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一直默默聽著的徐氏按捺不住了,她之前究竟是做了什么蠢事,讓自己的兒子與這等無恥的女人定下婚約?
「你認為滿口污言穢語,就沒人罵得過你?」徐氏沉著臉瞪著她,驀地一個伸手,對著天空叫道:「小黑!」
她話聲方落,一只全身羽毛黑到發亮的八哥輕巧地飛到了徐氏手上,十分驕傲地昂首瞪眼,左安陽與白露見狀同時怔了一下,忍不住相視一眼,心有靈犀地都有了一種荒謬的預感,該不會……
徐氏指著嚴玉嬌,「小黑,給我罵!」
小黑果然沒讓她失望,嘎嘎叫了兩聲后便破口大罵起來,而且還是男男女女各種嗓音輪番上陣,「哪里來的死肥婆,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臉比盤子還大,腰比水桶還粗,一臉的麻子數之不盡,那一身肥膘站出來能擋掉半座城門,自己長這樣還敢說別人,我要是你娘生下來就把你按死,省得長大出門丟臉!
「老子這輩子就沒看過這么惡心的女人,惡心就算了還出來嚇人就不對了!說的話比糞坑還臭,格老子的害老子剛吃飽就想吐,剛才桌上那只烤乳豬都比你知書達禮……
「騷蹄子你想男人啦!鎮日看著男人就想貼上去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身上癢了?就你這么臟,出去外頭拉客都沒客人想要你呀!簡直丟死人了!像你這種掉價的破鞋,自己拿條白綾上吊吧!」
小黑罵人之凌厲下流,簡直嚇壞了全場的賓客,左安陽與白露更是黑了臉,完全不想承認自己養過這玩意兒。
「娘,小黑真是撿來的,以前可能有很多主人,絕對不是我們教的……」
左安陽還為難地想解釋什么,卻見徐氏一臉坦然。
「我養了它這段日子會不知道?這只八哥可不光是讀死書,拿來罵人比你好用多了!顾闪俗约簺]用的兒子一眼。
左安陽立刻敗下陣來,要比罵人,十個他也頂不過一只小黑啊!
而賓客們哪里會去跟只鳥認真,又聽到左安陽與徐氏這么一說,竟不知誰開的頭,嗤笑了一聲,最后化為全場賓客的轟然大笑。
「這只鳥真是絕了,徐夫人,能不能借我回府鎮鎮場子,對付一下那些囂張的小妾啊!」其中一個貴婦人打趣著,毫不在意小黑的鄙俗。
「不如借我吧!有這頭鳥在還怕那些御史做什么?金鑾殿上隨時辯得他們撞柱。 沽韨官員也大笑說著。
而被小黑罵得體無完膚的嚴玉嬌,整個人氣得發抖,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今日她的所做所為等于把自己的路堵死,她的名聲連帶嚴明松的名聲全完了,還拖累了一堆和她交好的貴女,最后,她只能不負責任地選擇氣昏了過去,不用再面對這么多鄙夷的目光,一了百了。
珍饌點心坊開幕后,生意蒸蒸日上,而且京城里還多了一項北方沒有的項目,便是特別訂制的大型蛋糕。
白露不是沒想過在張平鎮的珍饌點心坊也推出大型蛋糕,但畢竟能買得起的家中都要有點財力,張平鎮一帶能奢侈至此的富戶并不多,再加上官道上的客人有大半都是商戶旅客,不太會有訂制的需求。
但天京就不同了,什么沒有有錢人最多,開幕時推出來的那個奶油蛋糕氣勢驚人,造型精美,美味更是絕倫,撲鼻的甜香足以令人神魂顛倒,所以在白露說明這蛋糕可用在壽宴上或滿月宴等場合,訂購的人便絡驛不絕,甚至京里文人雅士舉辦較大型的詩會文會,或高門女眷的小宴,都不乏向珍饌點心坊訂個大蛋糕的。
珍饌點心坊的各式甜點受到皇室至平民各階層的喜愛,連帶的來自張平鎮的奶制品也賣得不錯,所以白露飛鴿傳書讓張平鎮的牧場擴編,作坊又加了一座,那里的百姓現在豐衣足食,這種效應甚至影響到了周圍城鎮。
比如宣鎮,以前都是張平的百姓千里迢迢到宣鎮尋工作,現在可是宣鎮的百姓靠關系也想擠進張平鎮的作坊里謀職。
不過這一切榮景,在朱慶的十五萬大軍來到北方時便稍稍黯淡了。
那十五萬大軍是由京軍指揮使于沖所帶領,又有皇帝鎮場,來到他們看來仍是貧窮落后的張平鎮時自然目中無人,更不可能受劉達等副將的約束,根本不把當地守軍看在眼里。
雖說他們自帶輜重,不過干饃饅頭啃久了也會想換個口味,仗著軍隊的威勢,有的軍人居然強搶百姓家的牛羊宰殺為糧,幸好牧場離得遠,在出了張平鎮的另一面,否則也逃不過魔掌。
而百姓種的莊稼水果更是全被那些軍人禍害了,雖然葡萄早就采收下來,按白露留下的方子制成了酒與果脯,都還不能食用,西瓜則是前幾個月剛采,新苗尚未種下,其余的粗糧或冬日蔬菜卻被搶個精光,一時間民怨四起。
劉達等人見機,馬上降低作坊的生產,將此事回報到京里給左安陽,幸虧白露先前乳酪存了不少,尚能應付點心坊的營運,可是對于北伐的京師大軍如此擾民,感到萬分不以為然。
聽著白露為百姓抱不平,左安陽毫不猶豫地說著大逆不道的話,「不聽從劉達他們當地守軍的建議,惹得百姓怨聲載道,京師那群烏合之眾很快就會自食其果了。」
反之,天京有了珍饌點心坊的龐大收入,稍稍充實了國庫,太子朱得時施政也得心應手許多,至少那些想趁機生點事的官員們都找不到由頭。
比如南方湖廣需興建水利一事,原本經費不足停工了,朱得時上位后居然很快地撥下官銀要求復工,以因應雨季,又如山西尋到了幾處鐵礦山,原本缺銀無力開挖,監于北方戰事頻仍,朱得時同樣撥下了款項,要求盡速開工。
每個人都心知肚明那些銀錢來自哪里,所以珍饌點心坊反而更加吃立不搖,根本不敢有人打歪腦筋,否則等于直接杠上太子了。
十五萬京師大軍于北方駐紮半個月后主動攻打了韃子,起初似乎勢如破竹,打得韃子節節敗退,京師不斷收到捷報,但在十五萬大軍出了外長城后,天氣驟寒,原本軍隊就有些水土不服,在這冰天雪地的情況下,戰力更直接降了一半,而韃子早在關外大草原上做好準備,趁著月黑風高,韃子忽而分為多股人馬,沖殺京師大軍的營帳,彼時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此役大敗,十五萬京師大軍剩不到五萬,倉皇退回長城之中,不僅領軍將領全數戰死,于沖直接被斬殺在帳中,連自己的刀都沒能摸到,而朱慶更是直接被擄走,成為階下囚。
此事傳回京中,引起朝廷一陣動蕩,國不可一日無君,一時間人心惶惶,那些平時在金鑾殿上俐牙利齒的權臣,這會兒全都閉上了嘴。
幸虧朱得時與左安陽心中早有準備,雖然皇帝被抓出乎他們意料,但他們的反應一樣明快,在收到皇帝被擄的消息后,朱得時當機立斷地直接下令逮捕力主皇帝親征的嚴明松等幾人,同時起用忠義侯左安陽,授鎮北大將軍職,率七萬大軍赴邊關救援皇帝。
太子命令一下,忠義侯府馬上動了起來,左安陽回府整裝待發,白露自然是隨行,反正京里的生意已經穩定,有太子妃暗地看著不會出錯,制作甜點的部分也有信任的學徒能頂上,她還留了幾個方子,能每隔一月推出一兩樣新品。
一日之內就要出發,左安陽一切準備就緒,帶著白露去與徐氏告別時,意外看到徐氏身邊擺著個包袱,頭發如往常般梳了個一絲不茍的髻,但平時插著的黃玉簪卻是取了下來,綢緞的長襖子也換成棉襖,小黑則是站在她肩膀上。
「娘,我們這就要啟程了……」左安陽才開了個頭就被打斷。
「我也去!剐焓蠑蒯斀罔F地道,目光沒有一絲波動。
「娘,你要去?」左安陽很是錯愕。
「怎么,她去得,我去不得?」徐氏瞥了眼同樣驚訝的白露。
左安陽苦笑,自家這兩個女人,還真是各有個性。
他苦口婆心地勸說:「孩兒此行是去打仗,邊關只怕危險,白露已經習慣那里的生活,要跟也就算了,但娘親何必受這苦?如今天寒地凍,咱們急著趕路,過年恐怕都要在路上過了,旅途必然艱辛,加上張平鎮偏遠貧瘠,吃住都沒有京城妥貼,我怕娘不適應!
徐氏淡淡地道:「就是知道此行危險,我才要去。」
左安陽還兀自一頭霧水,白露卻是聽懂了。
皇帝被韃子擄去,消息不只震驚朝廷,百姓亦是風聲鶴唳,不知把韃子說得如何兇殘,士氣已然低迷,中間還夾雜了皇帝在敵手的因素,危險要比以住的戰役都要高出許多,伯母這是希望陪在兒子身邊,即使有個萬一,她也不會是最后才知道消息的那個人……甚至說不定以伯母的烈性子,左安陽要真怎么了,她也會跟著慷慨就義。
「再說……」徐氏深深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倆口,除去身分地位的差異,這男子俊朗挺拔,女子嬌俏柔美,實是郎才女貌!敢悄銈儍蓚在邊關成親了,我這親娘不在,成何體統?」
萬一兒子回不來,那左家就斷根了,自己不能冒這個險,最好是在兒子出征之前辦了親事讓他留后。
可是成親這件事并不容易,若是自家兒子能篤定戰勝歸來,自然是京城各家貴女搶著嫁的香脖餑,但現實是他前途未卜,不可能有人愿意嫁給他。
在這個關頭,唯一最適合兒子也會欣然接受的就是白露了。
她雖然對白露的來歷不明仍有些在意,但白露性子外柔內剛,處事有手腕、腦袋清楚,背得起重擔,長得也標致,硬要雞蛋里挑骨頭實在也挑不出多少。
徐氏心中已默默接受白露做她的兒媳婦,這還是第一次透出口風,左安陽聽出端倪,立刻驚喜地睜大了眼。
「娘,你說真的?」左安陽開心地摟住了白露的肩,「白露,我們成功了!」
白露還沒能反應過來,小黑卻搶在左安陽前頭呀呀叫道:「男女授受不親,禮也!」徐氏的眼刀馬上射向兒子,左安陽只能訕訕收手,惡狠狠地瞪了小黑一眼。
然而這一鬧也讓左安陽冷靜了些,又想再勸徐氏別一起去。
「不過娘,就算有諸多考量,可張平鎮那兒是真的很苦,我不希望你……」左安陽話才說半截,小黑又打斷了他。
「你個殺千刀的,老娘的話你聽不懂?叫你做什么你就做,瞻前顧后的連頭驢都不如。」
左安陽傻眼地指著自己,連頭驢都不如?
想不到徐氏居然緩緩地點頭,還神色從容地喝了口茶,養只聰明的鳥就是省事,連罵兒子都不需要自己來。
做兒子的不能跟娘親爭辯,左安陽只好把怒氣轉向小黑,「你這只傻鳥,我在和我娘說話,你插什么嘴?」
左安陽刻意兇惡地朝小黑揮了揮拳,小黑以為左安陽要打它,居然嚇飛到了屋梁上,邊飛還邊用女人的聲音嬌滴滴地控訴。
「老爺不要!你那么粗魯人家會痛的……」
徐氏一口茶差點噴出來,白露則是哭笑不得地看著左安陽再一次敗在小黑手上。
對于徐氏要同行的事情左安陽始終抓不住重點,白露知道是自己該表態的時候了。
「張平路遠,老夫人既然愿去,沿途正好教導我各種道理,有老夫人在身側提點,是白露之幸!拱茁栋档靥吡俗蟀碴栆荒_。
「可是……」左安陽仍然不舍老母長途跋陟,尤其邊關現在可不太平。
「我會照顧好老夫人的,你就算不相信那些服侍的人,也該相信我!拱茁短嵝阎。「全家能團聚,比什么都重要!
她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立即讓左安陽明白了,其實徐氏要的只是團聚兩字。
且不說他此行有多危險,他以后駐北地也不知要花幾年才能回京,難道真的一直母子長年分離下去,永不聚首?若真的連他成親娘親都沒能趕上,那絕對是遺憾中的遺憾。
左安陽暗自感激地看了白露一眼,接著上前對徐氏一拜,「娘,是兒子錯了,就辛苦娘與兒子同行,無論如何,兒子都會保護娘的周全!
徐氏微微點頭,看著并立的左安陽與白露,難得滿意地微揚了唇角,只不過這滿意是針對左安陽多些,還是針對白露多些,便不得而知了。
七萬大軍由居庸關出,經懷來、宣鎮至張平,不出左安陽意料的,才剛過了關隘,徐氏便病倒了,鎮日昏昏沉沉,時而發燒時而咳嗽,簡直愁死了左安陽。
于是白露親手接過了服侍徐氏的任務,讓左安陽無后顧之憂。
原來,徐氏還是低估了北方的寒冷,帶的衣服不夠暖和,路上又逞強不說,所以病倒了,幸而白露早早備了皮裘,兔毛內里的手套與襪子,溫暖的湯婆子全堆在徐氏身旁,身上也抱著一個,勉強讓昏睡在在馬車里的徐氏不那么畏寒,至少不再發抖了。
馬車上有著紅泥小火爐,徐氏的三餐膳食全由白露安排,她聽從隨軍大夫的指示,變花樣做著適合病人的膳食,親自喂食,先維持住徐氏的體力,再用藥徐徐醫治。
這段時日徐氏只張開眼看了她幾次,經常都在昏睡,不過當軍隊過了懷來,徐氏的臉色稍微恢復了點血色,白露也才松了口氣。
這陣子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擔心,徐氏若是出一點事,左安陽必然自責難過,在黎民百姓的希望全放在他身上的時候,他不能有絲毫的自我懷疑或意志消沉。
再者徐氏為了兒子苦撐,也讓白露極為感動,這是母親對兒子最深沉的愛,雖然徐氏從來不說,不過即使在半夢半醒中,徐氏也不會拒絕喝那苦澀至極的藥,也不曾抱怨一聲痛苦,這樣的母親,白露如何不敬佩?
這一日正好是除夕,馬車進了宣鎮,在驛站停了一宿,左安陽安排了全軍一人多分一碗肉湯,權當年夜飯,他自己也坐在大軍之中,與軍隊同甘共苦,度過這個克難的除夕夜。
至于他的家眷,雖說徐氏這陣子已好了許多,左安陽也不敢讓她勞累,仍是讓她先在房里歇了,白露則睡在她身邊不遠的小榻上。半夜突然喉嚨發癢,徐氏劇烈地咳了幾聲,掙扎著由床上坐起,正想喚丫頭,卻發現一杯溫度適中的熱水已放到她口邊。
徐氏接過茶杯啜了一口,等油燈燃起才轉頭想看是哪個伶俐的丫頭,想不到入目的是白露,她披著外衣,點完燈后又來到床沿坐下,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
「呼,幸好沒再燒了!老夫人,大夫說沒有再燒的話,再兩天就能大好了。」白露吐了口大氣。
徐氏喝了水覺得好多了,方才開口,「怎么是你?」她自是知道自己病倒后都是白露在照顧她,但沒想到都到了驛站,卻仍是白露隨侍左右。
「老夫人從京里帶來那些丫頭,對這里的天氣不太適應,讓她們好好歇著,免得也病倒了。我習慣了北方的氣候,還是由我親自看著比較適宜。」白露簡單答了,話里卻不居功。但徐氏如何不曉得白露花了多少心力在自己身上?
前陣子時昏時醒,只要張開眼必然是白露在身旁侍候著。這場大病按理說該是要了她半條老命,現在病情有顯著的好轉,她卻不覺得自己元氣減損了太多,頂多是比較沒精神,力氣少了些,這顯然是白露悉心照料的功勞。
徐氏雖然人前表現冷情冷性,但當別人真心待她時,她卻比誰都能感受到,并且為之動容,她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女子,眼前的白露與出京前比起來,下巴顯然尖了一點,眼眶下都有著隱隱的黑影了,這讓她心湖波動,再開口時難得地放柔了聲音。
「白露丫頭,你都瘦了一圈,陽兒還不得埋怨死我。」
白露卻是不以為意,她是真心覺得這些是她該做的!咐戏蛉四芸煨┖闷饋恚髮④娋烷_心了,豈會埋怨呢?」
「你倒是會說話!剐焓隙啻蛄苛税茁兑谎,這次的重點卻放在她的美貌,美人兒在昏暗不明的燈光下更顯溫婉柔美,身姿裊裊婷婷,難怪迷得她兒子不能自已,又有美貌又有才能,現在看起來配上她那傻兒子,當真一點也沒高攀。
眼下氣氛正好,徐氏遂直問道:「我一直在想,能把京城珍饌點心坊么大生意擔起來的女子,不會是個柔弱的,先前你剛入府時,在我面前說陽兒脅迫你那些話,是騙我的吧?」
白露被她噎了一下,隨即笑了開來,坦白吐露,「……老夫人見諒,我是怕被老夫人趕出去才那般說的,不過倒也不完全是拐騙老夫人,我在知道大將軍有婚約在身時,的確動過離開他的念頭,而他也是真的用五百兩逼迫我留在他身邊!
「五百兩……我不信你這丫頭還不出來!拐漯傸c心坊門庭若市的盛況可不是假的,身為主事者的白露又能窮到哪里去?聽說她在張平鎮還有作坊什么的,說是日進斗金也不為過,但她卻始終不還清這筆錢,背后的原因也只有她那傻兒子沒想到。
白露只是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徐氏心如明鏡,又問道:「那后來他回京,你怎么又愿意跟著他入府了?」
「因為我知道了嚴明松的為人啊!如果老夫人真像大將軍說的那般嚴謹守禮,那嚴家人的嘴臉一旦落入老夫人眼里,相信大將軍的那樁婚約應該很快就會不算數了。再者,先前會定下婚約,那是大將軍不知道,但后來他都回京了,我想他不可能讓這種事情再重演一次。既然我們之間的阻礙不存在了,我若堅持離開他,只是徒然讓彼此痛苦,我為何要那般矯揉做作?」白露答得很坦然,因為她不覺得自己這般的心思有什么好隱瞞的。
「嚴謹守禮?他是說我這老太婆不通情理吧!像這回堅持與你們北行,我知道是為難了陽兒,但也只有面對視為親人的人,才會提些非分的要求不是?」瞧她那么篤定,徐氏似笑非笑地道:「你有沒有想過,在京里很多時候他是身不由己的,萬一他真的娶了別人怎么辦?」
「那就真的離開他好啦!便如老夫人所說,五百兩雖然多,要還似乎也不是很難!拱茁缎Φ脿N爛,似乎真沒被這問題給困擾過。「至于痛苦,那總有過去的一天。不過大將軍對我的心意我明白,所以我從來不做這么壞的假設,否則不是辜負了他?」
最后這一句話,大大取悅了徐氏,她幾乎都想不起來先前自己對白露心懷偏見時是有多么連見都不想見這丫頭了。
「我看過太多自認明理的大家閨秀面對情之一字時都落入了鉆牛角尖的情況,你倒是個通透的,敢愛敢恨,還挺對我這老太婆的胃口!
「老夫人謬贊了。」聊了也好一陣子,白露摸了摸徐氏的手,發現有些冰涼了,連忙說道:「與老夫人聊天我實在歡喜,可惜明日一早便要上路,我可不敢害老夫人明天沒精神,不如老夫人就此歇下吧?」
徐氏知道她的擔心,自己也不想病情又出了什么岔子影響旁人,遂點了點頭,在白露的服侍下躺好,蓋上了棉被。
在白露就要將油燈熄滅時,外頭響起一陣鞭炮的聲音,徐氏聽著突然開口,「丫頭,今兒個是除夕吧?」
「是啊。」
「明天早上,包個餃子給我老婆子吃吃吧,要白菜豬肉摻著蔥花的內餡。」
白露怔了一怔,隨即一笑,「好的,老夫人。」
也只有面對視為親人的人,才會提些非分的要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