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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貨將軍看走眼 第5章(2)
作者:蔡小雀
  “將軍?”古瑤兒敏感地察覺到他的異狀,有些心慌地勾住他的臂彎,焦急地低喚道:“國公爺和夫人這樣做……你、你莫不是后悔了吧?”

  “后悔?”他心一動,霍然側過首來灼灼地盯視著她,目光沉了下來!澳氵@話是什么意思?”

  “我……”古瑤兒一個驚跳,勉強地笑了笑!拔抑皇菗哪瑩膬衫稀瓊倪^度,我沒有別的意思……”

  不知怎的,她閃躲的眼神令他胸口一陣煩悶不快,好像她瞞了他什么他本該知道的,而且是至關重要的事?

  眉心的劇痛更深了,蕭翊人逼迫自己將這無故生起的疑慮煩躁感逐出腦海,深深吸了一口氣,冷靜鎮定下來。

  “爹,娘!彼芰藘葌男乜谘獨夥v著,卻仍吐氣沉穩地低聲道:“今日之事,是兒子失策,爹娘請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良辰,會給爹娘一個交代!

  “你走!崩蠂淅涞氐。

  “爹?”他悚然震動地望著父親,面色一白。

  “我與你母親已經勉強了你一次,可那苦果卻是由辰兒來嘗!

  老國公像瞬間蒼老了十歲,疲倦無力地揮了揮手!澳呛⒆佑惺裁村e呢?若真要說有錯,那么她最大的錯便是不該在五歲那年遇上你,傻傻地喜歡了你,還想拿自己的一生回報你……偏偏她想給的,卻恰恰是你不想要的!

  蕭翊人臉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凈,好似置身夢中未能醒來般怔忡地盯著父親。

  “爹也是個男人,若能賢妻美妾左擁右抱,換作是我,怕也是會覺得其樂無窮,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寵妾滅妻,而且還是一個根本未曾入我蕭家門的……”

  老國公厲目殺氣如電地射向偎在兒子身畔的紅衫女子,聲音冰冷如刀。“賤婦!”

  “爹!”他一震,心下酸澀復雜難辨,仍是挺正胸膛護住身后的女子!皟鹤硬幌擦汲绞莾鹤拥膯栴},與瑤兒無涉!

  “既然你一心護著這賤婦,那么立刻給老子收拾行李滾回北地你的平北大將軍府!”

  老國公又是怒上心頭,咆哮跳腳道:“老子不耽誤你蕭大將軍摟著美人升官發財,走!”

  “兒子該死,請父親重懲!彼纯嗟乇耙宦,重重磕了頭去!斑請二老息怒,保重身子為要!”

  老國公看也不看他一眼,扶起妻子便甩袖往外走去。

  蕭翊人伏著身子跪在地上,身子一動也不動。

  “將軍……”古瑤兒心里又是驚駭又是擔憂,但更多的卻藏不住的竊喜。

  沒想到將軍愛她重她至此,甚至為了她不惜違抗父母,那么就算國公爺相夫人一時不能接受她,但只要將軍的心在她身上,日后她又何愁不能與他長相廝守,永遠成為真真正正的平北大將軍夫人?

  “你回去吧!

  “不,我要陪著你。”

  “如今府中一團亂,我娘身子不好,若是能夠,便有勞你去幫幫手吧!彼氐馈

  “那……你呢?”蕭翊人沒有回答,只是依舊伏跪在地。

  “將軍,你這又是何苦呢?”古瑤兒忍了忍,還是脫口而出:“大丈夫不拘小節,你就算是跪死在這里,國公爺和夫人也未必會知道……”

  “走!”他語氣森然。

  古瑤兒心一哆嗦,這才驚覺到自己逾越了界線,結結巴巴地道:“是,我、我這就退下!

  待那驚慌的足音漸漸遠去后,空蕩蕩的大堂上唯有那跪著的高大身影和落在地上的那封自休書。

  久久,黃昏暮色斜照而入,晚風一起,地上那紙自休書宛若白蝶輕飄飄地微騰而起,男人抬起手,一把抓回了那張薄如蟬翼的紙箋。

  他終于,真正親眼看清楚了她寫下的,這自休書上娟秀端雅的墨字:

  今有蕭家婦,傅良辰,因成婚三年、無德無出,上愧負公婆慈德,下慚對夫君恩義,實感無顏再竊據妻位,故自請下堂,甘愿凈身出戶,日后福禍生死,與人無尤。

  他有力的大手不可自抑地抖動了起來,卻不知是因憤怒還是驚痛。

  日后福禍生死,與人無尤……她刻意言明這點,究竟何意?

  難道……她想尋短見?

  他黑眸大睜,心跳忽生生戰栗如擂鼓,大汗冷冷地濕透了衣裳。

  “蕭一!”他低喝一聲。

  “屬下在!蹦悄ǜ呤菥泛谟罢Q坶g便跪現面前。

  “找到少夫人。”他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有些復雜地低聲道:“動用北營暗衛!

  “主子?”黑影一驚,遲疑道:“可北營暗衛皆是宗師高手,職守乃專司護衛將軍您——”

  “這是軍令!”他臉色一沉,厲聲道。

  “是!屬下遵命!”黑影立時銜命而去。

  至此,蕭翊人才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卻渾未自覺,為何一思及她可能會自盡、會沒命,他便一陣心神大亂。

  但腦中卻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自休書上的字字句句,那一筆亭亭秀立的簪花小楷。

  “當年,還是我抓著你的手一筆一畫描紅、習字的,”他目光怔然,隱約似撩亂似自嘲,“十多年,這字倒是練出來了!

  居然已能利如筆刀,字字剌心見血……

  蕭翊人在蕭家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背脊依舊直挺挺,俊朗臉龐神情平靜,只是整整三個晝夜無滴水粒米入口,面色稍顯蒼白憔悴了些許。

  可少夫人這么一走,國公夫人一病,原本運行得條條有理、處處周致的蕭國公府就像是失了主心骨般,由上至下亂成了一團。

  尤其時逢年節期間,更是三天一祭祀、兩天一大禮,還不包含拜年的、走親的、訪友的、宗親們會宴的,饒是路伯這當了三十年的國公府大總管,也忙得人仰馬翻,還時不時出了些小岔子。

  對外還得一致說是少夫人為老夫人到佛寺祈福去了,要念滿七七四十九天的經文才回府。

  否則少夫人自請下堂的消息一傳出去,只怕國公府再無寧日,老國公和老夫人光是被世交老友們狠戳脊梁骨,就得再病倒一回。

  偏偏那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北地奇女子”古瑤兒,不說尚未有資格擔起這中饋之權,連口口聲聲說要幫忙,都不知該從何下手,光是一踏進大廚房,問起她佛祭該拜什么祭禮,祖祭又該備什么菜式,她都好一陣張口結舌,吶吶不知所云。

  路伯越想越是怨憤難平,也越發想念起少夫人在的日子了。

  “大少爺,請您處置,然后吩咐管事和奴婢們該怎么做。”路伯恭恭敬敬地請示道。

  蕭翊人略顯清減的俊臉瞬間轉黑了,啞口無言地瞪著路伯。

  半晌后,他終于清了清喉嚨,蹙眉問:“以往……都是走什么章程的?”

  “回大少爺的話,府中庶務雜項雖然一概都有定例章程,依府規行事,但是還得針對其人其事其務做變通處置!甭凡煌a了一句:“這些事兒,以前都是由少夫人打理得井井有條的。”

  他聞言臉色更黑了,語氣僵硬地道:“難道沒了她,偌大的國公府便寸步難行了嗎?”

  “老奴無能!甭凡氐酶纱。

  他一時語塞,只能惡狠狠地瞪了路伯一眼。“可少夫人現下就是不在府中,事無論大小,還是當辦則辦!

  “大少爺英明,”路伯索性豁出老臉,皮笑肉不笑地道:“所以老奴不正請示您來了?”

  “……”他眉心突突劇跳,只覺頭痛不已。

  “大少爺,您看這事兒?”

  “知道了!彼钌钗艘豢跉猓念^忽然生起了股不知該笑該惱還是悵然的感覺。“你先下去吧,我先看完這些再說。”

  “是,老奴告退。”

  待路伯離去后,蕭翊人揉了揉憊乏的眉心,顧不得雙膝上的刺痛腫脹和瘀傷,打起了精神翻開了疊得高高的冊本。

  躍然入目的赫然又是那一筆娟秀的簪花小字,詳細記錄著某年某月某日某時,何人何事何物,又做何打理處置,例如:

  英國公府太夫人八十大壽,因是整壽,又逢朝廷頒下“一品全福夫人”誥命,故府中所贈壽禮依品制當為黃金蟠桃八兩八一對,白玉南極仙翁一座。另,太夫人素有頭風之癥,已命府中繡班精繡一副銀貂富貴抹額另贈。

  后面又添一行小字,見日期是數日后,寫上了:太夫人甚喜富貴抹額。極好。

  翻過一頁又一頁,林林總總,諸如此類,無不詳載的仔仔細細、體貼人微。

  光是這一本厚厚的京城文武大臣貴胄夫人們的往來禮單記錄,就教蕭翊人看得萬分震驚又深深撼動。

  她到底耗費了多么龐大的心力和精神,才有辦法把這些東西大力得這么巨細靡遺?

  “傅良辰,你就這么喜歡蕭國公府少夫人的位置,甚至為了它付出這么大的精力,應付這么繁瑣沉重的雜務,你也甘心愿意?”他滿眼迷惘,疑惑地喃喃低問。

  可是他心底深處又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并不是她賣命般做死累活的真正原因,那是為什么?

  彷佛像有答案似要冒出水面,可是他腦中才捕捉到了一絲靈光,忽又被一陣由遠至近的腳步聲打斷了。

  “將軍!”古瑤兒一身張揚的大紅衫子飛奔而至,喜不自勝地道:“你終于出祠堂了,感謝老天,幸好你沒事,我真是擔心死你了。”

  “是我自領跪堂三日,又有何好擔心?”他低沉緊繃的嗓音微有一絲僵硬的不悅。

  “我這不是心疼將軍嗎?”她臉上掠過一抹羞澀,刻意忽略了他方才語氣里的冷硬不豫。

  他想說些什么,終還是忍住,神色略略寬和了些許。

  也罷,瑤兒畢竟不是在京城長大,對于豪門巨閥里這些彎彎道道的規矩一無所知,也是可以理解的,往后日子久了,她熟悉了也就會好些的。況且開春后他們是要回北地的,在他自己的地盤上,那些繁文縟節倒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只是……他頭痛地想著,當務之急,是如何先把眼前這道坎過了。

  蕭翊人腦中不由自主又浮現了往昔那個單薄瘦弱的小小身影……一府之務,事多且雜,以前,“她”究竟是如何能把這一切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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