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茉一手舀起香味四溢的牛肉湯汁,一手夾起入味彈牙的面條,美食擱在眼前,她看也不看一眼,只機械式的進食,眼珠子直盯著沙發(fā)上那個修長的人影。
“喂,你工作不忙嗎?”她忍不住開口問了。
“你看我是很閑的樣子嗎?”沙發(fā)上的男人,注意力正放在大腿上的筆記型電腦上,繼續(xù)白天網(wǎng)路下單的工作。
“喔。”她扁了扁嘴,在喝湯前嘟囔一句,“工作做不完,為什么不留在辦公室加班,現(xiàn)在時間也不晚……”
“我容忍動物叫聲的時限,只有上班的八小時,別想叫我在那個充滿噪音的環(huán)境下加班!倍獾哪腥瞬挥锰ь^也能反駁。
“你最近不用約會嗎?”吃完晚餐的她開始收拾,滿脹的胃里充滿疑惑。
“我有新的人生計畫,所以調(diào)整了原本的生活作息!彼f得冠冕堂皇。
這個說法,教她想不透也無法接受。
自從一個多月前樓允泱變得陰陽怪氣開始,他的種種作為都令她困擾。
譬如說,他會買晚餐回來等她下班:如果伊苑有事使得她必須晚歸,他若有時間會去接她回來,而他有空的機率似乎又多了點。又譬如說,他最近賴在她家的時間增多了,開始會在客廳里看到他散落的文件、設計圖與電腦;然后他的專屬客房、門前的鞋柜里,多了很多他私人的衣物,扣掉他上班、出差的時間,幾乎可以說是住在這里了。連小蝶也因為他會定時給它食物、帶它去散步,他們現(xiàn)在可以和平共處在方圓一公尺的范圍內(nèi)。
“你到底是受了什么打擊,怎么突然轉(zhuǎn)變這么大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這樣子等于是從翩翩尋幽的花蝴蝶,變成定時作息的工蜂,天黑準時回巢,規(guī)矩得像個標準丈夫。
“這是我的生涯規(guī)畫!贝_定下一季店里即將販賣的商品后,樓允泱關上電腦,依舊是老話一句。
“任何決定都有個起因吧?”她總覺得事情不單純。
他深深瞅了她一眼。
“一言難盡!币磺斜M在不言中。
他總不能告訴她,他現(xiàn)在正在進行滲透計畫吧?
他要一點一滴滲透進蘇雅茉的生活里,入侵她的領域,讓她慢慢習慣他,慢慢地眼里只剩他,最后她的生命里就會少不了他,然后,他的計畫就宣告成功了。
這是他苦思了三天三夜所想出來的暫行之道。
他要善用目前的籌碼,達到改革的目的。
“再怎么難以啟齒,總有可以說的部分吧?”她不放棄地想挖出他轉(zhuǎn)性的原因。
如果放任他繼續(xù)下去,不是他變不回原形,就是她先被疑問噎死。
他意味深長地瞥視她。
“現(xiàn)在不是說的時候!痹谒沒想到萬無一失的方案前,絕不能掀開底牌。
受不了他閃避的態(tài)度,蘇雅茉重重地吁了口氣。
“如果你有難言之隱,再談下去也不會有結(jié)論!彼詈粑鼡Q了口氣,“如果你喜歡這里,我想是該把屋子還給你了!
“你說什么?”樓允泱不悅地從沙發(fā)上彈起。
她聳聳肩,不懂他為什么反應這么大。
“本來我就沒打算在這里長住,現(xiàn)在伊苑營運也沒問題,是該搬出去的時候了。”
“你要搬去哪?”他走到她面前,過度驚嚇后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伊苑五樓剩下一些空間,整理一下,應該可以多出一間房!比绻茏≡诠ぷ鞯牡胤剑瑢λ允窃俜奖悴贿^了。
“你怎么可以一個人住在那種人來人往、出入復雜的地方呢?”他擔憂起來就像老媽子一樣嘮叨。
“放心,小白也住五樓,她住了這么久都沒出事。而且多了我,我們可以彼此互相照應!比绱艘粊恚影嗑筒挥脛跓┢渌俗o送;而白湘凝要趕稿時,她也可以當助手幫忙,怎么想都是利多于弊。
“她是她,我管不著?墒悄,我說什么都不準!”他現(xiàn)在除了啰唆,也極端專制。
她怎么可以在他計畫好一切后,拍拍屁股走人呢?
情勢已經(jīng)非常緊迫,他無法承受失去任何微薄本錢的可能。
她只能跟他住,什么小白、小蝶都不許跟他搶!
“房子還給你一個人住不是比較自在嗎?你不必天天為我張羅晚餐,也可以沒有顧忌的帶朋友回來過夜,這樣不是很好嗎?”她猜他轉(zhuǎn)性的原因,會不會有一部分是因為她。
因為她過于依賴他,使得他必須分心照顧她,犧牲自己的生活。雖然不是她主動要求,但他一定是念在多年的情誼,不得不伸手幫她。
如果真是這樣,她就太對不起他了。
“你的胡思亂想是錯的!碧私馑X袋的運作模式,樓允泱立刻推翻她的假設。
“如果我喜歡一個人住,我回老家或是住在市區(qū)不就得了,你不是最清楚我的怪癖的人嗎?”
“那是你以前的怪癖,重新生涯規(guī)畫后,你說不定有新的想法。”她合理的推測。
他閉上眼睛、吸足空氣,再用力吐出來,肩膀順勢掉下。重復三次后,他才有力氣看向她,且不至于失手敲昏她。
他知道她的邏輯能力很好,從國中開始,物理、數(shù)學都是她的拿手科目。但如果義務教育里有愛情這個學分的話,以她的資質(zhì),一定畢不了業(yè),現(xiàn)在也不會站在這里嘔死人了。
她這么會猜,為什么偏偏想不到,他不放開她、一直黏著她的原因是因為他要獨占她呢?
“真是只未開化的恐龍!彼滩蛔≈淞R。
“在恐龍有機會開化前,已經(jīng)先絕種了,所以才有之后的哺乳類崛起!
“我沒有意思要跟你討論生物學!彼窗窗l(fā)疼的太陽穴,有種近墨者黑的體認。
他記得他認識的蘇雅茉是個特別的女人,但絕對不奇怪。
可長時間跟伊苑里那群怪人泡在一起后,他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超出特別的范圍了。
“那么我們可以繼續(xù)討論住的問題嗎?為什么我不能住在伊苑五樓?”她回到原先的話題。
她覺得那是對大家最妥善的安排,他有何理由反對?
他沉重的望著她,“我現(xiàn)在也不想跟你談這件事!
“你可以先去沖個澡,晚些時候或許你會想談!彼軐嶋H的建議。
“你說的對,我是需要冷靜一下!彼廊唤邮。
他現(xiàn)在得好好想想,該如何應付她拋出來的變化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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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淋浴,樓允泱沖得非常草率,心中的不安讓他焦慮,深怕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nèi),蘇雅茉又會冒出什么鬼點子。說不定下一秒她就會提著行李、抱著胖狗,站在門口跟他說再見了。
一想到這,他馬上關上水,毛巾一罩、褲子套上就沖下樓去。
“雅茉,我覺得我們需要溝通一下!泵砩w在濕發(fā)上,他悶頭開門進房。
“喔,好,可是你要等我一下!碧K雅茉沒有意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心不在焉。
他疑惑的抬起頭來,眼前的畫面讓他瞬間定格。
“你……你你……在做什么?”他花了好大的力氣擠出話來。
背對他的蘇雅榮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一臉稀松平常。
“擦藥啊!彼皇謹D著藥膏,一手向后探向自己的背!白罱冶成厦俺鰩最w青春痘正在發(fā)炎,輕輕一碰就痛,泰瑞說如果不好好照顧,會留下疤痕,所以硬塞給我一條藥膏。會不會留疤倒是其次,主要是痛得很困擾,所以洗完澡后我會按照處方乖乖上藥!
聽過她的解釋,樓允泱的臉色也沒多好看,眼睛閉了閉,深吸了口氣,正經(jīng)得有點嚴酷地說:“那只大熊看過你的背嗎?”
如果她每次上藥都得露出大半個后背,連前面也若隱若現(xiàn),他不管那只熊是不是同性戀、或是保育類動物,一律殺無赦。
“熊?”蘇雅茉頓了一秒,接著笑道:“他是泰瑞,不是泰迪喔。”
“很遺憾的,跟那群人混久,你的幽默感變冷了!彼呱锨叭ソ舆^那管藥膏,臉上繃得嚴肅!澳阒灰卮鹞业膯栴}就好了!
不懂他怎么又莫名其妙地生起氣來,蘇雅茉納悶地拉直嘴。
“我都是洗完澡自己上藥的!
“很好!彼驹谒澈,接手擦藥的工作。
有人幫忙當然好過一個人扭著手盲目的亂抹。
她很熟練地指點他發(fā)炎的位置與藥物的使用。不過即使是這么配合的狀態(tài),他依舊有話可以嘮叨。
“你不覺得你太容易相信別人了嗎?”他的長指溫柔地撫觸她細致的肌膚,眉頭沉沉打結(jié)。
“會嗎?”她偏頭想了一下。
“泰瑞拿藥給你,你就用;我拿著藥,你就讓我碰你的背。請問,這些你作何解釋?”他終于忍不住了。
從他發(fā)現(xiàn)她在家里不穿內(nèi)衣的那一刻起,他便質(zhì)疑她的自保能力。
她怎么可以衣衫不整的跟一個男人處在同個空間里呢?是她沒自覺,或是她根本把他等同于小蝶看待?
“我看得懂那條藥膏的成分,以前也用過,既然手邊有,當然直接用了!彼贿吔忉屢贿呣D(zhuǎn)頭看他,“如果你不喜歡幫我擦藥,不必勉強,我的手雖然短,努力一下也是可以自己上藥的!
他嘆口氣,順手將她的衣服拉下。
“我怎么覺得最近我們老是在雞同鴨講。”他不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在裝傻。
她無辜地望向他,“我也覺得最近跟你說話很累,因為你總是不把話說開,閃避著某些話題。”
一提起這個,樓允泱看她的眼神不由得多了一抹怨懟。
是誰害他這么不干脆的?是誰害他不敢多說話,深怕下一句無心的話,又會引起她的突發(fā)奇想,讓他苦惱、傷神老半天?
不自己多費心想想他話里的暗示,居然反過來指責他說話不清不楚!
到底是誰對不起誰呢?
“我現(xiàn)在想說的是,你不該隨便讓人碰你的身體!弊詈笫禽斀o感情的他先屈服了。
“喔!碧K雅茉點點頭,起身收拾時忍不住納悶地嘀咕了幾句,“看也看過了、摸也摸過了,現(xiàn)在是在計較什么?”
聽到她的自言自語,樓允泱真有一股想讓這只恐龍滅種的欲望。
“我指的是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彼ブ,聲音壓扁著說。
“是,我知道了!北硨χ奶K雅茉敷衍地應道,沒看他殺人的表情,似乎也沒認真聽進他的話。
他忍耐再忍耐,努力說服自己這是報應,誰教他先前常招惹她氣到臉紅,現(xiàn)在被她的駑鈍激到短命也是因果循環(huán)。
“赫!”
就在他閉上眼睛,努力心理建設時,一個短促的驚呼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怎么了?”他關切地走向突然定住不動的蘇雅茉。
“別別別……你別靠近我!币娝蚯疤ひ徊剑R上倒退三步。
“你又有什么問題了?”他停在距她三步遠的距離,無奈地看著貼到墻面上的她。
確定他不再移動,蘇雅茉才松了口氣。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長得非常好,尤其是在脫了衣服后,殺傷力倍增。”她別開視線,不正眼看他。
剛剛只顧著擦藥沒空看他,現(xiàn)在一看,她才驚覺大事不妙。
看她閃躲的模樣,樓允泱多少猜到是為什么了。
“有,那天晚上在發(fā)生事情前,你有提過。”他笑彎了眼角。
聽他提起那件事,她不自在地旋轉(zhuǎn)脖子,更不敢看他了。
她一向以為自己放得開,任何事只要用理性分析,天大的事也沒什么大不了。
所以兩性交流對她而言只是一種生物行為,有或沒有、對象是誰都無所謂,反正只是一種經(jīng)驗罷了。
可是她忘了,她是高度進化的靈長類,除了生理的行為,更復雜的是心理層面。
她自始至終都不后悔跟樓允泱發(fā)生關系,也不以為這會影響他們之后的交情。
但這是結(jié)論。
她需要一段時間調(diào)適心理,才能慢慢導向這個結(jié)論。
而這段時間顯然比她想象的長,不然現(xiàn)在她也不會被半裸的他勾出所有回憶與異樣的反應了。
“你知道嗎?如果泰瑞看到你這個樣子,他說不定會放棄樓大哥,轉(zhuǎn)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換作是小白的話,她一定會叫你三天三夜不準穿衣服,她要一次畫個夠本!睘榱宿D(zhuǎn)移他對她的影響,她試著扯進外人模糊焦點。
“你的想法呢?”趁她不注意,他悄悄挪近距離。
“我?”她的頭扭出一個詭異的姿勢,幾乎是對著墻壁說話,“我覺得很好看,就這樣了!
“是嗎?那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的身體也非常美?”他臨近她后背,聲音輕輕地吹上她的耳殼。
蘇雅茉緊張地迅速轉(zhuǎn)身,卻已阻止不了他的入侵,只能蜷縮肢體,拼命與他隔出距離。
“憑我們的交情,你用不著客氣。我長什么樣,我自己清楚,你不必為了禮貌稱贊我。”她費力維持音調(diào)不抖動。
“憑我們的交情,你聽不出來我哪些話是客套、哪些是認真的嗎?”他傾身停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熱氣剛好噴在她敏感的頸間。
她害怕地瑟縮,“我我……根本比不上你!
“怎么會呢?”他再壓下身子,曖昧地貼近。
“你的肌膚白皙滑嫩。”
“那是因為泰瑞給我的身體乳液是好口碑的名牌商品!彼ぶ弊颖荛_他的氣息。
聽到其他男人的名字,樓允泱僵了一秒,隨即收起不悅的情緒,集中火力攻擊。
“你的頭發(fā)柔順黑亮!彼氖种咐p上她的發(fā)絲。
“那是因為小白給我的洗發(fā)精有潤滑的功效!彼镒,不想吸入他誘人的味道。
她的回答又讓他頓了一下,微撇的嘴角似乎抱怨了什么。
“總之,你的身體讓我抱起來很滿意。”任性的大少爺沒耐性了。
對付這種遲鈍的恐龍,高段的調(diào)情技巧反而無用武之地,直來直往才能將她逮個正著。
沒料到他會講得這么明,蘇雅茉一時傻了,許久才擠出字來。
“呃……如果我說謝謝,你會不會生氣?”她小心翼翼的問,深怕說錯哪個字惹樓二少不爽,倒楣的會是她的耳朵。
他很堅強地咽下被打敗的苦水,臉上保持惑人的上揚弧線。
“如果你用行動表示的話,我會更高興!
不小心被他電力十足的笑容掃到,她腳軟了一下,傾斜的身子剛好被他抱個滿懷。
她趕緊拉開距離,脹紅著臉說:“老實告訴你吧,你現(xiàn)在給我很大的壓力,能不能請你稍微離開一點?”
“我給你什么壓力了?”他很不配合地扣緊她的腰身。
動彈不得的她表情更尷尬了。
“你知道的……發(fā)生那種事后……我很想繼續(xù)跟你當朋友,可是……畢竟需要一點時間與距離作調(diào)整,所以……”
“調(diào)整什么?”他埋進她的肩頸,開始用實際行動攻擊。
受不了從脖子傳來的酥麻感,她覺得自己的力氣慢慢地被他的輕嚙咬走。
“夜深了,你是不是該回房間休息了?”趁神智未被吸光前,她趕緊建議道。
“好啊,你也要睡了,剛好,我們可以一起作伴!彼⑿氐。
“作伴?作什么伴?”那晚不祥的預感又回到她心頭。
“你說呢?”
回答她的是一個煽情的擁抱與一記上萬伏特的魅笑。
他怎么可能給她時間和空間拉開與他的距離呢!
雖然這個手段略嫌卑劣,但他在此刻決定,捉不到她的心,至少要先綁住她的人。
他要她先從他的身體開始記起,逐步習慣他整個人,最后只需要他一個人。
吻上她的唇之前,他嘴邊掛的笑容摻著一絲苦澀。
這個新計畫不僅卑劣,也卑微得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