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個不替客人點菜的店小二直接上菜了,而第一道菜就讓蘭書寒倒抽了一口氣。
「這……這是醬燒肘子?」光是聞香味,不用動筷,蘭書寒就已經(jīng)控制不住,身軀微微顫抖起來。
上天會對他這么好?他牽掛了老久的人兒就在他眼皮子底?
或許是怕失望大過于期待,蘭書寒居然不敢吃,只是怔怔地看著色澤油亮的醬燒肘子,心中百感交集。
很快店小二上了第二道菜,不出他所料,是大蔥燴魚,至于第三道菜自然便是干燒鴨頭了。
蘭書寒握緊拳頭,閉上了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不明白蘭書寒正沉浸于滿滿的感動之中,陸樽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問道:「你不吃嗎?嘖嘖,這丫頭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
「你也吃出來了?」蘭書寒的目光轉(zhuǎn)柔,臉上出現(xiàn)了近幾個月來第一次的笑意。
「廢話,她跟了我?guī)啄臧!」陸樽隨口說道,當(dāng)蘭書寒的眼刀射過來,才連忙干笑著改口,「我的意思是,我們相處了十幾年,我是拿她當(dāng)親妹妹看待,絕對沒有別的……」
蘭書寒這才收回目光,激動的情緒持續(xù)了好久,一直到陸樽都快把菜吃完了,他仍不能自已,癡癡地望著廚房門口。
她肯定是知道他來了吧?畢竟她也毫不隱瞞自己就在這里的事實,只是她為什么不出來看看他呢?
蘭書寒驀地叫住了在旁走動的店小二,「我能見見你們大廚嗎?」
店小二愣了一下,隨即回道:「每個來店里的客人都想見我們大廚,不過她從來不見客,客官您吃菜就好了。」
「不,我認識她,她是我一位很重要的人,你告訴她,我……我很想她!固m書寒身為皇室中人,卻愿意放下身段與一個最底層的平民百姓說話,可想而知他對這件事情有多么的渴望。
店小二最終還是去問了,但末了,依舊是他一個人走了出來,帶著尷尬的苦笑!高@位客官,我們老板很忙呢!可能沒辦法見你!
現(xiàn)在這個時段,一個客人都沒有,會很忙?
陸樽皺起了眉頭,「小二,你這借口用得太差了,應(yīng)該跟哥哥我學(xué)學(xué)!你說老板扭了手崴了腳撞了頭,暈過去了要讓大夫救治都好,很忙那就是睜眼說瞎話了,她不來見我們,那我們?nèi)ヒ娝?br />
「不!固m書寒驀地吐出了一個字,接著低聲笑了起來,笑聲里竟有著濃濃的遺憾與傷感。「是她不想見我,她不想見我啊……」
笑聲持續(xù)著,陸樽聽了很是難受,但他卻不好介入陸小魚與蘭書寒的感情之中。
只有深愛過的人才能感受到,該有多么重的后悔才能讓蘭書寒用這種笑容掩飾心酸,又得到多久深的痛,才能讓他笑得比哭還揪心。
「是了,現(xiàn)在的我無法給她任何承諾,也不能給她美好的未來,那么見她做什么?我又有什么資格見她?」蘭書寒的笑聲終于停了,卻是站起身來。
「要走了?」陸樽有些難以置信,「你就這樣放棄了?」
蘭書寒搖了搖頭,「我沒有放棄,但我絕不會再做任何強迫她的事!
陸樽明白了,跟著蘭書寒默默地離開了食坊。
直到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一個清瘦窈窕的身影才由廚房踱了出來。
「陸姑娘……」店小二想告訴她方才店里發(fā)生的事,卻見她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都看到了!
店小二不說話了,他想著,這個清麗無雙的女老板,每日閉店后思念的,難道就是方才那個白衣男子?
陸小魚幽幽地走到門口,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吸了口氣。
「這兩個渾球,沒付錢就走了啊……」
金鷹王國邊境陷入戰(zhàn)亂,加上皇位更替沒多久,朝中人心浮動,派系斗爭激烈,許多人都想在蘭書殷坐穩(wěn)前,先坐穩(wěn)自己的位置。
大家都知道蘭書殷背后其實并沒有什么勢力,也沒聽說有什么出眾的才智,連他的親衛(wèi)都是接收太上皇留下來的人,因此也造就了許多野心勃勃的人,不敢說取而代之,但如果能用各種方式將這個皇帝控制起來,那就等于是金鷹王國的無冕之王。
朝廷里風(fēng)起云涌,各式陰謀詭計讓蘭書殷叫苦連天,蘭書寒卻是不顧不理,誰叫他這皇弟太蠢,自戀到了極點就成了自大,以為全天下就他這最美麗的人適合當(dāng)皇帝,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沒那個屁股,坐不好那個位置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此時蘭書寒的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幽影的整合與組織上。
不出蘭書寒所料,他才接管幽影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烈熊王國已經(jīng)派來密探與他的手下接觸,提的報酬連神明也會心動。
烈熊王國想要收集金鷹王國的軍事及政治機密,作為他們戰(zhàn)爭時的情報,并在必要的時候刺殺金鷹王國的重要分子,比如大將軍、兵部尚主……還有蘭書寒。
看到自己也是刺殺對象之一,蘭書寒哭笑不得,不過至少知道了烈熊王國的下一步計劃,那么他也可以動手了。
沒多久,京城開始嚴(yán)嚴(yán)格管控出入的人,不時有官兵至客;蛞话闵碳冶P查,整個京城風(fēng)聲鶴唳,百姓惶惶不安。
盡管朝廷極力隱瞞消息,仍然傳到了民間,原來是一些大臣竟被不知名的勢力暗殺了。
眼看著情勢發(fā)展越來越糟,最該焦頭爛額的蘭書殷卻越來越高興,甚至恨不得抓那個不知名勢力的頭目來親兩口。
因為被暗殺的都是那些逼宮逼得最勤快,勢力最大也最難搞的人,如今這些人被殺,他們的同黨群龍無首,很快就會潰散。
而蘭書殷也開始著手清理朝中一些反對派的人馬,或者那些尾大不掉的老家伙。
陸小魚坐在食坊內(nèi),無聊地打著蒼蠅,已經(jīng)三天一個客人都沒有了,畢竟在這樣的氣氛下,百姓沒事都躲在家里不出門,免得受到無妄之災(zāi)。
這時候最囂張的就是京城護衛(wèi)了,他們打著盤查的名號招搖過市、欺壓百姓的情況不時發(fā)生。
就在這一天,幾名護衛(wèi)大搖大擺的來到了大河畔,騷擾了幾家店之后,終于輪到了一向低調(diào)的食坊。
還沒進門,他們已經(jīng)看到坐在店里頭清麗的小羑女,皆是眼睛一亮,彼此交換了幾個猥瑣的眼神之后,十分威風(fēng)地踏進了食坊。
帶頭的護衛(wèi)長斜睨了陸小魚一眼,確認的確是長得非常漂亮,心頭一喜,但面上仍是擺足了官威。
「你就是老板娘?」
他的目光讓陸小魚不太舒服,不過基于民不與官斗的道理,她仍是乖乖地回道:「是的,諸位官爺有事嗎?」
「本將奉命盤查京城的可疑人口,」護衛(wèi)長光明正大地打量著她,「最近有沒有什么奇怪的人出入?」
「沒有!龟懶◆~皺起眉。
「那你們的住客呢?可別窩藏人犯了!顾罂从铱,確定這附近沒有別的官兵,也沒有任何可以威脅到他的人。
「小店只供膳食,不是客棧!龟懶◆~耐著性子,這要是在蓬萊鎮(zhèn),光憑他探頭探腦不懷好意的樣子,她早一鍋鏟把這個人揮出去了。
「里面呢?有沒有人躲在里面?」那護衛(wèi)長做了最后確認。
陸小魚沒好氣地走到門旁,拉開了簾子,里頭是干凈整齊的廚房,甚至可由廚房的后門直接看到外頭的城墻。
「小店就這么丁點大,若要藏人,官爺不可能看不出來!顾鼗亍
幾名護衛(wèi)確認了四周有他們幾個,就算這女人呼天搶地也不會有人來救她,交換了眼神后,不善地笑了起來。
「你這小老百姓問什么都說沒有,我看你很可疑呀?」護衛(wèi)長隨口找了個理由,淫笑道:「這個女人很有嫌疑,帶走!讓官爺我好好審問審問……」
未料,理應(yīng)驚慌失措的陸小魚卻是紋風(fēng)不動,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你確定要帶我走?」她十分平靜地問。
「怎么?官爺要抓你還要經(jīng)過你同意?」那名護衛(wèi)長挑眉,內(nèi)心不禁有些遲疑,但怎么都想不到她的倚仗是什么。
就在這時候,廳里出現(xiàn)了一名灰衣男子,幾乎像幽靈一般無聲無息地擋在了護衛(wèi)長與陸小魚之間,讓那護衛(wèi)長嚇得倒退了幾步。
「你……你是何人?」
「你要帶她走,不必經(jīng)過她同意,但要經(jīng)過我同意!够乙履凶永溲劭粗o衛(wèi)長,沒有拿任何武器,但那氣勢令人相信,只要他們擅動,絕對是死。
「你……你是哪根蔥?」護衛(wèi)長色厲內(nèi)荏地問,連忙揮手叫眾人圍過來壯膽。
灰衣男子只是輕巧地往前走一步,也不知道他怎么出手的,就聽到幾聲悶哼,一群護衛(wèi)全被打趴在地上不停呻吟。
他沒有多解釋什么,只是亮出一塊金牌,說道:「滾!不準(zhǔn)再騷擾這家店!」
護衛(wèi)長原本還想著回去后找人幫忙,看到代表皇室的金牌,差點沒嚇得尿褲子,趕忙連滾帶爬地離開,順便還將地上幾人都踢一腳,示意他們跟著一起溜。
「是是是,小的這就滾……這就滾。」
待一幫痞子官兵走得一干二凈,那灰衣男子連看都沒有看陸小魚一眼,轉(zhuǎn)身要走,卻被她輕聲喚住。
「這位大俠請等一下!勾交乙履凶诱劭此,陸小魚在心中掙扎了一下,終于還是問道:「他……最近好嗎?」
男子知道她在問誰,他是幽影的人,專門被派來保護陸小魚的,但是組織的規(guī)定讓他開不了口,只能沉默。
雖然這個人渾身散發(fā)著一股冰冷的氣息,她卻不怕他,反而覺得很親切,因為她爹身上也有類似的氣息。
她朝灰衣男子放松地一笑,「大俠不必為難,我知道你是誰派來的,京城里會這樣保護我的也只有他了,我不多問其它,我只問,他好嗎?」
那灰衣男子雙眼一瞇,像是思索了一番,才簡潔地答道:「他很好!
陸小魚卻是搖了搖頭,以她對那個人的了解,他現(xiàn)在不可能好的,而光是想到他不好,她就感到一陣心痛與酸楚。
即使如此,她也不會回到他身邊、拖他后腿、點據(jù)那個不屬于她的位置,她只要在人群之中看著他登上高位就夠了,而他也知道她想要清凈的生活,不想自己的伴侶還需與人爭斗才能獨享,所以他也尊重她的選擇。
就是這樣的一份愛,讓兩個人明明知道彼此在哪里,卻見不得面。
陸小魚像是蘭書寒就站在眼前一般,目光透過灰衣人,望向了皇宮的地方,「他睡不好,對不對?諸事纏身,內(nèi)外交逼,以他的性格,沒有處理到一個段落,是不會讓自己休息的。還有,他也吃不好,他原就挑食,在這種壓力下更不會有食欲,只怕就算是廖御廚精心制作的料理,他也食不下咽,我有沒有說錯?」
灰衣男子再次啞然,他是少數(shù)能直接會見蘭書寒的人,自然知道她說的一點都沒錯。沒有一定的了解,如何猜得這么精準(zhǔn),猶如親眼所見一般,全是因為把對方愛到骨子里了啊。
陸小魚淡淡地一笑,朝他說道:「你等我一下。」
她轉(zhuǎn)身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取出來幾個食盒。
「你幫我交給他!顾龑⑹澈羞f給了灰衣人,臉上有著希冀。
灰衣人默然接過。當(dāng)陸小魚看到他的手心時,瞬間心頭一震,難以置信地直盯著他右手虎口上的粗皮疤痕。
她深吸口氣,壓抑著顫抖的聲音,像是不經(jīng)意地說:「還有,順便替我向我爹問好!鼓腔乙氯吮灸艿攸c了點頭,隨即臉色一變,猛地望向了陸小魚,與陸小魚了然于心的目光對上。
灰衣人不禁在心底低咒一聲,卻也不能對她做什么,只能怪自己太沒防備。
最后,他只是默默帶著食盒,走出屋外飛身而去,就像根本沒出現(xiàn)過一般,連個腳印都沒留下來。
他最后的神情讓陸小魚的心頭微沉,俏臉上滿是怒氣。
「果然,都是練一樣刀法的手,那幾個臭男人居然敢聯(lián)合起來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