鉆戒,五十萬。
婚筵,訂了八十桌。
婚后住的新房,是耿家早就準備好要讓耿于介婚后搬進去的,光是裝潢就花了七百多萬。
未來的公公送一輛賓士車,說是給她代步,兩百五十萬。
男方給的聘金嘛,多得不好意思說了。
女方帶過去的嫁妝?就是她一箱又一箱的書。
以上,是她母親不斷在電話中或言談問向親友炫耀強調子一遍又一遍的、數字絲毫不差的內容。
確實,一切像是一場夢。
連看多了小說、深知幻想與現實差距有多大的涂茹,都不得不承認,這簡直像是灰姑娘遇上王子之后的劇情。
她有時會捏捏自己的大腿,測試看看會不會痛,會不會突然醒來。睜開眼睛,她還是那個最平凡的女孩,鬧鐘響了,該起床梳洗換衣服,準備去學校。
事實上,她根本不用去學校。那個寒假,涂茹就辭職了,專心準備結婚,做耿太太。
試婚紗的時候,涂茹在晶瑩明亮的穿衣鏡前不斷的回頭檢查,老覺得后面會破一個大洞。頻頻回首,簡直到神經質的地步。
“怎么了?”有力而溫暖的大掌按住她的肩,低沉的嗓音溫和地問:“有什么不對嗎?”
百忙之中,依然抽空陪涂茹試婚紗的耿于介低頭看著未婚妻。
端莊嫻雅的涂茹在白紗的襯托下,顯露出平常沒有的嫵媚。只是,她眉宇間始終有股說不出來的迷茫,好像對什么事情不確定似的。
涂茹的五官嚴格說來并不搶眼,可是,她的溫婉典雅,卻讓人移不開視線。
尤其,她右眼下方有一顆小小的痣,被白凈的膚色一襯,不知道為什么,從第一次見面,就緊緊抓住耿于介的視線。
他發現,自己居然有股奇怪的沖動想要靠過去,親吻那顆被笑稱是愛哭象征的小痣……
涂茹大概完全不知道他的綺念,否則,不會那樣仰著頭靜靜看他,毫無戒心。
“我只是怕……后面有什么不對,我看不見!蓖咳銘n心忡忡地回答。
耿于介失笑。他就是這樣被吸引的。
第一次見面,交談雖然不多,卻很容易便讓耿于介發現,涂茹不是需要人照顧的那種嬌弱女子,相反地,她總是在照顧人。
比如兩位媽媽級的長輩聊得開心,涂茹會輕聲請在桌旁干等多時的服務生等一下再過來。身為相親主角,也是她注意到兩位長輩的茶喝完了、冷了。點菜時,請其他人先點;上菜之后,還細心地幫只顧著講話的媽媽把菜夾到面前小盤中。
然后,耿于介漸漸知道了,這是她的個性。
涂茹好像不知道任性這兩個字怎么寫。交往以來,她一直配合耿于介忙得天昏地暗的時間表,毫無怨言,甚至還擔心他的身體,擔心她給他帶來負擔,貼心溫婉得令人心疼。
怎么會擔心這么多事情?年輕女孩子不該是這樣的。
耿于介忍不住,伸手撫過涂茹彎彎的秀眉!昂竺鏇]什么不對。禮服做得很好,你穿起來很漂亮。”
涂茹眨眨眼,神情有些困惑。
不是她不相信耿于介,而是,耿家的男人一個比一個英俊。自知長相平凡的自己被他這樣夸獎時,涂茹總覺得……有些詭異。
耿于介修長的手指輕輕從柳眉滑過,來到她的眼角,指尖在那顆逗人的小痣附近戀戀地游移。
雖然身旁還有婚紗店的店員、小姐來來去去,耿于介也只是伸手輕觸她的眼角而已,氣氛卻親昵曖昧得令人心跳加速。
涂茹體溫慢慢在升高,尤其是臉蛋!澳恪
嗶──
才開口,涂茹馬上被呼叫器的聲響嚇得差點跳起來。
不只她,店中其他的人也都吃了一驚,紛紛轉頭尋找聲響的來源。
耿于介從口袋中摸出呼叫器,端詳了幾秒鐘,關掉,塞回口袋里。
“我打個電話!惫⒂诮楸傅乜戳送咳阋谎,涂茹點點頭,他便拿著手機大步走出門外去了。
“現在還有人用呼叫器哦?不是都用手機了?”負責服務他們的店員走了過來,有點困惑地問。
“醫院怕電訊干擾儀器,所以盡量不用一般行動電話。”涂茹輕聲解釋!凹由锨耙魂囎覲HS的系統出問題,所以才暫時改用呼叫器!
不料這樣的輕描淡寫還是讓店員興奮地睜大眼睛!搬t院?涂小姐,你先生是醫生呀?大家之前都在猜他是什么職業耶!長得這么帥,我們本來以為不是模特兒就是演員!”
涂茹苦笑。她覺得耿于介身上根本沒有明星那種華麗的氣質?墒,看他的長相……涂茹實在不能怪小姐們這樣猜測。
“真的是醫生。吭瓉磲t生也有帥的,我去看病都只看到丑丑的、胖胖的戴眼鏡的那種土醫生!
醫生當然也有好看的,耿家就有好幾個,還有老有少。而她,居然要成為耿家的一份子了……
真的不是夢嗎?涂茹忍不住又回頭,憂慮地看看禮服后面有沒有突然裂開一個大洞。
她的憂慮一直持續到婚禮當天。就連之前在結婚證書上蓋印時,她都還沒有真的要結婚的感覺。
拜別父母時,通常雙方都會灑下幾滴不舍的眼淚;不過,涂茹卻覺得,她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如此心花怒放的模樣,根本半滴眼淚也不見。而她,則是緊張到哭不出來。
白緞手套里,她的手心一直冒著冷汗。整天像是個洋娃娃般被擺布來擺布去,她連想回頭檢查一直困擾著她、禮服裙擺上想像中的大洞,都沒辦法。
“姊,你不要一直轉頭啦,頭發會亂。”身為伴娘的涂芬不滿地在她耳邊叮嚀著!斑有,不要咬嘴唇,口紅會掉!
在耿于介挽著她要走進禮堂時,她發現自己在輕輕顫抖。
“不要怕!惫⒂诮榈吐曉谒呎f,嗓音沉穩有力!澳愕亩Y服沒有洞。真的,我保證。”
只有他知道她略帶神經質的緊張是為了什么。只有他懂。只有他注意到。
就這樣,簡單一句話,讓涂茹的心定了下來。
沒有問題的,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婚后,他們沒有去度蜜月。原因很簡單,耿于介沒有空,挪不出假。
其實涂茹并沒有意見。老實說,她不覺得哪個飯店會比耿家舒服。
什么都是新的,舒適豪華到極點。打掃、洗衣,甚至煮飯這些事情,有雇一位鐘點女傭幫忙,不用她動手。涂茹覺得自己就像在度一個長長的假,她只需要專心適應“耿太太”這個新身份。
“今天在家還好嗎?”耿于介每天都會這樣問。
被問話的時候,她通常是被擁在一個堅實又溫柔的懷抱里,涂茹的輕喘總還沒有平息,回答帶著纏綿之后的沙啞,和一絲始終不褪的羞澀!班,還好!
“那就好!
她貼在他光裸的胸膛,靜靜聽著他低沉嗓音和猛烈的心跳。
那么篤定而沉穩的男人,竟有這樣狂野的心跳頻率。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跟一個男人如此親密地交纏,讓他毫無保留地勾引出自己的熱情,暫時忘卻一切,連羞澀靦腆都被拋在腦后。
纏綿之后,當他性感的喘息慢慢平緩時,火一般的赧意就會排山倒海般地淹沒她,染遍她的全身,燒得熱燙燙的,久久不褪。
像在喝酒,溫順好入口,卻后勁十足的烈酒。
“我們學校學務主任今天打電話來,說有個代課的缺,問我要不要去!本胍怅囮囈u來,她在他懷中打個呵欠,輕聲說著。
擁著她的懷抱卻僵了僵。
“你想回去上班?”耿于介低頭問,眉頭微微皺起。
“嗯。反正我在家里也沒事。他們臨時找不到代課的人,所以我就答應了。”涂茹已經閉上眼了。她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
耿于介不答腔,只是低頭看著懷中人兒。
臉蛋還殘留著剛剛激情之后的酡紅,那雙笑起來彎彎的眼睛閉上了,合攏的長睫下,一顆小小的淚痣似乎在勾引他。
仿佛火燒般的焦灼煩躁,突然充斥他的胸口,他深呼吸,然后……
涂茹長睫陡然掀開,訝異瞪視俯近的俊臉。“你……明天不是要早起?”
他吻上她的眼角,大掌溜到她頸后,扣住她的頭,不讓她退縮。薄唇游移著,一個熱烈的吻重新貼上她,深濃得讓她無法思考,腦袋成了一鍋漿糊。
才剛剛平息的騷動又開始翻騰,情潮洶涌,她只能柔順承受。
只是這一次,他強勢而激烈,仿佛要把她整個人壓碎、融化;鑱y中,涂茹只看見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眸色深黯,好像壓抑著什么似的。
她真的不習慣這一切。在黑暗中,舒適貴氣的大床上,她幾乎無法相信,那輕輕吟哦喘息、被引導著羞怯生澀回應的女子,竟是自己。
她需要回到熟悉的環境,以平衡那種恍惚如夢的古怪感受。
這也是為什么她一聽到教務主任打電話來詢問,就連商量也沒商量的,便答應下來的原因。
之后,涂茹在余韻中漂蕩著。那種全身軟弱無力,卻又疲倦得極甜美的感受,讓她的眼皮越來越重,終于睜不開,跌入夢中。
她實在是累了。這一睡,就扎扎實實睡到早上快十點,鐘點女傭在樓下開門進來時,她才悠悠醒轉。身旁空蕩蕩的,她連耿于介什么時候起床出門,都完全無所覺。
這對一向淺眠又習慣早起的涂茹而言,實在是很罕見的事情,當然,她也知道為什么。想到那個“原因”,涂茹的臉頰又火燙燙的燒起來。
其實,也有部分原因是耿于介刻意放輕了手腳,不愿吵醒她的。只是,這個部分,她就不知道了。
她也不知道耿于介清晨整理好準備出門之際,還在床前流連了片刻,眼光繞在那睡得正熟的鵝蛋臉上,舍不得離去。
然而今天是醫院排定的開刀日,他從早到晚都排了刀,即使是新婚燕爾,也沒有什么特權,還是得拋下嬌妻,準時進開刀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