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燕甄即將啟程,跟隨老板往催花場學(xué)育種技術(shù)。
同事們得知她將老板也沒轍的心蘭養(yǎng)出花朵,不得不佩服她。
出發(fā)那天,李寶儀去莫燕甄房里找她。
李寶儀誠心祝福這個年輕女子。“我聽說天才的脾氣都是古怪的,說不定妳真的是養(yǎng)蘭天才……要好好努力!
“我知道!蹦嗾缑χ虬挛。
“這個……”李寶儀忽將拎著的包包放桌上。“給妳!
“這什么?”
“打開就知道了!
莫燕甄打開,是嶄新的筆記型計算機(jī)。
李寶儀抓抓頭發(fā),有些尷尬地說:“那個,妳也知道我當(dāng)?shù)觊L很忙的,這是之前員工尾牙我抽中的,反正用不到,留著又占空間,干脆給妳好了!彼浀媚嗾邕B個人計算機(jī)都沒有。
“這要給我?”莫燕甄很驚訝。
“嗯哼!痹鯓樱克@店長夠大氣吧?
“計算機(jī)看起來很好,但是……無緣無故送我這么好的東西,妳希望我回饋妳什么?”
“我希望妳回饋什么?”李寶儀跳起來罵!皧吙床怀鑫蚁霃膴吷砩系玫绞裁磫?我想得到妳高興的表情,讓妳開開心心地去山上的花場,因為妳看起來總是很憂郁。好吧,如果可能我還希望得到妳的友誼,這很難嗎?”
李寶儀用力摘下右耳助聽器!翱纯催@個,我一沒這個東西,就無法分辨聲音。妳知道我從小花多少時間克服聽障問題?包括外面那些人全都是,我們都搞不懂妳,妳聽得見,有手有腳健健康康,卻常常愁眉苦臉,要不就是跩兮兮耍冷漠。到底這世界欠妳什么?現(xiàn)在妳還能去我們夢想的催花場工作,跟老板學(xué)技術(shù),明明擁有比別人多了,為什么還處處防著別人?妳寫的蘭花文得到那么多愛花人肯定,妳到底還有什么不滿,我真是受夠妳了!”
李寶儀將計算機(jī)包收好,提了就往外走。
“不給我了?”莫燕甄拉住她衣角。
李寶儀停步,深吸口氣,轉(zhuǎn)身抓住她手,將計算機(jī)提袋塞入她掌心里。
“本來就是要給妳,是妳太機(jī)車了。干么?又不爽了?”
莫燕甄低著頭,拎著計算機(jī)包,淚潸潸。
“謝謝……”她眼淚不受控制,一直涌上來。她想到從前的自己,不也是像李寶儀這樣溫暖的人,樂于給予,不為什么,只為看見那人高興的模樣。直到她受傷害才變得怨天恨地,認(rèn)為自己太傻,變得憤世嫉俗。
沒想到,還是有人跟從前的莫燕甄一樣,總是熱烈的給予,不問為什么……當(dāng)她恨這世界是非不分,太不公平正義,可是對于天生聽障的那些人呢?他們應(yīng)該比她有更多埋怨,但他們活得樂觀開心,樂意付出。
我,到底算什么呢?
處心積慮想著要報復(fù),真的那么有意義,真可以帶來極大的快樂嗎?
并沒有。
莫燕甄覺得越來越累,一開始聽到高青梅苦苦拜托求饒,她覺得很爽。但慢慢的,這整個復(fù)仇游戲變得愚蠢,現(xiàn)在,高青梅的求饒只讓她厭惡,而且每日想著要讓高青梅難受的自己,也活得很疲累。
在李寶儀面前,莫燕甄覺得自己慚愧渺小。
并不是只有她傷痕累累,誰的人生沒有挫敗過?
譚真明也是,他不也風(fēng)風(fēng)雨雨走到這里?
當(dāng)她為過去痛苦呻吟怨憤,很多人已整裝待發(fā)去到一個嶄新世界,甚至是仇人高青梅都換了新名字有了新的人生。
我,到底在干么?我到底希望得到什么?最終我的人生想贏得什么?我的墓志銘寫著,這是個曾經(jīng)被摯友欺騙被情人拋棄,但最后終于復(fù)仇成功的女人。
然后呢?
多可悲。
莫燕甄的人生就這樣?復(fù)仇成功,四字完結(jié)?
莫燕甄氣餒,無限蒼涼。
傍晚,往阿里山上的山路,沿途夕陽染黃路面,兩邊青山綠樹連綿。譚真明將車窗開敞,迎進(jìn)清涼的風(fēng)。
莫燕甄坐在后座,“光明”陪在身旁,跟她搬到山上。
前座是譚真明跟郭雪貞。
出發(fā)前,譚真明是這么跟莫燕甄說的:“雪貞剛好放年假,順便跟上山休息幾天。”
郭雪貞忙著對她解釋:“因為還有兩個孩子櫻櫻跟德魯,他們父母雙亡住育幼院,晚上會來跟我們會合,他們很愛蘭花,又剛好放寒假所以……”
有這么剛好?莫燕甄感到好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郭雪貞是怕她有太多機(jī)會和譚真明獨處。
可憐的郭雪貞,莫燕甄看得出她暴瘦好幾公斤,氣色很差。
車子拐了幾處彎道,郭雪貞回頭對她說:“大概再半小時就到了……”
“哦?妳很了解這里嘛,常來?”莫燕甄報以嘲諷的笑。
“呃……只來過幾次!
“累了嗎?”譚真明從照后鏡看莫燕甄一眼,感覺她的口氣很沖。
“怎么會累,我興奮得很。”
譚真明笑了,莫燕甄氣惱!靶κ裁矗俊
“妳很興奮?可是妳的表情很難看,我以為妳暈車。”他問郭雪貞:“妳要不要睡一會?妳臉色很差,中午又沒吃什么!
“我沒事!睂こ5年P(guān)心,卻令郭雪貞很尷尬,因為感覺到后頭冰冷的注視。
真是夠了,譚真明關(guān)心女友,卻激怒莫燕甄。
他知道這女人多可惡嗎?
“郭小姐,聽說妳在慈善機(jī)構(gòu)做事,妳真有愛心,是什么樣的事件啟發(fā)了妳,讓妳這么樂于奉獻(xiàn)自己?”莫燕甄故意問。
“……就是……緣分吧。”
“雪貞一向很有愛心,她認(rèn)養(yǎng)很多孩子。”譚真明代她回答。
“是噢!蹦嗾缬樣樀匦。
郭雪貞尷尬地說:“這沒什么,譚真明雇用很多聾啞人士,他比我有愛心!
“看來這里只有我黑心!蹦嗾缋浜。
抵達(dá)目的地,是棟五層樓灰色磚砌的大別墅,周圍全是一塊塊方形花場。有的還覆蓋黑色網(wǎng)布。工作人員一見他們的車,就沖出來歡迎,幫忙提行李進(jìn)別墅。
十二月了,山上很冷。
莫燕甄只穿單薄的長T恤,一下車,打了一個冷顫。
郭雪貞看見了,脫下身上的絨毛外套,給她披上。
“我不冷!蹦嗾缤崎_。
“穿上吧,入夜后這里更冷。”
“我皮膚容易過敏,毛茸茸的衣服我受不了!
譚真明打開車子后座,丟了一件夾克給莫燕甄!斑@可以吧?”銀色夾克,剪裁大方。
莫燕甄故意瞄著郭雪貞說:“我穿你的夾克,郭小姐不會吃醋?”
譚真明生氣了,瞪住莫燕甄。
莫燕甄挺著身子,迎視他憤怒的眼睛。
郭雪貞笑盈盈拉莫燕甄離開!半x吃晚飯還有時間,我?guī)プ咦撸J(rèn)識環(huán)境!
“從這里看得到山下風(fēng)景,很美吧?”
高青梅帶燕甄走上山徑,又穿過一處竹林,來到山坡處講話。這時風(fēng)漸狂,天色由明轉(zhuǎn)暗,空氣布滿潮濕味。
“走吧,這樣跟妳散步,我覺得很惡心!蹦嗾鐩]心情欣賞風(fēng)景,她往前走幾步,站在山坡旁,將高青梅甩在身后。
高青梅顯然是有備而來。“妳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莫燕甄轉(zhuǎn)身瞪著她。“說什么?我跟妳沒話說,倒是跟譚真明有話講!惫室鈿馑。
“我以為妳會跟我說謝謝!备咔嗝氛f。
“什么?”莫燕甄愣住!拔腋鷬呏x謝?我跟在我心上砍好幾刀的妳說謝謝?!”這個高青梅語無倫次,終于被她逼瘋了嗎?
“莫燕甄……”高青梅往前站一步!白T真明跟我坦承他對妳動心,我知道我們早晚會因妳分手。”
莫燕甄表面鎮(zhèn)定,內(nèi)心震蕩得厲害。
她以為那天晚上,在表明身分之后,他沒有進(jìn)一步表示,是對她無動于衷。沒想到原來他也是有感覺的,甚至已跟高青梅坦白。
莫燕甄心中一陣喜悅。
但是,難道高青梅因此要她感激?
莫燕甄硬著口氣說:“本來就是我先認(rèn)識譚真明這個人,妳要我謝妳什么?”
“是,確實是妳先認(rèn)識他,從報章雜志,從電視媒體。妳崇拜他,他是妳的夢中情人,是妳憧憬的戀愛對象。但妳甘于平凡,妳不認(rèn)為妳可以追求到他,妳選擇和棠紹文建立平凡的家庭生活。”
“妳想說什么?要我謝什么?!”
“如果不是我打擊妳,妳會認(rèn)識到譚真明?妳會發(fā)揮才華得他賞識?甚至站在這個催花場,從事妳熱愛的工作?!妳的潛力若不是我高青梅,又怎么激發(fā)得出來?!”
“呴?呴?!”莫燕甄簡直快抓狂了,這話能聽嗎?“所以我家道中落,負(fù)債累累都要感謝妳嘍?妳要不要臉?”
“我不要臉,我本來對妳很慚愧,但妳一再地威脅我羞辱我,也讓我火大了!
“然后呢?”莫燕甄原本稍稍平息的怒火,此刻兇猛竄燒起來。
高青梅凜著面孔,跟她對峙!拔覅捑電吚鲜茄b著受害者的模樣,莫燕甄,我讓妳痛苦,沒錯,但妳也有收獲,妳現(xiàn)在過得很好,甚至未來還會跟夢中情人交往,妳對我還有什么好埋怨的,我只要求妳保留我最后的尊嚴(yán),我認(rèn)為這不過分!
“妳認(rèn)為這聽起來合理嗎?”
“很合理!
“好,合理是吧?”莫燕甄目光一凜!白尩谌齻人來評評理!
莫燕甄拿出手機(jī)撥打。
高青梅面色驟變。“妳打給誰?”
“譚真明,讓他過來聽聽看妳剛剛說的話,讓他看看妳有多無恥!”
“不要打!
莫燕甄不聽,按著電話號碼。
“我叫妳不要打!”高青梅突往前沖,將莫燕甄推向山坡。
莫燕甄尖叫,手機(jī)飛出去,人往山坡滾落……
高青梅看莫燕甄一路沖撞,最后卡在一株大榕樹的樹根處。
“好痛……”莫燕甄呻吟,身上都是擦傷,右踝劇痛。
天空打雷,烏云密布。
高青梅看著掙扎著想站起來的莫燕甄,看著她痛楚的表情。
“是妳自找的,是妳活該,是妳非要我這么做的!
高青梅往回跑,回到別墅,她面色驚惶,心跳如鼓。
“雪貞姨!”兩個孩子奔出來抱住她!拔覀兊葕叧燥垰G,譚叔叔買了好大的蛋糕請我們喔。”是育幼院的櫻櫻跟德魯。
“喔,你們到了?”
譚真明從屋里走出來!澳嗾缒?”
“哦?她說她想再散步一會,要我們別等她吃晚餐。”
“在打雷了,還散什么步!弊T真明拿出手機(jī),打給莫燕甄。
郭雪貞緊張地看著,眼神呆滯。直到這時,她仍恍惚,她剛剛真的把莫燕甄推下山了,她真的做了嗎?一切彷佛是夢。
譚真明關(guān)掉手機(jī)!捌婀,她不接電話!
“喔……應(yīng)該過一會就回來了吧?”
雷聲轟隆作響,兩個小孩抱頭竄,嚷著好可怕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