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嘆口氣,欣賞著滿園蕭瑟與紅艷相處,不一會便見那兩人從殿里走出,一路上交頭接耳著。
“真不知道娘娘在想什么,近來太子出了那么多事,先是罰了太子妃,害太子妃遇刺,眼下又和慶王側妃攪和在一塊,被慶王給當場逮著,鬧得幾乎要廢側妃……娘娘根本就管不動太子,就算把太子妃接到長生宮靜養又如何?太子還是我行我素,壓根不買賬。”
年長的男子壓低聲音。
“哼,娘娘想抓著太子這張王牌,只管自己他日能坐穩太后一位,自然不會去管太子待她如何、待咱們如何,既然如此,咱們也得替自己盤算一下才成!
“堂叔,不知道你有何想法?”
“三日后的秋狝,咱們就……”
她的耳力極好,盡管有些距離還是聽了大半,但隨著兩人越走越遠,后頭聽得不仔細。不過可以推斷的是,他們必是要趁著秋狝時對九蓮做什么!
思及此,梁歌雅怎么也坐不住,急忙起身。
“太子妃,別胡思亂想,事情不是那樣的,慶王側妃不過是去探視太子側妃,遇見殿下攀談兩句,這事早就說開了……”蘇璘急忙解釋,心里惱得緊,宮里就有些愛嚼舌根的人,才會雞犬不寧。
梁歌雅愣了下。她只在意著秋狝一事,倒是忘了他們提起九蓮和云良……他忘了他說過,要是再遇見云良,便要將她千刀萬剮的嗎?
到底是忘了,還是非要云良這個棋子不可?!
心火正滋,她突然一頓。不對,現在不是惱這個的時候,她得先請皇后告知九蓮秋稱的事,讓他有所防備才行。
“太子妃,你千萬別誤解殿下!
看她一心為主開脫,梁歌雅嘆了口氣。
“我遇刺一事,殿下要你誣指是慶王指使,分明讓你拿命作陪,你非但不惱,竟還替他說話!
這事太子妃后來也沒追問,想不到會在這當頭再提起。蘇璘一愣,“不,太子妃誤會了,并不是殿下要奴婢這么做的!
梁歌雅忍不住仔細地打量她。那模樣不像是在說謊,這么說——“是娘娘?”如果不是九蓮,那么就只剩下皇后,畢竟蘇璘心思單純,并不是擅權弄謀之人。
“是!
梁歌雅搖頭嘆口氣。虧她還說要相信九蓮,結果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她便認為是他所為。如此想來,皇后和九蓮的性子真有些相似。
“皇后問過奴婢那晚的事,便希望奴婢能夠幫助殿下,奴婢心想,入宮二十幾年,奴婢沒有親人牽掛,要是用這條命可以幫上殿下,又有何不可?”
“誰說你沒有親人牽掛,我呢?你不牽掛我?”沒人是該隨便被犧牲掉的,就算是為了再大的利益都不應該。
“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家人!
“奴婢豈能……”蘇璘受寵若驚。
“為什么不能?”梁歌雅沒好氣地起身。
以為她是要替自己出頭,蘇璘急問:“太子妃是要去哪?該不是要找娘娘理論這事?
“不是,我找娘娘要說的是別件事!
唉,這宮中,有許多事實在難以斷定誰是誰非,而擺在眼前最緊急的是,秋狝一事。
三日后,一年一度的秋狝就在城北外郊的荒山上展開。崇尚武風的巳慎思一向熱中圍獵,但打從六年前,身子有恙以來,已少舉辦。
今年是因為舊疾恢復得極好,他才領著皇族一道圍獵。
梁歌雅原本也想去,但她的傷好得不夠快,別說圍獵,連要走出長生宮都不能。
“不會有事的!鼻扑袂殂枫凡话玻屎笠贿呑哌M亭子里,一邊淡聲安撫著。
梁歌雅緩緩抬眼。
“母后,這宮中生活真是難握。”她忍不住道。
皇后在她對面的位子坐下,宮女隨即倒上熱茶。
“有的人想進還進不來!被屎髣幼鲀炑诺匚嬛鵁岵。
“要不是九蓮在這,我壓根不想進宮。”
“既然如此,你就認命地待下吧!
“母后又是為誰待在這?”找皇后聊聊,轉移注意力,或許是不錯的做法。
皇后神色始終情冷。
“就為我自己。”
“若就為自己,娘娘又怎會愿意為我傳話給太子?”
“因為他是我兒子!
“所以,就算九蓮一直對付晏氏一派,娘娘也由著他?”她笑問。
皇后微揚起眉。
“我放縱他們夠久了。”
梁歌雅恍然大悟。
“原來,娘娘也是棋子!笔菫殛淌弦徽穸凰瓦M宮的棋子啊。
因為家族需要她而得到依附的勢力,她才會進宮……但她卻始終獨守著長生宮,甚至和九蓮無法融洽如母子。
“你說什么?”
“嗯,我說……四星九蓮,天子之尊,娘娘待九蓮真的很好。”
皇后一愣,微瞇起眼,又聽她道:“娘娘,如果說九蓮真的是你的親生兒子,你覺得有可能嗎?”
皇后尚未答話,外頭傳來雜退的腳步聲,不一會兩名武太監疾步來到面前,梁歌雅望去,只覺其中一人極為面熟。
兩人單膝跪下道:“啟稟娘娘,太子秋狝中箭,如今已送回東宮診治!
梁歌雅心頭一室。
晏皇后神色一漂,命令道:“擺駕東宮!
灼陽殿里,巳慎思坐在錦榻上,看著御醫醫治巳九蓮,而孔沛兒早在一旁哭斷腸。
“殿下,到底是誰這么狠心,竟設計傷害你……”她撲倒在床邊,就算殿外太監宣唱著皇后娘娘、太子妃駕到,也置若周聞。
“側妃,別影響御醫醫治!彼壬魉汲谅暤。
孔沛兒身后的宮女趕忙上前拉開她。
皇后踏進殿內,先向皇上行禮,繼之淡聲問:“太子傷勢如何?”
“一支射入胸口,一支被旭拔擋下!
梁歌雅心頭揪得死緊。是誰如此狠毒,連發兩箭分明是要他的命了!旋即看向躺在床上,面色慘白的人,那胸口被挖開一塊肉的傷口,教她痛瞇了眼。
“啟稟皇上,這支是戟箭!庇t長龐呈趕忙將染血的箭翎遞到巳慎思面前。
戟箭的箭頭如戟,有倒鉤,要是醫者沒發覺,硬是將之撥出,肯定會連肉帶筋地一并拉裂。幸而御醫在診治時已覺有異,于是先挖開胸口上的肉,將傷害降低。
但光是一支帶血的戟箭,就已令在場的人錯愕不已。
“這不是邊境軍所使用的戟箭?”巳慎思顫聲道。
梁歌雅聞言,眉頭攢緊,下意識地看著狀似昏魔的丈夫。
“父皇,你一定要替太子作主!”孔沛兒撲到巳慎思腳邊哭喊。
“這肯定是要置太子于死地,父皇,一定要查出覽手!”
巳慎思緊握戟箭,啞聲問:“太子的狀況可好?”
“回皇上的話,太子鴻福齊天,頸項上剛好戴著一個繡娃,緩沖了箭的殺傷力,并未傷到心脈,不過得好生休養一段時日!饼嫵适稚夏弥粋染血的乞巧娃娃。
梁歌雅一眼就認出那是她還給他的乞巧娃娃,當下她松了一口氣。還好,要不是有這乞巧娃娃,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巳慎思接過乞巧娃娃,神色復雜至極。
孔沛兒一雙狐媚的眼瞇得死緊,仿佛不敢相信這東西竟又回到他身上。
“歌雅,這乞巧娃娃可是你送給太子的?”巳慎思笑問。
“是!
“多虧有你,否則太子就難逃這一劫了!
巳慎思話一出口,孔沛兒眸色歹毒地瞪著梁歌雅,像怨怪她奪走該屬于她的榮耀。
而這一幕教皇后瞧見,相當不以為然地微凝起眉。
梁歌雅欣慰地點點頭。沒想到他會將乞巧娃娃系在頸項,藏得如此隱密,一如他的保證,不會再被孔沛兒發現,也陰錯陽差地救了他一命。
“皇上,傷勢已經處理好,這幾日太子恐怕會發高燒,但只要用以藥帖,不梢幾日便會轉醒!饼嫵氏蛩壬饕换貓笄闆r。
“約莫個把月,太子就無礙了!
巳慎思滿意地點點頭,走到床邊,看著尚昏迷不醒的巳九蓮,頭也不回地吩咐,“扶貴,傳禁衛軍統領和慶王到御書房!
“奴才遵旨!
“歌雅,你的傷還好嗎?”巳慎思隨即又問。
她一聽,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父皇,臣媳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請讓我留下來照顧太子!
孔沛兒趕忙表示,“父皇,不如讓臣媳來吧,太子妃身上有傷,就讓她好生歇息,臣媳……”
“你回去歇著!彼壬魉嫉。
“父皇?”
“太子側妃想要抗旨?”
“我……”孔沛兒身邊的宮女趕忙將她拉開,免得觸犯龍顏。
“除了太子妃,其余人都退下!彼壬魉嫉吐曇缓,所有人立刻跪安離去。
皇后臨走前,梁歌雅輕握著她的手。
“母后,九蓮不會有事的!彼氖直涞每膳,但從她的神情,任誰也看不穿她的擔憂。
皇后微領首便擺駕離去,不過眨眼問,灼陽殿只余她和旭拔、蘇璘和幾個宮女。
瞅著巳九蓮慘白如紙的臉,梁歌雅坐在床畔,探手輕撫,那煩透著寒氣,教她心頭一室。
“旭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低聲問。
“圍獵時,卑職跟隨在殿下身旁,直往獵場而去,看見慶王和禁衛軍統領在前,殿下正打算過去搭話,突然箭矢從左邊草叢里射出,殿下欲閃,卻已不及,之后卑職奮力砍下一箭,但那不過是支尋常箭矢罷了!
梁歌雅垂眼思索。
兩支不同的箭?代表有兩造人馬,而這一切是否有人暗中操盤,他是否又不珍惜自己了?
看來,這要等到他清醒才能解惑。