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京城新一波變動又起。
定疆侯正妻汪氏下藥謀害妾室,致其無法再懷孕,按照律法,降其為妾,又謀害世子子嗣,再降為賤籍,侯府當然不能容許一個賤籍妾室,定疆侯大手一揮,休了,汪氏父親也因為科考作弊之事被免官革職。
蘇可兒已懷有敬王爺孩子,免入大牢,目前在思過房待產(chǎn),等生完孩子再入大牢,謀害侯府世子,監(jiān)禁終生,其弟有作弊意圖,摘除考試資格,蘇家三代不得入仕。
吳婉儀明知庶妹已失清白,卻還設(shè)計嫁人,降其為良人,雙生女兒交由王妃撫養(yǎng),沒王妃同意,不可擅見。
至于汪氏買通的宜室,則是收到了千兩賞銀跟自己的賣身契——原來她既然看出陸桐月很賢慧的給夏東雷找姨娘,后來自然也看出陸桐月不賢慧的不想找姨娘了,她年紀已大,主子不收的話便想出府嫁人,夏東雷給了她這份命令,要她被汪氏收買,而她也很順利的被收買了,把所知的回報,讓主子可以完整掌握時間。
等定疆侯退位,夏東雷接掌爵位時,宜室便帶著賞銀跟賣身契出府。
夏東雷成為家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嫡兄夏東于分出去,汪氏這些年對他母親做的事情,夏東于跟康氏沒有少摻和,以前他是庶弟,沒資格說話,現(xiàn)在他是家主,他不想看到這對夫妻,況且,誰知道這兩人住在侯府里會不會安分,與其去預防可能,不如把可能性拔除,他可沒有以德報怨的習慣,對于汪氏跟她教出來的孩子,以德報怨只是再給他們下手的機會罷了。
按照他的想法,把夫妻小孩全部往外一扔就行了,可對父親來說,夏東于依然是他的長子,就算不爭氣,就算丟臉,也是他的孩子,還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過日子,顧及父親想法,于是找了個好日子,他便命人把微光院全部的東西打包前往城南玉樹山莊,包含三房下人,另外給了十萬兩銀子作安家費。
饒姨娘他自然扣下來了,直接扔往田莊做苦力。
至于一年前還被京城人同情得要死的陸姨娘,這下可變成人人羨慕的對象,雖然是姨娘身分,但侯爺身邊沒別的女人,嫡兄夫妻已經(jīng)分家去了別院,上頭只有梅夫人一個親婆婆,又是個好相處的,老侯爺?shù)钠渌鼛追恳棠镆矝]人會來挑釁她,公主都病了四五年了,看來也是好不了,那她跟主母有什么兩樣。
想起定疆侯府的俸銀,田地,產(chǎn)租,那銀子肯定跟下雨一樣,嘩啦啦的掉下來,而現(xiàn)在給這些銀子算帳的,不就是陸家七姑娘嘛。
這不是好命,這是非常好命,有本事的男人,花不完的銀子,好相處的公婆,全部出嫁的小姑,所有年輕少婦夢寐以求的婚姻生活就是這樣了。
陸七姑娘的人生簡直是否極泰來的極致演繹。
而這羨慕在傳出她一舉得男之后到了最高點,嫁了個世子,生了小世子,這女人的命還能再更好一點嗎?
當然,人一好命,絕品親戚就多了。
過年前,一個三十余歲的婦人在侯府大門前的石階上哭泣,說想見女兒,可女兒卻不見她,居然是陸姨娘的親生母親朱氏。
路人相詢,朱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女兒自從進了富貴門,就再也不肯見她這丫頭出身的母親,只是身為人母,又怎么能輕易割舍下懷胎十月的孩子,還是想來見上一見。
想不到陸姨娘如此不孝,如此狠心,如此勢利!
可沒多久,一次秋宴上,眾人聽歐陽家四少奶奶王氏說起當年自己如何讓奶娘偷拿了二十兩銀子給陸姨娘之事,又傻眼了,母親說女兒嫌貧愛富,密友說朱氏克扣嫁妝銀,讓陸姨娘只以三十兩銀子出門子,到底信誰。科赡翘礻懱眢w不大好沒出門,赴宴的幾位少奶奶又怎好說這種事情,于是眾人只能默默把好奇放在心中,期待賞月宴會來臨,陸太太身體好些,可以當面問問。
這時候,陸三爺出來了,拿著板子上這已分家六弟的門,打了他一頓,說若以后再上賭坊寫欠款,別再說自己是陸家人,還有,既然已經(jīng)跟勇國公府的姑娘和離,就別再去打擾人家,人家爹娘都告到本家來了——喲,這看來是兒子迷上賭錢,不但把妻子氣走,還把錢花完,沒錢了,所以想找女兒要錢吧。
陸三爺臨走前把勇國公府姑娘生的女兒抱走了,家里都窮到?jīng)]下人,怎么照顧孩子。
朱氏大哭大喊,都是那死丫頭,明明有錢也不拿出來幫幫她弟弟,送那些米菜來又要干么。
陸三爺冷笑道:“要錢時記得她是女兒了,怎么打她餓她時沒想到這點呢,嫌她送米送菜,要不是七妹命人每隔幾日送糧食過來,你們早餓死了!”
沒多久,朱氏不死心,再度上定疆侯府門前哭鬧,卻見一丫頭出來,敲鑼打鼓要大家看,等旁邊圍了一圈人,才端出一個托盤,上面十色點心,“既然是陸姨娘的母親,那么,這十種點心中,姨娘最愛哪一道,最討厭哪一道,還請大娘告知,答對了,便請進府!
朱氏自然是都沒答對,圍觀眾人一看,哎呦,哪來的親娘啊,連自己閨女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都不知道,這樣還要上門討銀子,好不要臉。
外頭風風雨雨沒停過,當事人卻是不怎么知道,一來,兒子還小,正當黏人時候,一刻看不到她就哇哇大哭,陸桐月怎么舍得寶貝兒子哭泣,自然整天帶在身邊,宴會有什么好去的,所有人加起來也沒兒子吐個口水泡泡可愛,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她可以看一整天都不煩。
二來,她又懷孕了,這次更厲害,一診出來就是四個多月,她還以為天冷吃多變胖了,后來連他也覺得怪怪的,趕緊找了大夫過來,沒想到是小人駕到。
這次夏東雷比較有經(jīng)驗了,沒有像上次那樣明明慌張卻又故作鎮(zhèn)定的問端木大夫要怎么辦,但在知道孩子已經(jīng)四個多月時,還是嚇了他一跳就是。
陸桐月睡得迷迷糊糊的,隱隱聽到窗外傳來聲音。
“見過侯爺!
“陸姨娘呢?”
“在午睡!
嚇,怎么這時候回來了,陸桐月知道自己該起來,但她完全起不來,除了她很困之外,已經(jīng)兩歲的平兒窩在她懷里睡得很熟,兒子睡覺的樣子真是世界第一可愛,她不想吵醒他。
于是,當夏東雷進入內(nèi)室時,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躺在美人榻上的樣子,小的睡得小鼻子一動一動的,說不出可愛,大的對他微笑,眼睛睜著,但就是一臉很愛睡。
男人坐在榻旁,摸摸兒子柔軟的短發(fā),小家伙皺了皺鼻子,扭了扭,沒醒。
大的勉強撐著,“今日不是要上太子府嗎?”
這兩年,夏東雷的政治關(guān)系發(fā)展得相當不錯,跟隨緣派的老侯爺不一樣,他是積極派的,很快的融入了太子那邊的勢力。
“要,不過路上看見了個東西,想先拿來給你!蹦腥嗣亩亲,笑著從身后取出一只銀盒子。
陸桐月狐疑的接過那只大概手掌大小的東西,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朵白色的桐花。
居然已經(jīng)到桐花開的季節(jié)了,真漂亮。
女人笑咪咪,“怎么會想到拿回來給我?”
夏東雷不是那種會送禮物給女人的人,他通常都是一個禮單丟過來,然后她有空再去倉庫點,收到這種小東西還真是第一次,好喜歡。
“你叫桐月,那肯定不會是合八字時寫的四月十日生,到底是三月幾日生的,只怕也沒人知道了,今天是三月十五,以后這天,就當成你的生日吧!
陸桐月突然間睡意全沒了——在陸家,女孩子生辰永遠不重要,連名字都懶得取,除了嫡出之外都照月份排,五姊是二月生的,叫麗月,沒想到六姊也是二月,就叫如月。
她是三月出生,所以叫桐月,但生辰到底怎么記成了四月十日,沒人知道,她自然不敢問的,女孩子家,一點都不重要,有什么好問。
他居然會想到這個,她從來都沒說過的……
女人眼睛瞬間覺得濕濕的,男人笑著戳了戳她的額頭,“這樣就高興了?”
奇怪的女人,收到禮單時會高興,但也沒哭過,一小朵桐花倒是讓她一副要哭鼻子的樣子,但——這樣真好。
有這奇怪的丫頭,他不需要別的女人了。
若她不能生,他或許會考慮再納妾室,但他已經(jīng)有兒子了,她肚子里還有一個,完全沒有再納的必要了。
兩個人,這樣多好。
男人輕輕摸著她的肚子,表情十分柔和,“睡吧,等你睡著,我再出門!
她懷孕到這時期會特別困,端木大夫說,每個孕婦狀況不同,主要還是以陸姨娘身子舒服為主。
女人把銀盒子放在枕邊,伸手握住他,“怎么會想到這個?”這算生辰禮物。
男人沒說——怎么可能告訴她,那日隔著屏風聽她大吼什么上官少俠給吉姑娘送生辰禮物那邊實在太感動了之類,為了要知道上官少俠如何讓吉姑娘感動,他把那本《春江定情》給看完了,吉姑娘小名桃花,收到了一枝桃花。
女孩子家原來喜歡人家記得自己生日啊,這不難,她的生日跟名字對不上,那他幫她定下吧。
看見銀盒中的桐花,她果然很高興,看來他要找時間把那些藏在箱子下的話本都看一遍才對。
“快說,你怎么會想到這個的?”
“快睡!
“說啦——”
“睡!
對看一下,女人敗下陣來,好,我睡。
睡有什么難的,八九個月時,她每天都很能睡。
閉上眼睛,感覺到男人還在摸著自己的肚子,輕輕的,在肚皮上摸著一圈又一圈——當初被皇后指婚為妾,天下人都說她可憐,只有她自己不那樣認為,當然沒有什么確切證據(jù)可以參考,只是既然無法改變,就只能讓自己接受現(xiàn)實,幸好,命運總算站在她這邊一次。
想起銀盒子中的桐花,心里滿滿都是感動。
奉茶那日初見面,當時只覺得他好看,還真沒想過自己有天會喜歡上他,嫉妒,煩惱,想到朝陽院可能有別的女人,想到都覺得肚子痛。
更沒想到的是,他也喜歡自己,不是后宅對象,是真的把她當成一個女子般的喜歡。
秋天確診懷孕,她很開心,他當然也是。
孩子在夏天出生,她從下午生到子時,生完只覺得全身脫力,他也不嫌產(chǎn)房臟,孩子一出來,立刻進來看她,雖然她話沒說兩句就歪頭睡著,但她記得他當時的眼神,她可以為了這種眼神繼續(xù)勇猛的生孩子。
千金為妾,何其有幸,與他為妾。
感覺到他俯身親了自己臉頰一下,又攏攏被子。
倦意來襲,在夏東雷撫摸肚子的感覺里,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