶咽口唾沫,突然有些萎了。
前頭的袁尚喜也聽見他們的對話,步伐明顯亂了一下,但她什么也沒說,甚至回頭看一眼也沒有。
柳嘯月注意到袁尚喜的異狀,莫名有些生氣。以前,他很喜歡她這種反應,她的愛情與他無關,所以他沒義務回應她,她也沒資格管他干什么事。
但現在,他卻想她來管,或者她吃點醋,他會更開心。
他真是個貪心的人,想要她大方、又渴望她小氣,世上怎么可能有完美的人?他搖頭。他是知道她的個性才心動,便不能挑剔,他得接受全部的她。
「一百兩。」他對金多寶說!改愕耐庖潞脱鼛屹I下了!
金多寶呼吸困難。幾文錢的東西竟能換到一百兩,她這輩子還沒做過這么劃算的買賣,可是……她不能收他的錢!
她想哭,癟著嘴。「不能親,那抱一下總可以吧?」
「兩百兩!
金多寶真想撞墻!她干么發那種無聊誓言?!
「算了,我倒楣!」她不再纏著柳嘯月,看著他,總覺得金山銀山正在遠離她,心好痛。
倒是柳嘯月很訝異。金多寶居然不收他的錢,這還是見錢眼開嗎?
金多寶蹭到袁尚喜身邊!肝,你有沒有什么話跟我說?」
「要說什么?」袁尚喜疑惑。
「我想占三公子便宜耶!你沒意見?」
「你不是沒占成功嗎?」
「也對。」因為她失敗了,所以袁尚喜不需要吃醋,但是……
「你喜歡三公子,有人想占你心上人便宜,你就這反應?你要知道,很多人喜歡三公子的,你不防備點,沒準他就被哪只狐貍精拐走了,到時你哭都沒地方哭。」
袁尚喜真覺得金多寶沒像傳言中那么壞,她也許貪財,但很有分寸。
「若三公子喜歡你,我會祝福你們!
金多寶下巴差點掉下來。「你沒發燒吧?」
她彎了彎唇角,笑容很溫柔,像隆冬過后,吹綠大地的第一抹春風。她的眼神也是暖的,一層薄薄的水氣蕩漾,說不出的動人心肺。
「我以前就說過,我的感情不需要別人負責。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很開心。三公子沒有欠我什么,自然有權追求自己的幸福,而你……我們雖認識不久,但我覺得你愛財,卻取之有道,人也滿仗義的,你喜歡三公子就去追求他,倘使有緣成雙,我也為你們高興!
老實說,金多寶很感動,人們說她是江湖三害之一,但她除了賣些情報、計較銀兩之外,她也沒殺人放火、強取豪奪!
袁尚喜是第一個贊美她的人,這樣她們算朋友吧?決定了,以后袁尚喜的事,她打八折優惠。不能再說不收錢了,一個柳嘯月已讓她虧本太多。
「你這種個性很吃虧的。況且,他要真對別的女人好,你不傷心?」
袁尚喜聽著,腹里一陣翻涌,手忍不住就摸向腰間的酒葫蘆,拿起來,輕啜一口。余糧不多了,要省著點。
「我會難過,但我決定的事絕不會改變。」她也沒想過嫁給他,那就跟他保持距離吧,只要他開心了,想來她也不會太難受。
后頭,柳嘯月把她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臉色變得比炭還黑。
她這種說法,擺明了對他們之間的未來不抱希望。
他若告訴她,他終于明白自己的心意,原來,他是喜歡她的,她會如何反應?
他們畢竟隔街而居十余年,他對她還是有些了解,她肯定叫他別開玩笑。
他只覺一道雷筆直地劈中他腦門。這種情況,是不是叫報應?
。
土石流過后,二龍山換了一番樣貌,山路也變得更不好走,加上袁尚喜初失內力,這一路走得搖搖晃晃、千辛萬苦。
柳嘯月雖有傷在身,但他有內力撐著,還受得住,便把所有心思都用來照顧她。
金多寶在一邊看著,總覺不對。柳嘯月對袁尚喜無意嗎?他嘴上是什么也沒說,但他的行動很溫柔!
瞧,袁尚喜絆了一跤,緊要關頭,柳嘯月拉住了她,可她一站穩,他立刻松手,后退一步,好像剛才的事沒發生過。
可金多寶注意到,他整個人幾乎貼在袁尚喜后背,兩只手微微向前伸著,就怕她又一不小心錯了步、拐了腳,會直接從山道滾下去。
他這個動作保持了……金多寶看看日頭,再望向柳嘯月,他那雙手都伸了快一個時辰了,不酸嗎?
如果是她絆倒,他會不會來扶一把?金多寶很好奇,她跑到柳嘯月身邊,踉蹌幾步,便往前倒。
「小心!」果然有人扶住她,可惜那人卻是袁尚喜!改銢]事吧?」
金多寶看著她,明明滿頭的汗,臉卻像紙一樣白,可見昨天的輸功對她身體傷害極深。
「有事的應該是你吧!」然后她瞪著柳嘯月。「你為何不扶我?」他的差別對待太離譜了。
「你需要人扶嗎?」他早看穿她的裝模作樣。
金多寶窒了下!钢辽倌阕鲎鰳幼右埠冒。∪f一我真不小心摔下去,怎么辦?」她從袁尚喜懷里站起來。
「你自己要摔,誰攔得住你?」這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樣,無人能管。
「你——」她氣結,真的拐到腳了!竿邸
「小心!乖邢采焓掷。可惜這回金多寶跌得太快,她晚了一步。
「你別鬧了!惯是柳嘯月反應快,袍袖舒卷,纏住金多寶的腰,把她拉回來。但他也因為妄動真氣,震動內腑,嗆出一陣咳。
袁尚喜趕緊幫忙,先讓金多寶站好,再扶柳嘯月坐下。
「三公子,你怎么樣?還撐不撐得住?」
柳嘯月咳得臉色蒼白,半晌說不出話。
金多寶不好意思地搓著手!笇Σ黄鹄玻也皇枪室獾!
柳嘯月瞪她一眼。
袁尚喜忙著安撫!杆懔,以后不要就好!
金多寶是真的愧疚!敢荒銈冊谶@里休息,我去給你們找清水和果子,咱們先填飽肚子,睡個午覺,等天氣涼一點,再繼續走。」
「頂多再兩個時辰就可以下山,我們到山下休息!箙s是袁尚喜開口了。
金多寶很訝異,她不心疼柳嘯月帶傷趕路嗎?
柳嘯月又喘了幾口氣,站起來!缸甙!」他倒走在最前頭。
金多寶拉著袁尚喜落后幾步!肝,他傷還沒好,你這么催他,不怕出事?還是你趕時間?」
袁尚喜沒答,柳嘯月卻說話了。「趕時間的是我,我要護送一件東西上樓倉!贡緛硪粋月的期限是足夠,但他在二龍山耽擱太久,就變得很趕了。袁尚喜是體貼他、理解他的心意,才會替他著急。
袁尚喜臉上閃過一抹歉疚。若非她說要救人,也不會牽連他在山里遇難。
那件鏢貨被謠傳是金縷衣,此行已危險重重,她若安然無恙,必陪他上樓倉,但現在她失去武功,再跟他同行,便是找他麻煩。
她勢必得與他分道揚鑣,可他身受重傷,孤身上路,她也放心不下,怎么辦?
「樓倉……三公子……大鏢局……」金多寶突然大笑起來。「原來這趟烏龍鏢是你保的?唉呀,我跟你說,你們大鏢局被設計了,這趟鏢你不用去了,歇會兒吧!」
「你知道我保的是什么東西?」鏢貨的內容他自己都不清楚呢!
「我不知道。但我曉得,十天前,江湖忽傳謠言,絕世奇珍金鏤衣出世,已被委托給沛州某家鏢局,不日內將送往樓倉。但那純粹是唬人的,金縷衣早被我收起來,哪還有第二件讓你送?」話說金縷衣真是漂亮,通體由金線織成,綴以珍珠寶石,華麗無比,光是用想的,她就渾身發熱。
那他保的是什么?為何會有這種傳言流出來?金刀大俠托這趟鏢,莫非是想陷害大鏢局?柳家得罪他了?
袁尚喜提出了第二個可能!刚战鸸媚锏恼f法,謠言是指有人將保金縷衣至樓倉,并未點明大鏢局。會不會是有人想乘機生事?」她一向很注意大鏢局,若有人要對付柳家,她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收到。
她話一落,便和柳嘯月一起看向金多寶,在場三人,論江湖情報最迅速、最準確者,只有見錢眼開,若有誰知曉謠言來處與目的,非她莫屬。
「干么這樣看著我?」金多寶撇撇嘴!肝矣植皇侨f事通,什么都知道。」
若她也不知道……柳嘯月感覺不妙!肝覀儽M速下山!
不管金縷衣的謠言是否針對大鏢局而來,對柳家三兄弟的影響都很大,他得查明原因,想出萬全的應對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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