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醒來,孫離安向來精神抖擻,絕不貪睡,會迅速打理好自己,不過今天她卻在鏡臺前多耽擱了好一會兒,只因昨天孫縱橫要她每天更換不同的發簪,為此她有些煩惱。
她向來喜歡利落又簡約的裝扮,可為了信守承諾,她只好打開柜子,看著里頭兩百四十三枝發簪,全是孫縱橫送給她的。
為了記住順序,她把每枝發簪都標上日期。
每枝發簪都有獨特樣式,沒有重復,看得她眼花繚亂,一時不知該選哪枝才好。
既然無從挑選,她決定從第一枝開始佩戴,如此就不會重復了。
第一枝發簪令她印象最深刻,那是她剛到孫府,孫縱橫帶她上街時買給她的,樣式簡單卻滿是心意。
輕輕插上發簪,照了照鏡子,她滿意的離開房間。
出門后碰到剛清醒的孫縱橫!鸽x安,你這樣……真好看。」說也奇怪,她不過是多了一枝發簪,他怎會覺得她變得很不一樣,好像更柔美,看得他臉紅心跳。
「有嗎?」孫離安狐疑的問。
「當然有……以后你每天都要記得更換,我會檢查的,知道嗎?」他霸道的命令,轉身不敢再看美得不可思議的她,就怕自己一時忍不住,會變成禽獸了!
孫離安卻是哭笑不得。
。
從那天起,每天早上孫離安都會更換發簪等著孫縱橫驗收,而這事也成了他每天的期待。
這天用過早飯,孫縱橫在出門前,慎重其事的將孫離安叫到面前交代一件事——
擦背?!
孫離安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愣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是要我幫你……擦背嗎?!」
「沒錯!箤O縱橫答得斬釘截鐵。
后來他又前去請教梁薄云,根據好友的說法,除了要主動積極外,由于他們同住一個屋檐下,對外又是義兄妹,這層關系太久,難免中間會因「兄妹」的條件而隔開兩人,因此除了搭橋越過,也得讓孫離安正視他是男人的事實,所以好友建議「肌膚之親」會是個很好的開始。
想想他們最近一次的「肌膚之親」是在孫離安熟睡后,所以她才無法感受到他是男人的事實,那就從擦背做起——這當然也是好友的建議。
即便覺得有些不妥,可一想到她,他就決定豁出去,否則孫離安若是嫁人,他必定會后悔莫及。
「呃……」雖然她身為孫府管事,掌管孫府大小事,可是……幫他擦背似乎不在她的工作范圍內!改闶钦J真的嗎?」
「沒錯!顾僬J真不過了。
「好吧!」因為他還是義兄,兄長的交代要聽,所以她只能勉強答應。
「晚上我等你!拐f完微笑離開。
到了晚上,孫縱橫剛入浴池不久,身后便傳來開門聲響,這讓他的心跳得很快,本以為要大費周章才能說動她,沒想到她答應得這么快,令他欣喜若狂。
當她進來后,先是傳來東西碰撞聲,后來才是她的腳步愈來愈靠近的聲響;等了好一會兒,等不到她的動作,孫縱橫以為她在害羞,開口道:「我還以為你不會過來……這是不是代表你其實有點在意我?」
背對著孫離安,他緩緩訴說著心中的情意。「離安,我……」
「呃……少爺,我不是離安姊姊!顾强蓱z又無辜的念鑲。
孫縱橫聽到念鑲的聲音,猛一回頭,果真看見念鑲一臉的尷尬,卻完全沒有羞澀。
「怎么是你?!」慌張地抓起衣服擋著自己。
少爺的動作好好笑,念鑲突然涌上一股笑意,卻又不能笑出來,心想少爺該不會是為了離安姊姊而想守貞吧?
念鑲一手持無患子,一手持布巾,「離安姊姊說少爺需要有人幫他擦背,她很忙,所以派我過來……少爺真要念鑲幫忙擦背嗎?」她怎么感覺離安姊姊是叫她過來送死的!
自從孫夫人知道少爺要娶她后,最近孫夫人頻頻找她聊天;對她而言,有東西吃固然好,但與夫人的談話內容完全不適合搭配甜食,讓她食之無味。
少爺和離安姊姊是當事人,看不清真相還情有可原,但身為局外人的孫夫人怎么也看不清事實?
唉!孫夫人已一廂情愿的將她視為未來媳婦,每天和她商量著婚禮的籌備事項,沒想到現在她還得來幫少爺擦背,她真的很無辜啊……
「你……唉……」孫縱橫望著念鑲,一臉頹喪樣——他要的人又不是念鑲。
念鑲不愧是由少爺拉拔長大的,深知少爺的心事,「少爺有事,念鑲服其勞;少爺請等著,念鑲去去就來!怪北紝O離安的廂房。
「幫少爺擦好背了嗎?」
「不……離安姊姊,那個……少爺說你不過去,他就不起來了!」他們小兩口斗嘴,何必牽扯到她身上,她是無辜的好不好?
「不起來?!」
「是。∩贍斣谒F,說本來是讓離安姊姊幫他擦背,卻派我過去,少爺很不高興,所以他說如果離安姊姊再不過去,就算水涼了他都不會起來!」少爺,為了您的幸福,只好委屈您一點了。
念鑲說得信誓旦旦,孫離安卻有些懷疑,畢竟她認識的孫縱橫并不會要這種脾氣,不過想到每天早上他起床時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離安姊姊快去吧!要是少爺著涼,可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
孫縱橫才不可能真的待到水涼不起來,在放心之余,孫離安又繼續忙公事,直到戌時末,她要回房時,驀然想起念鑲說過的話語,忍不住經過澡間。
她一探頭,險些看得昏倒——沒想到孫縱橫居然真的還在里頭!
一個時辰過去了,水早已涼透,時序入秋,即使他有練功,浸在冷水里也可能染上風寒,她好心疼他竟這么不知輕重。
沒再多想,她立刻推門進入澡間。
但她還沒出聲,孫縱橫已先開口,「念鑲,別再勸了,我曉得離安不會過來,等會兒我就會起來,你先回房休息吧!」
盈滿感嘆的失落語調聽在孫離安的耳里,讓她感到好愧疚,本以為他不會犯傻,結果他卻真傻了,難道他真的在等她?!
本以為讓念鑲來會讓他高興一點,結果他更不悅了,莫非……唉!不是說好不再胡思亂想——既然他已決定要娶念鑲,她就不該再想其他的事。「水冷了!」
「離安……」聽見她的聲音,他轉過身,顯得十分高興。
「我先幫你添熱水!姑腿肆⒖淘鎏頍崴砥鹦渥,拿起布巾!改恪晦D過身,我怎么擦背?」莫名羞紅了臉。
孫縱橫聞言,連忙轉身!肝乙詾槟悴粫䜩砹恕!
「我太忙,又怕錯過時間,才會讓念鑲來代勞!顾麑掗煹谋吃浿粚儆谒蝗恕钡侥铊倎砹恕
「念鑲沒你懂我……」
「給她一點時間,總有一天,她會比我更了解你。」
「你真的這么認為嗎?當一個人的心里已經有了另一個人,這樣還能輕易的被其他人給取代嗎?」像他就做不到!他若是認定一個人就是一輩子,永遠不會改變!
「這世上沒有永恒不變的事,即使是血緣關系,也會自相殘殺,不是嗎?」
「我不會變。」四個字擲地有聲。
孫離安的手不由得頓了一下——他這是說給她聽嗎?「離安也相信你不會變!
「我……」
「你閉上眼休息吧!讓離安專心服侍你!顾押芘Φ牟辉偻耄膊桓蚁肓恕缭诼牭剿f對她只有兄妹之情后,她便再無奢望,只能專心做自己的事。
既然他要她擦背,她就單純的幫他擦背,畢竟這樣的機會應該不會有下次才對。
。
說是不會有下一次,孫離安卻想錯了——
本以為那次上街、擦背都只是他的心血來潮,誰知在接下來的日子,不論是上街、拜訪客人、接待重要人物,她都得出席,仿佛成了他的貼身婢女;他也強迫她得習慣喊他的名,喊錯一次罰一次,為了早日習慣,她只好改變對他的稱呼,畢竟受罰陪他同床共枕可不是件好差事。
同床……真虧他想得出這樣的懲罰方式!
而從那時起,「叫床」也變成一件棘手的工作——
以往孫縱橫會乖乖躺在床上,直到她搔癢后才「驚醒」;最近的他反應卻十分「奇特」,不再逃得遠遠的,而是直接抱住她。
起先她會臉紅心跳,全身僵硬得動不了,可次數一多,慢慢也習慣了他,甚至還好整以暇的觀察著他的五官,畢竟能如此近距離與他相處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她是長大后才曉得男女有別,知道自己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睡覺時若害怕就去找他陪睡。
他的胸口、他的呼吸,真的讓她好懷念,如果她能枕一輩子,不知該有多幸!
她沉溺于往昔的美好,卻在下一瞬間驚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收拾起思緒,「縱橫,不早了,該起來了!
孫縱橫睡眼惺忪地張開眼,沖著她一笑;孫離安以為他醒了,沒想到卻被他驟然一吻。
她盡量裝出不受影響。「縱橫,不早了,該起床了!
好不容易孫縱橫清醒了,他毫無歉意的說:「離安,我又抱著你啦?真不好意思。」今天終于大膽的偷親她,沒想到她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唉!他好失望。
待他一松手,孫離安立刻起身,「不好意思,我忽然有事,你自己穿衣吧!」語畢,頭也不回的沖出去。
她一路疾奔,經過回廊、彎過書房,奴仆見她打招呼,她也抬不起頭;孫夫人向她道早安,她連步伐都沒敢停,整個人直至撞到廚房的墻壁才蹲下,也才想到自己為何不直接回房算了。
揉著額頭,她原本平靜的表情全因那一吻而失神。
她的心跳得好厲害,比替鏢局招攬到大生意還要來得興奮,比獲得其他人的感激還要來得歡喜,此刻她的心情難以言喻,總之就是很……愉快。
可是……他為何要親她?
是新的毛。恳只蚴恰J錯了人?他是不是將她當作念鑲了?
一這么想,心里的喜悅一下子變得煙消云散,孫離安整個人失落得不知如何是好,指尖不自覺的在地上畫圈圈。
明明說好她不能再存有奢望,為何他總能輕易挑起她的困惑,令她的心緒起伏不定?
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她若一再受到他的影響,怎能定下心來完成屬于她自己的事?
念鑲在經過廚房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難得瞧見離安姊姊也會有傷腦筋的表情,她覺得很可愛;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她立刻跑去找人來一起欣賞,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此事的原兇孫縱橫!
「少爺,您瞧,離安姊姊一個人蹲在墻角,手還在地上畫圈圈,她是怎么啦?是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小聲的問。
孫縱橫完全沒聽見念鑲的問題,因為他的注意力早被孫離安時而抬頭、時而垂首,似嬌羞又似煩惱的神情給吸引,恨不得立刻過去摟著她——她怎會如此可愛?
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莫非是因……「念鑲!」孫縱橫轉頭,臉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哎呀,少爺的表情這般嚴肅,莫非孫府真的出事了?「什么事?少爺!」
「很抱歉……」
「少爺請說,念鑲絕不會讓少爺失望的!」看是要她上刀山,還是下油鍋,她都在所不辭。
少爺連道歉的話都說出口,看來情況不樂觀;這幾年她的吃穿都靠孫府,她本就不是沒良心的人,若真出事必定會義氣相挺。
「很抱歉,我不能娶你了!
「什么?!」
「我無法自欺欺人,我愛的是離安,在很久以前我就喜歡上她,除了她,誰都無法令我心動,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娶你,但我愿意補償你,讓你吃一整年的糖酥果如何?」他并非沒感覺——念鑲對他有無情愛他怎會感覺不出來,但他終究不是念鑲,不能確認她的真心,所以他得慎重處理這件事。
「少爺!」她太感動了,少爺終于開竅。
「嗯?」
「念鑲太高興了!少爺的幸福就是念鑲的幸福,離安姊姊的幸福也是念鑲的幸福,所以你們兩個幸福,我就幸福了;還有,少爺誤會了,念鑲對少爺僅有主仆之情,并無男女之愛,少爺盡管去迎娶離安姊姊,完全不必在意念鑲!」最好將她當作不相識的陌生人。
孫縱橫稍稍挑了眉,「既然如此,那你為何掉淚?」
念鑲對他沒有情愛最好,可她的表情又好像不是這么一回事,他不是離安,無法冷淡對待念鑲。
念鑲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因為念鑲太感動了……往后夫人不會再來找念鑲聊天談婚禮的事,少爺也說要讓念鑲吃一整年的糖酥果!辜磳⒚撾x地獄之苦,還不讓她感動嗎?
在激動之余,他倆「深情」的凝視著對方。
而無巧不巧,這一幕居然落在已經恢復正常的孫離安眼中,兩人驚恐不已的各退一大步。
「大哥,你們雖已互訴情意,但尚未成親前還是得顧及念鑲的名譽,若要情話綿綿,請待在房里!拐Z畢,孫離安從他倆中間穿越離去。
「離安!」孫縱橫長腿一邁,追了上去。
直到不見他們的背影,念鑲才想起她還有正事要辦;至于那小兩口打情罵俏的事,她才不會自找麻煩卷入其中,現在她只要等著一年份的糖酥果就行了。
嘿嘿,為了糖酥果,她就算吃得掉牙也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