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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帳房的薄情妻 第1章(1)
作者:何舞
   
  江洲,常府。

  八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某一處的庭深院落里,這個季節(jié)沒有梨花香,但風(fēng)微微地一吹,也會隱約浮來一股暗香,那是中秋桂子。

  這場景仿佛就是風(fēng)月書冊里寫到的,嬌養(yǎng)在深閨里的美貌小姐與情人暗通款曲前的曖昧,特別地撩動人心。

  然而只有當(dāng)事人最清楚不過,在這幽靜的夜里并不安寧,同樣也沒有一絲一角的情誼。

  假山石旁,懶洋洋倚在桂樹下的年輕男子,長身玉立一襲雪色長衫,質(zhì)地精良的衣料上繡著奢華繁瑣的精致云紋,腰身系著一枚上好的羊脂玉佩,渾身上下顯現(xiàn)出一股子逼人的貴氣。

  那頎長的身軀以及籠罩于周身那來自富貴人家的優(yōu)越氣勢,在尚未看清他的容貌,便已讓人心頭一折,而樹下的女子,與他隔著不過短短數(shù)尺,身材婀娜、清雅出塵,著一件極為淡雅的月白色衣裙,不盈一握的腰間束著杏色絲帶,裙擺上繡著一簇半開的蘭花。

  清麗的小臉上不施脂粉,容顏絕美,眼瞼低垂,神情略帶幽怨,說不出淡淡的寂寥,驀地男人直起身,茂密的枝葉暗影間露出一張俊朗的容顏來,劍眉星目、氣宇不凡,英颯的挺鼻下,薄唇正吐出難以置信的話語。

  “你在開玩笑吧?”他狐疑地瞧著那張半垂的小臉。

  “我不會開玩笑,而且……我也不姓紀(jì)!奔t潤的嫩唇微微開合,聲音嬌嬌軟軟的,十分悅耳,語調(diào)也非常平靜,芙蓉俏臉除了剛來時匆匆忙忙地瞧過他一眼,至此再不肯抬起頭來。

  嗯,好像也不全然。

  男人注意到當(dāng)她開口說話時,露在袖外的兩只雪白小手,正用力地扭絞著一條半舊不新的絲帕,足以泄露出內(nèi)心深處的些許不安。

  想想也是,有哪個千金小姐名門閨秀,會在半深三更約一個陌生的男子到這種地方見面?偏偏,這位看起來嬌滴滴的紀(jì)家小姐就這樣做了。

  晌午,彎彎曲曲又華麗的長廊上,他正百般無聊地逗弄著掛在廊下籠子里的那只紅嘴綠鸚鵡時,一隊女眷從另一頭說說笑笑地過來,見有陌生男人在,馬上都止了笑語,安安靜靜地從他身后走過。

  也不過是擦肩而過的當(dāng)口,落在隊伍最后的年輕女子,絲毫不見慌張地將一張字條快速地塞到他手中……

  納悶地展開字條,首先躍入眼簾的是觸目驚心的兩個大字“救我”,后來,他就鬼使神差般地按照時辰和地點,摸黑到這里來與她偷偷相會,不,是相見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聽常府的下人們說,那些女眷是刑部紀(jì)大人府里的太太、姨娘和小姐們,而紀(jì)府這次來常家的目的,應(yīng)該是為了結(jié)親吧。

  刑部御史紀(jì)興,是朝中有名的酷吏,本來只是一個小小的尚書省都事,可因擅長與朝中一些權(quán)臣或民間的富家大族結(jié)親,從而沾上不少好處,很快就提升為侍御史。

  紀(jì)家眾多的姻親中,最離譜的居然有一位是皇宮里掌權(quán)的宦官,為了能往上爬,紀(jì)家的女兒只能成為父親的犧牲品。

  那這個,是不是也一樣會……男人略有所思,一揚眉,繼續(xù)發(fā)問:“不姓紀(jì)?那么你怎么會跟著紀(jì)府的女眷一起來常家呢?”

  “這個不勞您費心了,小女子只想知道,您能不能幫我?”嬌軟的聲音里有一絲不耐煩,似乎因為等對方的答案等得太久了。

  男人抿抿薄唇,眼眸閃爍,眼前這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明明就是紀(jì)府的小姐,明明就是隨著紀(jì)府的女眷一起來常家做客的,現(xiàn)在卻聲稱自己不是紀(jì)家人,那她,到底是何許人也?

  “紀(jì)小姐知道我的身份?”

  “我剛才已經(jīng)說過了,我不姓紀(jì)。”女子微蹙秀眉,仿佛極不愿意被人稱呼為紀(jì)小姐,緊跟著才十足肯定地答道:“您是紅遍京城的名角,和慶戲班的班主賈帷綽賈先生!

  男人一愕,似乎完全沒料到自己會得到這個答案,停頓了好一下,才試探性地問:“你怎么會……”

  “我聽到有人這樣稱呼您,又問過常府的丫頭,都說您是賈先生,這才確定……”

  和慶戲班的班主賈幃綽外號賈大膽,為人正值仗義,才藝品德在教坊是首屈一指。如今的她如同待宰羔羊,常家的人不會幫她,紀(jì)府的人更不會,只有應(yīng)邀到常家的戲班能有機會將她偷渡出去,所以,她賭了!

  賭自己還能從這牢籠里逃走,還有機會活下去。

  男人半是詫異,半是忍俊不禁地笑起來:“那請問,小姐是在哪里聽到有人叫我賈先生的?”

  “昨兒在園子里,您和戲班剛到奎星閣的時候!

  和慶戲班紅遍大江南北,曾進(jìn)宮表演給皇帝老兒看,民間也只有像常家這樣的富貴人家才請得起,這批人馬的到來,又搞得整個府里昨兒個忙成一團(tuán)。

  “小姐確定看到的是我?”

  “嗯,您正在奎星閣外,和戲班的人在講話。”男人一陣啞然。

  “現(xiàn)在,請您告訴我,能不能幫我?”女子終于抬起頭來,卻是打量著天色,然后又飛快地低頭。

  “幫你離開這里?”男人瞇起一雙銳目,瞧著那張再次垂下的、宛如清水芙蓉般的小臉。

  “是!

  “無論用什么辦法?”

  “是!

  “難道真有人想害你?”男人斂起笑意,朝前邁了一步。

  “這與先生無關(guān)。”見他靠前,女子堅定地后退一步,擺明了不想告訴他半點實情,一句“無關(guān)”,就輕易地將對方拒之千里以外。

  “萬一我如果幫了你,最后會不會落得個誘拐良家婦女的罪名?何況還是刑部紀(jì)大人家里的婦女,這罪名可不小……”

  “先生放心,小女子縱使粉身碎骨,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fā)生。”她斬釘截鐵地說,這話里,沒有一丁點開玩笑的意思,可這種語氣、這種口吻,打從那張櫻花般的紅唇里說出來,叫人覺得挺可疑的,但男人不知怎么就信了她。

  “那……我會得到什么好處?”他摸著下巴,一副奸商樣。

  “先生知道‘迎客門’嗎?”聽他這樣一說,嬌嫩的語調(diào)似乎微微喟嘆了一下,有點失望的味道,眾人口中仗義的賈先生,原來同樣錙珠必計。

  天下,可曾有不要錢的一蔬一飯?答案是沒有,曾經(jīng)也就只有爹爹做過這轟轟烈烈的一宴,至此再無,但事到如今,只要能離開紀(jì)家,她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迎客門?”男人挑眉,眼底有著驚詫,“天下第一名廚盈百歲創(chuàng)建的食苑‘迎客門’?”

  “嗯!彼c頭。

  “據(jù)說‘迎客門’以美酒和美食出名,能同時招待數(shù)千食客,盈百歲曾做流水席,不收一文;也曾舉辦‘饕餮宴’,日進(jìn)萬金!蹦腥藸看剑骸霸趺矗〗愫么笫止P,打算送我?”

  “‘迎客門’已經(jīng)被紀(jì)興毀掉了,我要送您的……是迎客門里的‘酒經(jīng)’!毙,隱隱疼了一下,她假裝漠然視之。

  “真的假的?聽說那玩意兒值不少錢,黑市最少都開到數(shù)萬兩黃金了,不過又有耳聞,好像已經(jīng)給人毀掉了,也不知真假,對了……”男人嘴角挑起的弦度越來越大,“小姐怎么會有那個?”

  “您能不能別再問了,我只要一個答案而已!”女子終于忍不住了,飛快地抬起小臉,一雙黑白分明,如若翦水的美眸,正閃爍著怒意,瞪向擺明了要跟她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男人。

  呵呵,男人笑出聲來,瞧!千萬別給這副美麗婉約的外表給騙了,這位嬌嬌弱弱、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姐,就像脾氣不好的小貓咪一樣,尖利的小爪子就悄悄攏在衣袖里。

  “好吧,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了!彼曀盎鸬耐,瞧著她的慍色,不氣餒地再接再厲。

  “什么?”

  “小姐芳名?”火花在水眸里閃耀得更亮眼了,她壓根不想告訴這個討厭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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