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
芍儀宮。
楚非邊幫皇后娘娘把脈,邊聽她說著!赋蠓,你可還記得前些日子本宮想撮合玉寧公主和公孫大人之事?」
楚非一愣,心里訝異著皇后怎么會突然提起此事。
「微臣記得!顾陲椙榫w,假裝回答得很平靜。
「前些日子本宮上皇太后那邊去,聽見皇太后提說,她要請皇上把玉寧公主賜婚給御史大人,本宮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月下老人當不成了!
楚非心喜,一方面是因為有情人終成眷屬,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下子皇后就不會想再撮合玉寧公主和公孫凜了。
她誠懇地說道:「玉寧公主與御史大人確實是郎才女貌,皇太后配得極相襯!
「是啊!」皇后懊惱地嘆了口氣!钙婀郑”緦m當初怎么沒有留意到御史大人呢?他和玉寧公主確實是很登對相配!
「娘娘您別惱了,現(xiàn)在您只管顧好身子才是,玉寧公主和御史大人成親是喜事,你懷有龍?zhí)ジ窍彩拢食镫p喜臨門是大大的好事哩!娘娘怎么還嘆氣呢?」
皇后聞言,朝楚非笑了笑!改阏f的是!
楚非替皇后把完脈后,站在皇后的身旁,恭敬地替皇后添了碗熱騰騰的粥,體貼地問道:「娘娘今天的胃口可好?」
「還是一樣,直想作嘔!够屎髱е鴿M足的笑靨摸上尚未隆起的腰腹!高@孩子真是的,才這么丁點兒大就會折騰人了,弄得本宮真不舒服!
「娘娘,這是懷胎初期會有的自然反應,這表示小太子將來一定很強壯好動!钩沁叞矒峄屎螅吋毿牡赜蒙茸犹嫠阎嘟o掮涼。
聽他這么一說,皇后娘娘開心地掩嘴輕笑,只要太子出世,她在皇上面前的地位便不會有所動搖了。
「娘娘,粥涼了,您多少吃一點,這是微臣吩咐御膳房特別熬的鱸魚粥喔,對您肚里的小太子很有益處的!钩怯懞玫囟松夏峭胫唷
「楚大夫,你說,你對本宮這么盡心盡力,本宮該怎么賞賜你呢?」
機會來了,她等的就是這一刻!
「娘娘,這是微臣本分內該做的事,照理說不敢要求賞賜,但是微臣實在有一事相求,斗膽請娘娘為微臣作主。」楚非跪了下來。
「哦?說來聽聽!
「娘娘,微臣想請求提早離宮。」她想離開皇宮,去做她一直以來想做的事。
「你要離宮?那本宮該怎么辦?」這些日子以來,皇后已經(jīng)習慣了楚非的照顧方式了。
「請娘娘放心,即使微臣不在了,也會把調理娘娘鳳體的藥方留下來給御藥坊。」
皇后看了楚非一眼!赋蠓,你若是不習慣宮里的生活,或是不習慣寄居在公孫大人的府里,本宮大可以請皇上在皇宮旁賞賜你一座府邸,你可以將家中老小全接來定居,不需要為此離宮的!
「娘娘,微臣想離宮并不是因為這些原因,其實……微臣是想去溫州!
「溫州?」皇后滿臉詫異!改闵夏莾喝プ鍪裁矗勘緦m聽皇上說,溫州正在鬧水患,也因為這緣故,導致那兒的居民百病叢生!
「就因為百病叢生,所以更需要微臣盡一點棉薄之力。」一直以來她就很清楚,自己所專精的不只是婦道人家的疾患而已,她絕對能造福更多為疾病所苦的人。
溫州是一個需要大夫救助的地方,也是一個可以讓她一展長才的地方,雖然有點危險,但是也比待在京城里好。在這兒,她若是一個不小心,露出女扮男裝的破綻,毀的可不單單只是她的一條小命而已,甚至還有可能累及到家人還有公孫凜一起送命。
楚非思前算后,衡量著留在京城與去溫州之間的利害關系,為了這件事,她的心里掙扎難熬,已經(jīng)好幾個夜里輾轉難眠了。
她想留下來守著他,但是又怕自己會害到他;想灑脫地和他道別,但是又怕分離的痛苦太難熬。
這些天楚非就這樣反反覆覆地拿不定主意,直到她聽說七天后,那些被點名指派的御醫(yī)和疏洪人員即將啟程,她才不得不把心一橫,瞞著公孫凜做了決定。
「本宮不答應,這事讓皇上派別的御醫(yī)前去就行了!够屎笮南,她曾聽皇上說過溫州那兒的疾病蔓延得很快,她看重楚非是個人才,又對她如此盡忠,不忍心讓他去冒險。
「娘娘,微臣拜托您了。懇求娘娘成全,幫微臣向皇上提起。」
「倘若皇上不應允呢?」
「娘娘,你現(xiàn)在懷有龍?zhí),母憑子貴,只要你開口,皇上一定會應允你的!
「這……」皇后思索了一下!溉绻钦媸悄闼谕,本宮便試試吧!但是本宮可不保證皇上會首肯。」
聽到皇后的承諾,楚非的心中踏實了不少,她知道自己去溫州義診的計劃就快要實現(xiàn)了。
只是,她要怎么對公孫凜開這個口呢?他恐怕會氣到掐了她吧?
而分離的苦又會有多難熬呢?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她撐得住嗎?
光只是想到兩人分開的那一刻,她就心痛得想落淚。
。
楚非無奈地看著坐在飯桌對面,一臉森冷孤絕、緊繃不語的公孫凜,心情沮喪地沈到了谷底。
公孫凜還在生她的氣嗎?
真是的!沒想到他拗起來也是這么令人頭痛!
她明白公孫凜是因為氣她的一意孤行而故意來個不理不睬。
當那天皇上的派令件送來時,她第一次感覺到公孫凜的肅殺之氣,他的怒眸一斂,像是發(fā)出懾人烈焰似地瞪著她,嚇得她真想直接消失算了,免得被他的怒火給燒得遍體鱗傷。
她還記得當公孫凜知道她私下請托皇后說服皇上派她去溫州的事情后,狂怒咆哮道:「我不接受你的道別!」
自那之后,他雖然還是對她照顧有加,但是卻刻意回避她,完全不跟她說話,擺明了不讓她有告別的機會。也就是說,只要她一天不道別,她就一天不準離開。
已經(jīng)是第五天了耶!
打從楚非住進公孫府后,這還是第一次這么久沒和公孫凜講到話,她覺得好無助,卻又一籌莫展。
再過兩日她便要啟程前往溫州了,她不想帶著遺憾與誤解離去,所以她必須主動開口化解僵局。
「公孫凜,我……」
才一開口,公孫凜便霍地起身,打斷了她欲說出口的話,并問道:「吃飽了?」
「嗯……」這么冰冷的氛圍,吃得飽才怪。
「那就撤下吧!」公孫凜對下人交代了一聲,便轉身往書房走去。
楚非垂頭喪氣地跟到了書房外,望著緊閉的門,她原本想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僵著,就算開了門,進去見著了他,又該怎么跟他說呢?她不知道該怎么乎息公孫凜的怒火,而且,這一開口,說的肯定是關于道別的話……
楚非覺得自己像是站在分岔的歧路上,感覺既茫然又無助,不管是往哪一條路走,都有未知的風險,但是她卻不能停留,也無法后退。
楚非嘆了口氣,收回欲敲門的手,郁郁寡歡地轉頭離去。
回到客房后,她愁容快快地開始收拾要去溫州的包袱,當她打開木頭柜子時,那件公孫凜送她的衣裳便映入眼簾,楚非伸手觸摸著那柔細的布料,想像著公孫凜在替她挑選布疋時的心情,想著想著,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地簌簌流下。
哭了許久之后,楚非深吸了一口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閃著兩簇堅毅的火光,她決定了,無論如何,她今晚都要向公孫凜道別,她才不要像這樣不說一句地就分開。
她還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
皓月當空,過了子夜后,寒露重了些,楚非拉緊了圍裹著身子的連帽長披風。
今晚她刻意換上公孫凜送給她的衣服,偷偷地恢復了女兒身,并且外罩披風,好遮掩住身上不同于以往的裝扮。
這身打扮其實早該讓公孫凜瞧瞧了,只是每次她要換裝時,他都執(zhí)意要在一旁待著,結果……就跟第一次一樣,衣服是脫了,但是還沒機會換上女裝,兩人就廝磨到床上去了。
她知道公孫凜很想看她恢復女裝的模樣,而她也很期待在他面前展現(xiàn)這一面,她多想特意打扮,想讓他覺得驚艷、想聽到他的贊美、想在他眼里看到激賞。
但是多可惜,她自小扮男裝,女孩子那一套精心打扮的功夫她學不來,所以她未施脂粉,僅在耳側梳了一個小發(fā)髻,然后簪上公孫凜為她挑選的發(fā)飾。
稍早前打扮完之后,楚非特意多看了銅鏡里的自己幾眼,紅潤的臉頰、清靈閃亮的眸子、柔美的姿態(tài),連她都覺得自己很美、很不一樣。
是因為愛上公孫凜的關系吧?因為愛他,所以她變得更美、更堅定、更勇敢。
她左顧右盼了一下,還好這時辰里,負責護衛(wèi)的人多半都是候在前廳的大門外,這使得她沒被人發(fā)現(xiàn)。
她來到公孫凜的房門口,里頭闋暗,顯示已經(jīng)熄了燈。楚非猶豫了半晌,最后還是舉起手來,正要敲門之際,便聽見里頭傳來公孫凜的聲音。
「誰?」
「是我,你睡了嗎?」
「還沒!顾呀(jīng)連續(xù)好幾天夜不成眠了,而這一切全是拜外頭那個人所害。
「公孫凜,我……」楚非猛力吸了一口冷空氣,強自鎮(zhèn)定!肝铱梢赃M去嗎?」
屋內好半晌都沒有任何回應,楚非猜不透公孫凜是要拒絕還是要應允,心一急,索性耍賴起來。
「拜托啦!外頭好冷喔!」
回應她的依舊是一片沈寂,但是隱約中,楚非似乎聽見了一聲嘆息,她知道這代表公孫凜快要軟化了,于是再加把勁。
「好冷喔!這夜露也太凍人了吧!冷得教人直打哆嗦哩!」公孫凜吃軟不吃硬,苦情攻勢對他絕對有效。
驀地,屋內的燭光亮起,同時傳來公孫凜的聲音!高M來吧!門沒閂上!
一朵勝利的燦笑在楚非頰畔漾開,她正要推門而入時,腦海里忽地閃過一個念頭,已經(jīng)跨出去的腳步便硬生生地縮了回來,踟躕不前。
「怎么?不怕挨凍了嗎?」雖然隔著門扉,他還是能很清楚地洞悉她的舉動。
「那個……公孫凜,可以勞煩你先滅了燭火嗎?」第一次在他面前扮回女裝耶!說不緊張是騙人的。
「楚非,你是多長了一只胳臂不成,不然,有什么是不能讓我瞧見的?」
「公孫凜,勞煩你了!顾Z氣堅定地要求!敢唬疫是回房算了。」
「好!」公孫凜應聲的同時,屋內的火光盡滅!肝业瓜胫滥阍诟闶裁窗褢?」
原來欲擒故縱這招這么好用。〕歉`笑著。
楚非推開門,跨過門檻,她駐足了半晌,等到眼睛適應了屋內的黑暗后,才隱約看到公孫凜的身影坐在床沿。她蓮步輕移走向他,然后在相隔一步之距停了下來。
「公孫凜,你還在氣我嗎?」她囁嚅地問著,深怕還在氣頭上的公孫凜會乘機跟她算帳。
公孫凜是練武之人,即便是身處黑暗中仍然擁有五成的眼力,他看得出楚非今晚有點不一樣,但是因為她圍裹著長及地面的披風,只露出臉蛋來,這還真是令他猜不透究竟是哪里不一樣。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
楚非才剛將手交到公孫凜的大掌中,一股力道便順著他的手猛一牽拉,待她回神時,已經(jīng)被公孫凜摟抱在懷里了。
「公孫凜?」楚非驚呼,抬起頭來,在黑暗中對上公孫凜那探究的眸子。他們兩人此時的距離極近,近到公孫凜溫熱的氣息都吹拂過她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