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袁尚喜醒過來,看見柳嘯月近在咫尺的臉,很漂亮。晨光下,他散發著一種魅惑人心的光輝。但是……
她怎么會睡在他懷里?他們一起睡在屋頂上?
「天!」她像只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
「尚喜……」他才睜眼,就發現她化成一道殘影,消失了。「她的內功不是沒了,為什么還跑這樣快?」
袁尚喜跑得氣喘吁吁,才到中廊,便撞到金多寶。
「唉喲!」金多寶倒退兩步,一臉不可思議!改恪獮槭裁次視草斠粋沒武功的人?」
「大概是我最近天天修城,身體練得比較強壯吧?」她回答。
「喔!」金多寶點了下頭,又搖頭!覆粚Γ笄逶,我干么跟你討論鍛鏈身體的問題?你跑什么?都不看路的!
「我……」她想到剛才跟柳嘯月抱一塊的情形,臉又開始發燒。
「哇!」金多寶好奇地搓搓她的臉!覆皇前桑咳说哪樉尤荒芗t成這樣,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壞事?」
她說不出話,頭垂低得快埋進胸懷。
「你到底做了什么?莫非……」金多寶的八卦心思復燃。「你欺負了三公子?」
「我才沒有!」袁尚喜大聲喊冤。
「你小聲點,我耳朵快聾了!
「對不起!
「算了算了,你就說吧,是不是又跟三公子發生了什么事?」金多寶雖然認識袁尚喜不是很久,但已很了解她,她只會為了柳嘯月而癡病發作、腦子短路。
「我……」她猶疑半晌,囁囁開口。「金姑娘,你覺不覺得三公子最近很奇怪?」
「哪里奇怪?我瞧他一樣酷、一樣高高在上,一樣喜歡用不屑的眼神看人!菇鸲鄬氂X得柳嘯月很愛欺負她。
「三公子是不想給人不切實際的幻想,才故意在姑娘面前擺出冷漠面孔,他其實本性善良!
「在你心里,他流的汗都是香的,哪里能看到他的缺點?算了,跟你講這種事也是浪費時間,你直接說,三公子又做了什么事讓你覺得奇怪?」
「他……」她遲疑著,結結巴巴地將兩人在屋頂上喝了一晚酒,最后相擁而眠的事說了。
「就這樣?他沒親你?」
「金姑娘!」袁尚喜羞得想打她。
「我是認真的。你們除了喝酒,就不干其他了?」金多寶不敢相信,袁尚喜愛死了柳嘯月,柳嘯月對袁尚喜也情有獨鍾,兩人處了一夜,竟然半點火花都沒有,這兩人是不是有。
「我們還有聊天。∷拉了我的手。」袁尚喜辯解,可好像越描越黑!覆粚玻∥也幌胫v我們之間發生的事……也不對,我是要說……等一下,我到底想說什么?」她自己也糊涂了。凡是牽扯到柳嘯月,她總難有理智。
金多寶抬頭看看天。什么時候,見錢眼開也要幫人解決愛情問題了?其實幫忙也無所謂,但袁尚喜有錢給她嗎?她已經替柳嘯月白干很久的活兒了,不想繼續做白工。
「你有錢沒有?」
袁尚喜愣了。「你缺錢嗎?我現在沒錢,不過我有朋友家里是開錢莊的,我給你寫封信,你去借款,不收你利息。」
就知道這里沒油水撈,金多寶翻個白眼,想走了,可她才邁步,卻看到柳嘯月站在長廊的另一端,一雙眼像燃著兩團火,筆直地盯著她。
他的眼神里就寫著——不準拋下她不管。
金多寶很郁悶。他要關心袁尚喜,就自己來解她心結啊!拖她下水算什么?她不過被他救了一次,就倒楣地要替他賣命一輩子?
但金多寶還是乖乖后退一步,站回袁尚喜面前!肝蚁耄悻F在的疑惑應該是,三公子為什么突然對你溫柔起來?」
袁尚喜雙眼一亮!笇Π。∥揖褪遣欢,他怎么會找我喝酒?還拉我的手?我喝醉了,他也沒走,還陪我一整晚?」
「看得出來,以前三公子對你很糟糕。」她就算要幫柳嘯月做事,也要給他添點亂。
袁尚喜點頭,又搖頭!杆麤]有對我不好,他只是不喜歡我,所以不隨便對我溫柔,免得我誤會。這樣做是正確的!顾幌蚨M管他的冷漠同樣讓她很受傷。
「那他現在對你溫柔,你開不開心?」
袁尚喜沒回答,可她眼里的甜意說明了一切。
「這不就得了,你喜歡他,他也對你好了,你們兩情相悅,可以直接拜堂入洞房了!
「他又不喜歡我,怎么拜堂?」
「那是以前,他現在喜歡啦!所以才對你溫柔,你不會連這都不懂吧?」
「三公子是個意志很堅定的人,他說不喜歡,就不會改變!乖邢舱f得很篤定。
金多寶錯愕地看著她,又瞄一眼躲在廊邊偷聽的柳嘯月。她本來很受不了他的無情壓榨,但跟袁尚喜談到現在,她突然有點同情柳嘯月——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你難道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日久生情,也許他一開始不喜歡你,但認識久了,就變喜歡啦!」
日久生情,袁尚喜明白,但放到她跟柳嘯月身上,她不相信。
「三公子不會喜歡我的。」
「你怎么這樣肯定?」
「你覺得太陽有可能從西邊出來嗎?」
「不可能。」
「我跟三公子的關系便是如此,注定有緣無分!购茉绾茉缫郧,袁尚喜便已看破。
「你拿旭日東升、殘陽西落來與感情相比,你就不許三公子改變心意?他是真的喜歡你,想娶你!
「他……我……」柳嘯月會喜歡她?她厭覺腦子好像被雷劈了,成了一團漿糊。「你騙我!」
「我吃飽撐著,騙你干么?」
「對啊!你騙我干么?」她太混亂了,已經語無倫次。
「所以我沒騙你,三公子是真的想娶你,你怎么想?」
袁尚喜沒有辦法想,她甚至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三公子,你……我……怎么辦?我發過誓,一輩子不嫁人……我當時的誓言是什么?不嫁三公子?還是不嫁人?我……我忘了……你知道嗎?」
「我知道個鬼!」金多寶發現,袁尚喜已經半瘋魔了!改憷潇o點,慢慢說,先告訴我,你怎會立誓不嫁?」
「我……」袁尚喜深吸幾口氣,靜下心,回想立誓的情形。那是在柳嘯月第四次拒絕袁家的提親,又發現她躲在屋頂上,偷瞧對街的大鏢局后,他拉了柳乘風,也上大鏢局的房頂,兄弟倆暢談了一番「我的感情我作主、她的感情她自己負責」的理論。
于是,她知道,他在這她死心。她本來就沒想過要嫁他,她沒膽去想,這么好的男人,只有最有福氣的女人才配得上他,而她不是。
但她仍然覺得失落。
她放棄了對這段情的最后一點渴望,只保留喜歡他的念頭,因為這是她唯一能負責的感情。
柳嘯月一直不喜歡她,這種情緒持續了十余年,怎么可能突然改變?
她笑了,感覺一盆冰水從頭澆下,把她所有的混亂都沖刷得一干二凈。
「原來我的心死得還不夠徹底,所以他稍微溫柔了點,我便慌張了……金姑娘,我懂了,我不該動搖,我需要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改變!顾龕鬯粫c他在一起。這便是她要堅持的。
她伸個懶腰,眼里沒有迷惘,代之而起的是堅毅。
「好了,我該去修城了,回頭見。」擺擺手,她走了。
金多寶看著她的背影,良久!改愕降锥耸裁矗繛楹挝乙稽c都不明白?」
但有一件事她是懂的——柳嘯月被拒絕了。
有監于這人剝削自己太甚,她決定把這個消息告訴所有她認識的人。
長廊的另一頭,柳嘯月臉色發黑。他明白袁尚喜的心思,無比懊悔昔日自己斬情絲斬得太決絕,竟是半點后路也沒留給自己。如今要彌補,只怕要有長期抗戰、流血流汗的心理準備了。
。
陳守將挺同情柳嘯月,一輩子沒動過情的男人,第一次動情就摔這么重,更摻的是,他跌跤的事還被金多寶在幾個月內傳遍大散關,從八十歲老人到八歲小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幸好金多寶已被柳嘯月打發去尋找可以快速恢復內力的藥,否則這流言還不知要傳得怎生離譜?
陳守將找了個空檔,請柳嘯月喝酒,可惜人家不領情。
柳嘯月邀他喝茶,他說,酒入愁腸愁更愁。
陳守將坐在他面前看他泡茶,他的手指很長,取茶、沖水,動作如行云流水般美麗,根本看不出他在傷心。
但他的眼睛很黑,就像沒有月光與星光的夜晚,暗得讓人發悚。
柳嘯月給陳守將倒了一杯茶!竾L嘗,這是有一回我保鏢經過虎頭山,當地的村民送我的!
陳守將喝了一口,差點吐出來!冈趺催@樣苦?」
「先苦后甘。」他淡淡地品著,想起袁尚喜,他與她的相處卻是先甘后苦,過去,他實在太糟蹋她的情意了。
他愿意花百倍、千倍的心思挽回她,就不知她給不給他這個機會?唉……
陳守將放下茶杯!缚嘁埠谩⒏室擦T,這不合我的口味。我寧可喝酒。」
「酒會讓人混亂,而茶可以使人清醒,且對身體有好處!
「混亂好啊!你現在就該混亂點兒,才不會想太多,徒增心傷!龟愂貙⒅懒鴩[月一向自律,但把所有的苦都藏在心里,半點規矩不敢逾越,就太變態了。
「我若混亂了,還怎么做事?怎么謀求她的心?」所以他寧可清醒地忍受心傷。
「你還沒放棄?」
柳嘯月的手忍不住又撫上胸懷,那里藏了她的手絹。二龍山上,她的情、她的恩、她的義……她的一切一切已變成了他心中的摯愛。
說放棄很簡單,但他的心割舍不下,他確實很喜歡她,他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