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楚天闊的假情假愛感到心寒,溫碧蘿痛定思痛后,決定拋掉「家人控」的自己,做真正的茅蕓香,和茅蕓香一起脫胎換骨。
從今以后,她便是茅蕓香,為傅家、為婆婆而活的茅蕓香。
整整一個月,她把精力全投在傅家制香坊,積極開發新產品、想新的銷售點子,讓被傅東洋鬧過后、業績略降的制香坊生意再度活絡起來。
現在的她不是傅家人,不是傅太少奶奶,而是茅老板,她是傅家制香坊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即便傅東洋手中握有休書她也沒在怕。
要休書是吧?反正她手中也有一張——
那晚在傅家祖宅,她和楚天闊最后一次見面,整整一個月,他都未出現,倒是半個月前蓮兒和阿生私下來找她,給了她一袋東西。阿生說那是傅老夫人生前有一回要他陪她去楚府,在回程途中交給他的,說待她死后,若傅大少奶奶生活困苦就立即交給她,倘若生活無虞,則半年后再給。
她眉一蹙,可是婆婆去世至今尚未半年,她也沒有生活困苦。
不一會,蓮兒才囁嚅說是她家公子交代他們拿來給她的,但在這之后,蓮兒沒再說其他有關楚天闊的事,倒是提了另一件事——
原來不久前傅東洋到市集故意找她麻煩,偏巧那天阿生又剛好經過,便和市集幾名小販合力將他揍成豬頭。他不敢招惹那些小販,只好把氣全出到阿生身上,三天兩頭到藥鋪去鬧,鬧得病人都不敢上門抓藥,西藥鋪的大大迫于無奈,給了阿生一筆錢,請阿生另謀高就。
除了交還婆婆要給的東西,蓮兒也拜托茅蕓香讓阿生在制香坊工作,她隨即一口應允,阿生做事這么認真,制香坊又缺人手,他愿意來,她求之不得。
看她一點頭,蓮兒似乎頗驚訝,連聲道謝。
她想蓮兒或許多少知道她和楚天闊的事,卻不了解她這個人是講理的,楚天闊是楚天闊,蓮兒雖是他的心腹丫鬟,卻沒做對不起她的事,何況她現在已嫁給阿生,不再是楚府的人,她自然不會計較。
阿生來到制香坊半個月后,就獲得崔師傅的贊賞,說他認真細心、工作勤快,只要有心肯學,日后一定會是出色的制香師傅,她知道了也很開心。
先前傅東洋拿休書到店里來鬧的事,幾乎鬧得人盡皆知,事后崔師傅告訴她,他人微言輕幫不了她什么,但一定會和她同進退,若傅家制香坊易主,他絕不多留一天。
有了這些得力助手幫她,她還有什么可求?
事業上很順利,但夜深人靜時,看著婆婆留給她的這些,她就忍不住想起之前的點點滴滴。
婆婆真的是用心良苦,怕她抵擋不了傅東洋的蠻橫,便先一步將制香坊和祖宅地契抵押給楚天闊,和他私下簽了合約,要他助她讓制香坊重新運作,而若她不想,就把制香坊賣給他,賣來的錢和祖宅地契再歸還給她。
婆婆未將另一紙合約交給她,反倒交給阿生,許是擔心合約和休書放在家里,萬一被傅東洋搜到后果不堪設想,不如交給阿生這個值得信任的人更放心。
而婆婆給她另一封休書的目的,全寫在信里。
原來婆婆早發現楚天闊夜里砍梅枝放在傅家門口的事,一個男人暗地里幫女人做這些事,除了心疼肯定還有愛慕,所以婆婆才想成全他們。
婆婆一直知道她和楚天闊之間互有愛意,只是沒說破,最后也為她設想,寫了一封休書給她,讓她得以恢復自由身,好光明正大和楚天闊共結連理……
心疼?愛慕?茅蕓香心一痛。當初她也是這么想的,即便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甜蜜又酸楚,可是以前他那些令她倍感浪漫的舉動,現今卻有如細針,一針一針地扎在她心頭。
她倏地合上眼甩甩頭,甩掉這些虛情假意的畫面,也許心就不會那么痛了。
后來她也才想到,那天楚天闊宴請她吃中飯,蓮兒急匆匆闖入,許是發現那封休書后驚訝不已,才特地跑來告訴他,而翌日起他見到她總是一臉笑盈盈,那喜悅的心情大概是高興她終于從傅大少奶奶變成茅蕓香,成了自由身……
不,茅蕓香,你既已拋棄「溫碧蘿」的身份,為何還犯傻?當初他讓人通知傅東洋回來、提點對方取得體書,最終目的不就是要收購傅家祖產?
不管是傅東洋還是阿生手中的休書,只要她不再是傅大少奶奶,婆婆托他收管的雙地契他就可「運用自如」,傅家祖產等同已落入他手中,這樣他豈能不樂,豈能不笑?
沒關系,這一切在她決心成為「茅老板」后,就被她拋到腦后去,她發誓會憑自己的實力將傅家的地契贖回來,絕不讓虛情假意的人詭計得逞,憑她「茅蕓香」的實力,一定會給它來個逆轉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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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早上,茅蕓香才進店里沒多久,酒樓的老板便親自登門,他手捻著嘴上的兩撇小胡子,咧著大笑容打招呼,「茅老板,早啊!
「秦老板,真是稀客,今日什么風把你吹來?」茅蕓香睨他一眼,心中有譜,自傳家制香坊重新開業以來,酒樓的秦老板從未上門光顧過,今日起了大早特地登門,肯定是為了傅東洋的帳款前來。
話說先前傅家二夫人見奪不回傅家祖產,只好獨自回去投靠老情人;而心虛怕鬼的傅東洋,自那晚由傅家狼狽逃離后,身無分文又無處可去,自然就窩到酒樓。
他手中握有休書,以及遲早是傅家制香坊和祖宅唯一繼承人的事,在整個九陽城內傳得沸沸揚揚,秦老板就是知道才會讓他在酒樓窩了一個月,包吃包住,現在這筆帳自然是來向她討。
「茅老板,我知道你忙,我也不耽擱你的時間了,我們就開門見山直說!骨乩习逄统鲆粡堄兄禆|洋親筆簽名的帳單給她看,「這帳款,你說該怎么處理?」
茅蕓香斜睨了帳單一眼,「秦老板,我看你一副文質彬彬、飽讀詩書的樣子,肯定是識字的?」說了反話恭維,她自己都想笑。
「那、那是!骨乩习逋χ鄙,兩手交握背后,想裝斯文,可惜氣質差太多。
「這上頭是誰的簽名?」她近看一眼,明知故問。
「是傅二少的簽名!
「既然是傅二少簽的名,那你應當找他要錢,怎會找我?」
「這……話不能這么說,傅二少是傅家的繼承人,這制香坊是傅家的,傅二少欠的帳自然該找傅家制香坊要!
「秦老板,傅二少日后會不會繼承制香坊我是不知道,只是目前為止,他仍和傅家制香坊無關!
「唷,茅老板,你這話的意思是帳款你不處理?」秦老板一副不拿到錢不善罷甘休的樣子。
一旁的何掌柜見狀嚴陣以待,茅蕓香依舊從容不迫,揚眉淡問:「真要我處理?」
「要不我來找你做啥?」
「何掌柜,麻煩你把抽屜里那個寫著傅東洋名字的紙袋拿給我!顾仡^向何掌柜說。
何掌柜有印象,大約半個月前,柜臺抽屜就多了這么一個紙袋,但老板沒特地交代,他自然沒問也不敢亂動。
「茅老板,給。」他欲將那紙袋遞給老板。
茅蕓香睨了紙袋一眼,下巴朝等著收錢的秦老板努去。「把它交給秦老板。」
「是!
一拿到紙袋,秦老板以為是茅蕓香早準備好要給傅東洋的銀票,高興地打開一看,卻赫然發現里頭的東西不是銀票竟是紙錢,嚇得他立刻丟了紙袋,踉蹌后退幾步。
「你!這、這是什么……」
「這是傅東洋死后,我準備燒給他的。既然他要『預支』,我只好把它給你!顾裆匀,正經八百的說道。
「你!好你個茅蕓香,你就是不付欠款就對了?」
「誰欠的帳找誰收,我傅家制香坊賺的每一分錢都是實實在在的辛苦錢,只會吃喝玩樂的敗家子,休想從我這兒拿走一毛錢!」她斬釘截鐵地說。
「好,今幾個你要是不把帳款清了,我就讓人打斷博東洋的一條腿。」秦老板撂下狠話。
「秦老板,這樣好嗎?你非得做這么絕……」茅蕓香微蹙眉。
「怕的話就乖乖付錢!
「我還真怕……怕你就算打斷他兩條腿他還是死不了,禍害遺千年呀!」
她的話讓秦老板始料末及,愣愣看了她半晌,一時也沒有其他法子逼她吐錢。
「秦老板,你不是要打斷傅東洋的腿?那就快去吧,去晚了,說不定他已經跑得不見人影。」她面無表情又道:「秦老板,慢走,不送了!
「你……你給我等著,我不會就這么罷休的。」收不到款項,秦老板悻悻然地拂袖離去。
一早秦老板離開后,何掌柜提醒茅蕓香,說這人不是好打發之人,肯定會再來,果不其然午時未過,秦老板就率了兩三名壯漢再度前來,一副不給錢就準備砸店的狠樣。
「秦老板,原來你這么不明理,虧我還說你文質彬彬、飽讀詩書呢!」
茅蕓香這話一出,原本跟在秦老板身后的三名兇狠壯漢,皆忍不住掩嘴竊笑。
「如果今天你酒樓隨便一個人來我店里買幾千斤的奇楠香,簽了帳讓我去向你取款,你付是不付?又或者,我每天向你的灑樓訂一桌菜宴請工人,簽帳讓你去向傅東洋請款,你覺得這樣行得通嗎?」
「少廢話!總之這帳你付是不付?」秦老板氣得咬牙切齒道。
還真給這婆娘料中,他一回酒樓,傅東洋早溜得不見人影,這下說什么他都要向她索討這筆款項了。
「上午那紙袋你沒拿走,要的話,就在桌上自己取!
「別耍我!」秦老板氣呼呼地向左右下令!附o我砸!」
「慢著!」茅蕓香大聲喝斥,「想砸店?那得看我傅家制香坊的工人準不準!」
語落,她朝站在內側門邊的何掌柜使了個眼色,何掌柜一打開平日隔絕店里和工作坊的木門,幾名手握木棒的工人馬上帶頭沖了進來,而后頭還有一整列的工人,全部人手一棒的等著支援。
三名壯漢見他們人多勢眾,未動手已識相的退了一步,讓秦老板更加氣惱。
「還不快砸?你們這三個飯桶真是氣死我了……」說著,他奪過離自己最近那名壯漢手中的木棒,冷不防朝茅蕓香揮去,想叫她求饒乖乖付錢。
孰料舉高的木棒怎么都揮不動,反倒是他抓著棒子的雙手被一直往后拉。
「誰拉我的木棒?還不給我放開!」手被扯痛,他松開木棒回頭一看,赫然發現三名壯漢早已跑走,站在他身后的人竟是楚天闊。
楚天闊的視線和茅蕓香交會,她充滿怒意的目光令他心口揪痛。
這一個月來他生怕傅東洋對她不利,總在暗中保護她,忍了這么久不和她打照面,沒想到她對他的恨依舊深濃。
見到他,茅蕓香心頭一震,眼中充斥怒火,內心卻五味雜陳。
她該恨他的,對他也只能有恨?赡切纳暇緮Q著的除了恨,尚有其他不該存在的情愫……
「楚、楚公子。」見到九陽城首富外加每回自己缺錢時調錢的金主,前一刻還氣憤不已的秦老板,馬上展現一秒鐘怒目變瞇瞇笑眼的功夫,畢恭畢敬陪笑的說:「你、你來買香?這等小事差個人來就行了,何需勞駕你親自出馬?」
「秦老板你不也是親自前來?」收起失落惆悵,楚天闊將目光自茅蕓香臉上移開,神態自若的淡問:「不過就是買個香,為何需要你拎著棍棒來交易?」
一早阿生讓蓮兒來向他告知這事,他便想嗜錢如命的秦老板肯定不會就此罷手,遂派人監視著秦老板,對方一有動作,他便能馬上趕來。
制香坊人手雖多,但秦老板出手狠厲,防不勝防,即使是女人,下手也不會心軟,方才若非他及時趕到,那一棍肯定在茅蕓香身上造成重創。
不管她如何誤解他,恨他、怨他或排拒他,他依然要保護好她。
秦老板很是不滿,不想當冤大頭,只好將來這兒討傅二少帳款卻被茅蕓香刁難一事說給他聽,希冀他能出面主持公道。
「傅東洋人呢?」楚天闊問。
「他?他跑了!
「賒帳的人跑了,帳款你卻來向和傅家再無關系的茅老板索討,這是否說不過去?」他說「和傅家再無關系」這話時,還有意無意地看了茅蕓香一眼。
茅蕓香心頭莫名悸動了下,旋即惱怒地別開眼。她都已看穿他的真面目了,他還想拿虛偽的情愛來哄騙她?
「可、可這是傅家制香坊,將來這些都是傅二少的……」
「秦老板,你說到了重點,將來或許是,但現在還不是。」
「這……你、你怎么跟茅老板說同樣的話?」
「因為同理,所以才會說同樣的話!顾难酆Φ目此谎,卻見她不領情地別過頭,「就算找十個人來說,大伙的意思也會一樣。」
他話一出,站在店里的工人立刻口徑一致地附和。
「沒錯,茅老板和楚公子說得一點都沒錯,傅東洋欠的帳,就得找傅東洋收去!
「你們……」礙于楚天闊在場,秦老板敢怒不敢言。
「秦老板,這傅家制香坊還欠我一大筆錢,你若讓人來砸店,我的帳款收不回來,對你也沒好處不是嗎?」楚天闊意指秦老板偶爾需要向他借錢周轉,如此一來最終不利的仍是自己。
「呃,你說的是!骨乩习迨锹斆魅,既然金主都出面說情了,他也不好和金主作對,只不過……
「可這傅二少的帳……該如何是好?」
「秦老板,你把酒樓掌管得有聲有色,看上去就是一副聰明樣,應當能想得到該找誰收帳!
楚天闊這話一出,茅蕓香心頭一突。該死的奸商,干么學她說話!如此稱贊秦老板,不怕反胃外加上吐下瀉?
秦老板神情充滿疑問,能被楚天闊稱贊聰明是何等榮幸,可他一時間是真想不出來。
「我想你應該知道,傅東洋當初是如何從牢里出來的!
楚天闊一提點,宛若當頭棒喝,秦老板恍然大悟,「對,找傅二姨太!
大力謝過金主恩人后,秦老板又急忙離去,準備帶人去向傅東洋的親娘討要欠款。
見收帳風波平息,茅蕓香親自向一班力挺她的工人道謝,還吩咐何掌柜去買下午的點心請工人們吃。她忙東忙西,就是把楚天闊當空氣。
直到忙得告一段落后,看他主動上前,她睞他一眼,故意酸道:「唷,楚公子你這大忙人還在呀?」
「我有事想和你談。」
「我們之間有什么事好談?」怒瞪他一眼,她壓低聲音道:「別以為你幫我打發走秦老板,我就會感激你!
「我沒要你感激我,我只要你……」
看他欲言又止,她的心頓時提得老高。她雖差何掌柜出門,但店里仍隨時會有客人上門,更何況還有其他做雜事的小伙計在,這時他若和她說些道情示愛的鬼話,豈不讓人看笑話?
「我不想和你說了,你——」她想下逐客令,怎知他快語搶白,道出未竟之語。
「我只要你還錢。」
她霎時傻望著他,呆愣了下。
見狀,他溫文一笑,把話說得更白,「茅老板,我想我們似乎該討論一下還款的時間和方式了!
「你……」她錯愕的看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原以為他是想說一些亂七八糟的鬼話,沒想到他居然是來討錢?
也是啦,他是嗜錢如命的奸商,要錢要財連親人都可摒棄的人,又怎會放過她這一筆帳?
他從未提過家人的事,她也只大略聽說他爹和娘并不是住在九陽城,他是大約在十歲左右才獨自搬進現在的楚府,據說是不想和雙親同住,而不是父母拋下他不管。
想來他腦里成日算計的八成全是如何收購別人的祖宅祖產,未想過與家人同樂,這樣的人說他冷血無情也不為過。
方才來收帳的秦老板若是血侄,那他肯定是吸血鬼!
「我也正想找你談還錢一事。」不想讓他看扁,她嘴硬道。
「那好,我們進去坐下談!
「不,在這兒站著談,我很忙,沒太多時間給你!
「好吧。」他淡笑,「依照傅老夫人和我所簽的合約,制香坊已經開始運作,傅家的雙地契自然就得先抵押在我這里!顾脒^了,現在這時機地契若還她,傅東洋肯定會來向她索討,還是暫且放他府里,由他幫她保管較安全。
并且,他也決定不再回避她,反正越是閃躲越痛苦,兩人也只會越離越遠。
照她的個性,和她「正面對決」是他現在唯一能接近她的方法,他雖不想她誤解他,但要化解這誤會也實在急不得,只好先出此下策。
解釋誤會是必須的,不過也要有適當時機,至少得待她心頭火漸消,愿意冷靜斷他說話才行。
「我有向你要嗎?」哼。他要無條件還她,她還不見得要咧!她茅蕓香這點骨氣還是有的。
「你能理解且認同合約內容那是最好,畢竟約是傅老夫人簽的,不是你。」
「真難得你這個只認錢連爹娘都不認的人竟沒毀約。畢竟我婆婆已經不在了。」她涼涼地回諷他一句。
聞言他臉上神情愀然一變,但旋即又添上笑容,和平常一樣神態自若!讣热晃覀冇泄沧R,那接下來的還款一事便好淡。我有事要先走,你想好還款方式,差人告知錢管家便可!拐f罷,他便告辭離去。
茅蕓香怔愣了下,她見他神色有異,爾后的笑容看得出來也頗勉強,是她說錯什么了嗎?
不,肯定是他沒想到能毀約。婆婆已不在,只要他不認那紙合約的內容,傅家雙祖產便輕易落入他手中,他的豐功偉業便又多添兩件,方才她一提,他也許是懊惱不已才會面色丕變,這會急著走,肯定是回家頓足捶胸去了……
可饒是這么想,她仍無法漠視方才他離去前,眼中那抹藏不住的哀傷落寞。
究竟是為了何事,令向來瀟灑自若的他會有如此表情呢?
唉!她輕喟一聲,此時有客人上門,她于是端著笑容去招呼。
他都已不留情面親自上門討錢了,她還管他的心情如何?她該管的是制香坊的進帳,每個月要撥多少還他吧?
要錢是吧?她會去買個大布袋,把所有的銀票換成一文錢,讓他去數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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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一轉眼,又過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來沒什么大事,傅東洋像是人間蒸發般,再也沒來店里吵鬧。楚天闊偶爾會來,巧的是他都選在傅家制香坊「有難」時出現。
由于店里生意蒸蒸日上,自然會引來—些地痞流氓覬覦甚至同業找碴,茅蕓香是有一班耐打的工人能出面,可打傷了人總得休息,傷財又傷身畢竟不好,但只要他一來、說個幾句話,緊張事件通常能云淡風輕地解決。
她知道是蓮兒暗地里通報他的,但她倒沒為此說過什么。
先前蓮兒原在市集賣梅枝餅,生意好,大伙便起而效尤,結果沒一下子從東市集到西市集,少說有二、三十攤賣梅枝餅,多人競爭生意便每況愈下,下午沒擺攤時,蓮兒就干脆來店里幫忙。
蓮兒挺聰明,也懂得做生意,她來店里茅蕓香就輕松多了。前陣子得知蓮兒有喜了,茅蕓香索性要她別擺攤,全心在店里幫忙,阿生也好能就近照顧她。
一次、兩次……她沒阻止蓮兒去向楚天闊通報店里有難,是想他每個月等著收她的還款,他來保護制香坊順利營業也不為過,可是她心底真正的想法是如此嗎?
幾個月過去了,她躁恨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她仔細想著他哪里做錯,卻發現其實自己也太武斷。
阿生告訴她,婆婆的病很早以前就不樂觀,只是怕她擔心,婆婆一直隱瞞不說。而即便婆婆不是病死,真正害死婆婆的也是傅東洋不是他,雖然他略施小計引傅東洋回來,可也從沒想到會有這個后果,若真要因此定他的罪,那他不就成了代罪羔羊……
再來,撇開他是否欺騙她的感情不說,他力挺她,助她讓傅家制香坊重新運作,這番大功早足以抵他的那些小過了。
她一心認定他有某種收購別人祖產滿足自己成為「房地產大亨」的病態,可是靜心一想,他若真是如此的人,又何苦大費周章幫助她?他只消讓傅家制香坊重新運作又迅速倒閉,待她還不出資金,傅家的一切不就落到他手中……
這會,走在山間小路、拎著一袋烏沉香的她,坐在一顆大石上歇喘。
她的心情之所以能漸趨平靜,除了自己慢慢想通釋懷外,還有就是兩個月前蓮兒說要上山到一間小廟拜拜,問她愿不愿同行,她想上山走走也好,于是跟來,就此開始轉換一下心情。
小廟供奉著菩薩,廟里只有一位慈善老婦在誦經打掃,廟后有間小屋和一片菜園,老婦每日生活起居就圍著這些打轉,看似清苦的生活,卻讓人感到平和恬淡。
她到過小廟兩回,每回打坐都覺得心情變得無比平靜,恬淡寡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